说罢,尚不等锦歌回话,竟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引路。
哎,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锦歌心中哀嚎一声,虽是不愿与这些半大的孩子周旋,只是眼下人家那高贵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己亦不好拒绝。只得跟在那粉衣宫女身后,慢吞吞往流云轩去。
流云轩是尚书苑内用以学子间吟诗作对的一处小亭台。建在一个隆起的假山上,面朝御花园,脚下有溪水潺潺,如今春暖花开,倒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锦歌抬首望去,流云轩外以轻纱半掩,看不清里面坐的何人。临近晌午,暑气有些重,锦歌走了一段路,竟觉得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脸上也有些热,口中更是干燥的很。
好容易爬上石阶,粉衣婢女冲纱帐里伏了伏身子道:
“公主殿下,楼小主来了。”
不等锦歌停下脚步站好,便有一名婢女从里面将纱帐挽起来,锦歌这才发觉这流云轩里竟不止三公主一人,还坐着昨日那个青衣少年,算起来他也是自己一个同学。
那少年穿着一件淡金色龙纹绣锦袍,今日授课时她一心想着芷兰的话,并不曾留意到后排之人。锦歌心中猜测此人来头不小,不由得将那少年细细打量一番。
模样倒是周正,皮肤白皙,那双眉眼看着倒是秀气了些。锦歌再细看一眼他穿着的锦袍,仿佛那绣龙图案比不得帝君龙袍上的威严。昨日爹爹送自己入宫时,一再叮嘱不可滋事,只要自己应付三公主一段时日便好,却是不曾提及眼前这贵胄少年。
锦歌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曾显出半分来,朝三公主规矩地一伏身子请安。
三公主安陵若雅闻言并未出声,转脸朝坐在一旁的七皇叔一个眼色,二人会意的一笑。安陵若雅这才假意怜惜道:
“哎呀,是楼妹妹来了,快进来。外头暑气大,莫要伤了妹妹玉体。”
七王爷安陵飒被三公主一句“玉体”忍不住逗乐了,扑哧笑出声来。他如何亦无法将眼前这面色通红,姿态笨拙的小胖丫头与这样一个美好的词汇联系到一起。一想起九郎那厮今后的媳妇儿竟是这般摸样,他这心情就无比舒畅!
“楼妹妹莫见怪,这是我七皇叔,亦算得上是半个同窗。”
安陵若雅生怕方才七皇叔坏了事,转脸悄悄狠瞪他一眼,这才起身对锦歌笑着道,
“七皇叔曾与楼相学过几月书法,听我提及请妹妹过来一聚,便说要为妹妹设宴接封,也不知妹妹欢喜不欢喜。”
锦歌心里透着门儿清,半个同窗?这是暗地里说她蠢钝,不配与他们同窗共读么?接封?今日这是接的哪门子封?敢情这是组团整治她来了!
心中一番计量,面上依旧憨憨一笑,受宠若惊道:
“多谢七王爷,公主殿下抬爱,臣女着实愧不敢当。”
见锦歌面上露了惊色,安陵若雅这才满意的笑了,朝安陵飒递了一个眼神。
安陵飒忙起身笑道:
“楼小主过谦了,本王不才,曾得楼相悉心教导。今日为楼小主接封,实属情理,还望楼小主莫要推辞。”
锦歌冷眼瞧着这一双亲戚配合默契,掩了掩弯起的嘴角,眼神怯懦,为难道:
“如此……臣女谢过七王爷与公主殿下了。”
三公主忙拉过锦歌入座,唤来婢女布了几道精致小菜。锦歌规规矩矩垂首而座,面上带着几分拘谨与不安。
安陵飒仔细探究这眼前老实巴交的姑娘,如何也想不出凭她竟能在大殿之上用一个笑话便诓来了洛九郎。想来洛绎确实憋屈,安陵飒不禁得意起来,这也许就叫天意吧,谁让那厮平日里肆无忌惮的。眼下老天就派来这么个傻姑娘,活该折磨他一辈子!
安陵飒摸着下巴,复又想起下月自己能否过那武试一关,心中不免又有几分忐忑。想起洛绎当日那般要挟,安陵飒忙收起眸中得瑟,颇为专心的为洛绎整治起他未来的娘子来。
“来,楼小主,本王敬你一杯。”
未免相府过来寻人,安陵飒决定速战速决,不过是个小胖丫头,还能翻得了天不成?
“这……七王爷,臣女并不善饮……”
锦歌面色为难的看向安陵飒,却听得三公主忙在一旁劝道:
“楼妹妹,七皇叔一番好意,你怎好推辞?少饮些无妨。”
锦歌闻言懂事地点点头,提起酒杯与七王爷相敬,安陵飒笑着一仰头便喝光了酒水。锦歌看一眼这较平常酒盏足足大了一倍的白玉杯,亦就着酒杯浅饮一口,此酒浓醇,入喉有些微呛,在这个时代里,应当算是烈性酒了。锦歌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果然瞥见二人面上喜色,锦歌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搁下了酒盏。
三公主见锦歌只饮了一小口,当下为其夹了一份菜,又劝道:
“楼妹妹,你瞧七皇叔都饮完了,妹妹怎好剩着酒水,这可是大不敬啊……”
无奈,锦歌只好仰头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光。人家连大不敬的罪名都搬出来了,她怎好不配合些演这出戏?
二人满意的看着锦歌空空的酒杯,盯着锦歌自进来就红着的脸蛋,三公主一个眼色,身后的婢女便上前为她斟满。不等锦歌拒绝,三公主亦捧了酒杯敬道:
“楼妹妹好酒量,这一杯本宫敬你。传言都说楼妹妹抢了本宫未来夫婿,本宫怎会因此怪罪妹妹,不过是妹妹与洛侯之子缘分颇深罢了。妹妹若不介怀,便与姐姐干了此杯吧。”
被三公主这一番话,锦歌哪里有不从的道理,虽知晓这其中有诈,但还是存了几分请她放过自己的心态在里面。
锦歌无奈,口中说着不敢的话,随三公主又饮了一盏。
第54章 千金海量
安陵飒满意的看着锦歌有些混沌的目光,假意请侍婢又为其布了几道菜。三公主刚放下酒盏,便恼怒地瞪一眼安陵飒,怪他今日怎用了这般烈的半生醉,险些叫自己呛住。
安陵飒朝她眨了眨眼,歉意一笑,忙又提起酒盏再敬一轮。心中苦笑,这可是“洛阎王”托他办的差,他怎敢不尽力?
两轮酒一劝,三人整整饮完了两壶半生醉。终于见锦歌伏身在席间,似是醉的不省人事。
安陵若雅这才唤了侍婢为她揉按突突跳起的两鬓,只觉得额头火烧似的疼,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禁皱眉朝安陵飒怒道:
“不是说只要将她灌醉,再将她送回书院等着受罚就成了么?你也用得着换了这等烈酒!”
宫中本就宴多,这饮酒的机会自然也多。身为嫡长公主的安陵若雅亦自小便练得一身不错的酒量,只是在这半生醉面前,还是稚嫩了些,面上一片酒气。
“哎,谁让这是九郎吩咐的差事呢?本王哪里敢不尽心?你以为就你难受啊,我饮的比你还多,这会儿脑子里还嗡嗡着呢……”
七王爷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皇室姿态,早已瘫软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叫苦连天。
原正伏身睡在席间的锦歌,将二人对话丝毫不差的听在耳中。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般大费周章,竟只是为了叫她触犯尚书苑不得饮酒以免辱没圣贤的罪名?
哎,这帮小孩真叫自己失望,这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心眼儿怎就不如小说书里写的那般阴险深沉一些呢?这也太不够看了!
于是,这对皇室亲戚正打算移步回宫休憩时,却见对面原本昏睡之人居然瞬间弹坐了起来,目光迷离的盯着他二人看。惊得三公主安陵若雅险些背过气去,就连一向泼皮的七王爷安陵飒都生生吓白了脸。
“我……我这是在哪儿?”锦歌看着有些迷茫,“三…。。。三公主,你……怎么也在?”
听她这翻没有用上尊称的话,便晓得她醉的不轻。三公主与七王爷这才对视一眼,双双缓了面色,当下哪里顾得上罚她没规矩,心中直庆幸她是醉着的,还好没听见方才他二人的对话。
安陵若雅忙朝身后侍婢一个眼色,侍婢立即上前,又为锦歌杯中添满了酒水。
安陵若雅这才勉强笑道:
“楼妹妹不记得了?方才本宫与七皇叔设宴为妹妹接封,来,咱们接着再饮。”
说罢又往自己喉里灌了一杯酒水,皱着眉咽下,这才觉得头仿佛不那么疼了,身子却开始飘忽起来。勉强用力撑起身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锦歌意亦是傻笑着,也喝下了整盏酒水,勉强支撑着脑袋,仿佛在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睡过去。
安陵飒见若雅已不能再饮,生怕她失态,忙唤来侍婢将她送回宫去。
三公主一走,安陵飒勉强定了定神,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洛阎王”怒气冲天的姿态,忙一个激灵,遣开了婢女,果断决定——接着再饮。
“楼小主果然好酒量,本王酒逢知己,来,再敬你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锦歌倒是借酒壮胆,眸中一扫之前的怯意,面上挂着与那张无辜的小肉脸极不相称的笑,亦是豪气的一仰头,将酒水喝个精光。
安陵飒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花了眼,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她尚还能撑住未倒,狠一下心,咬牙又为自己和锦歌满上一杯,再来喝过。
酒过三巡,安陵飒只觉得自个儿的头越来越沉,眼皮愈发的睁不开。而眼前之人,却仿佛是越来越有精神,越喝越起劲。
七王爷不记得后来自己究竟喝了所少,醉去时,脑中意识早已模糊一片,四仰八叉地瘫在软椅上。
锦歌只听清了他睡去前最后一句话:
“娘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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