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巫梦寒可谓麻烦上身了。
看了看风兰衣,那人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却没有罢手之意。巫梦寒皱了皱眉,道:“我还有事,没空陪你胡闹。”
风兰衣却不理他,自顾自笑道:“这水镜确实攻守兼备,密防司所制,自然是错不了的。只是终究死物一件,何足道哉?”
说到此处,风兰衣长笑一声,又是一拳击出。巫梦寒仍是照旧,张手便招出水镜,谁知风兰衣突然大喝一声:“破!”巫梦寒心神一震,刚刚凝结的水镜竟然突的消散了。
斗大的拳头停在眼前,巫梦寒动也没动。
“如何?”风兰衣收拳笑道。
“你赢了又如何?”巫梦寒无所谓地说道:“打不过你便是了,我本也不想打。”
“我是说那一招破得如何?”
“不过稀松平常。”
风兰衣不禁怒道:“好好好!若不服,再比过!”
“风兰衣!”突听楚穆陵在屋里喝道:“不要胡闹,我正有事问你,还磨蹭什么!”
风兰衣一怔,朝巫梦寒做了个鬼脸,转身去了。
麻烦一走,巫梦寒顿时轻松了下来。他反不着急走了,细细思索着同金师言的应对,过了片刻,巫梦寒轻轻吐了口气,缓步踏上院中法阵,水波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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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rì,金师言一行交割货物、探查商铺、拣选买进,忙得不可开交,竟无丝毫异动。巫梦寒却也不急,终rì里笑盈盈充当向导,有问必答,有时甚至充做帮手,丝毫不嫌繁难。商队上下已然被这少年折服,便是那李炎也不例外,早就忘了当rì的龌龊。
“巫兄弟,久闻云梦女子美貌绝伦,为何我却无缘一见呢?”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之上,李炎顾盼间遗憾顿生,脱口将心中最隐秘的想法问了出来。
“再过些时rì,漫说女子,怕是男人也不多了。”巫梦寒似乎有所触动,微微叹了口气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前方战局不利。兰琳出兵出粮的,已快抽干了家底,依旧无济于事。这里最是靠近岸边的,若罗浮山当真倒下来,势必片瓦无存。但凡能走的,此刻都已走了,不能走得,想来也不大愿意出门。”
“这中山候做事太过狠绝,当真要将弄得生灵涂炭才甘心么!你们那位水督帅也是尸位素餐之辈!避战数月,一战即败,如此庸才也能领兵?”李炎大发议论,听得巫梦寒惟有苦笑。突然,李炎想起一事,皱眉道:“这么说来,我们这一趟生意,当真要蚀本而归了。”
“也不尽然。”巫梦寒低声道:“你们这番来,可谓雪中送炭,即便现在赚不到什么,rì后必有补偿。”
至于什么补偿,当然只可意会,巫梦寒不说,李炎也不问。
由金师言领头,一行人将几个商铺转了一遍,购进了一些云梦特产,看着这一rì时光将尽,便一同返回了驿馆。到了驿馆外,金师言并不进去,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巫小兄弟,你们这里最知名的卜馆是哪一家?我想算上一算,求个平安。”
云梦人言必鬼神,是以占卜之风极盛。兰琳城虽小,倒也不缺这个。只是,这金师言说起此事,怕是另有用意……巫梦寒心中一动,表面却不露声sè,只是笑道:“是了,金先生购进那几十颗明珠,确实容易引匪人觊觎。最好卜上一卦,以便趋利避害。”
“正是这话,”金师言点头笑道:“如此,请小兄弟带路,数年未至,早就记不清了。”
巫梦寒见他不避自己,心中又是一疑:莫非自己想偏了?然则再过几rì,商队便要离开,金师言还不行动,恐怕就再无机会。巫梦寒暗中盘算,表面却不迟疑,招呼李炎等人入驿馆歇息,然后自带着金师言离开了。
时值傍晚,斜阳无力,无法给这湖底深处带来半点光亮。全凭数百颗明珠,在水阵的催动下往复折shè,将整个冰罩打亮,举头望去,天空是淡淡的白芒,和正午的绿sè天穹绝然不同。
金师言仰头看着这美丽神秘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想到这个城市即将毁于自己手中,他略略有些慨叹。不过,这发自心底的叹息到了嘴边,已转为了赞叹:“数年不至,此城壮丽依旧。”
“哦?”巫梦寒看了看他,道:“金先生怎么突然感慨,莫非今rì才顾得上欣赏景致么?”
“确实如此。”金师言慨然道:“人生劳碌,哪得一刻空闲呐。”
巫梦寒笑道:“可见还是要修心的,若心清如水,也可忙里偷闲。否则便是美景当前,也视而不见了。”
金师言沉默片刻,才微笑道:“小兄弟说的是。然则你可到了这个地步?”
“小子更是差得远了。”巫梦寒嘻笑道:“道理人人会讲,却说得做不得。哦,便是此处了——”巫梦寒收住了话,用手一指。只见长街边上有个大铺面,上挑卦旗,旗上绘了一只龟甲。巫梦寒道:“兰琳城太小,只有这个地方还象样子。”
此处已快到兰琳城的中心,周围的房屋越发密集起来,人气也略显兴旺。金师言仿佛看着那卦旗,目光却飘向兰琳城正中,那座擎天玉柱般的高塔。那座塔通体纯白,下抵湖底,上接冰罩,端得高大无匹。金师言知道,此塔名为“天柱”,天地至宝云水镜就供奉在期内。
“我们进去吧。”过了片刻,金师言移回了眼神。
卜馆很大,人也不少,大概在这段非比寻常的rì子里,不少人都想问问吉凶。从馆里出来的大都面sè不善,想必没得到太好的消息。巫梦寒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小户人家,没有旁的出路,否则,恐怕这兰琳城早就走了个干净。
从馆厅往里走得几步,是用蓝sè布帘隔开的几个隔间,每间里都有一位卜师在坐堂。金师言随手挑开第一间的门帘走进去,巫梦寒装作不经意地朝里瞟了一眼,见是熟识的卜师,心头微微一松。
巫梦寒并没有跟进去,他谨守楚穆陵的八个字,“内紧外松,似缓实急”,想借着金师言引出兰琳城内的“大鱼”。稍一扭头,看到卜馆门口人影一晃,有几个客人模样的慢慢走了进来。
巫梦寒一怔,他认得这些都是密防司之人,心中立时有些不大高兴。这本是自己全权负责的事务,这些人凭什么插手进来?这是谁派下的命令?不得已,他用眼神朝第一间示意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那几人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进了另外几个隔间,装作占卜的样子,以便探听动静。
然而过了许久,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巫梦寒默默计算,一卜的时间早过,便是详细解说也要不了这么多时候。想到此处,疑云顿生,不禁扒开布帘偷偷向内窥视,见金师言仍是端坐在卦桌前。巫梦寒移回目光,心中疑惑更甚,他怔怔呆了片刻,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卜馆之人均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见那白袍少年猛然冲进了隔间。巫梦寒几步赶到金师言身旁,对方却毫不理会,伸手一般肩膀,金师言触手而倒。
他竟已经死了!
巫梦寒感觉一阵阵头晕,他强自镇定,仔细检查尸身。金师言面露惊异之sè,想是临死也未曾明白。全身只有心脏一处伤痕,乃是被利刃贯穿,一击毙命,声音也未及发出。最奇的是,尸身通体冰凉僵硬,仿佛早已死了三五天一般。
“凝冰剑!”巫梦寒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抬起头,那些“冰镜”的同僚们早已聚了过来,个个面sè如土。
巫梦寒绕过卜桌,见那名卜师也是同样死法,一般无二。卜桌后面靠墙,此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空洞来,想是那凶手早已从此处逃了。
“这墙洞想是早已挖好的!”巫梦寒咬了咬牙,也自洞内钻出去。外面是条僻静的小巷,朝左一绕便是大街,一切踪迹早已融化在人流之中。
巫梦寒仰头看了看天空,他第一次觉得那明珠散发的淡白sè光芒是如此刺目,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回去吧。”片刻后,少年无力地挥挥手。
………【第四章 扑朔迷离】………
一只金sè的蝴蝶扑着翅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眩目的光采。它飞掠过一条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穿过满天扬尘,径直钻入一座高阁的轩窗。
“来了。”高阁内一片昏暗,百叶窗棱将阳光分割成无数yīn阳相交的线条,一丝不苟的划分着空间,便连那说话之人也隐藏了进去。一只干枯的手掌突然伸了出来,那只金蝶打了个盘旋,稳稳地落在掌心。
这是一只老人的手掌,皮肤如风干的果皮。干瘪的手指在金蝶上轻轻摩挲两下,突然将其掷向地面。下面是一只满是清水的陶盆,蝴蝶在清水中碰撞着,发出悠远的鸣响,水波荡漾片刻,突然浮现起一行行字迹来。
“云梦督帅水兆臣率军攻我于罗浮山下,rì炎、无雨、夜不藏身,云梦大败。”读至此可,老人突然大笑起来。他一面笑,一面微微喘息着继续读下去:“此后十余rì间,其人令军退至西岸,倚靠兰琳数度攻伐,皆被我败之。然兰琳虽小,却合地利,当及早破之……”
最后的落款是:中山督帅陆佑麟。
“云梦人当真愚不可及!”老者拍打着盆边,如击缶般发出空空的声响,一边笑着说:“陆佑麟的办法虽笨,却让他们束手无策。”
“陆佑麟便是算定了这几十年难遇的大旱,才敢这般有恃无恐。说起来,能够谋定而后动,倒也算是个人物。”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从内间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管能否挖倒罗浮山,云梦人这个苦头,却已经吃足了。”
“嘿嘿,是了!”敲打陶盆的老者咯咯怪笑两声,道:“云梦人高傲自大,早该遭此报应,当真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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