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哥哥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不但活着,还一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注视着她。他没有死,而且似乎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死!雨仲哥知道,黎春生知道,是不是爸爸也知道,罗蕊阿姨知道,林宇也知道?是不是他们知道他是纪老的学生,知道他画画、写字、摄影、满世界的跑,知道他去尼泊尔滑雪,知道他每年她生日这天给山区的小孩子献爱心,知道他和她不止一次参加同一个比赛,又因为知道有她参赛而放弃了比赛?知道他关注她的每一件事情,出国、画画、弹琴、回国、恋爱、订婚,知道他了然小葵一直放不下他一直在找他?他们为什么瞒着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看她像一个傻子一样找他,以为他死了而伤感这么多年,却不告诉她其实他就在不远的地方!还是初阳哥哥不愿意见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小葵双眼直直的瞪着前方,她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蹲在她心里最深的角落呜呜地哭泣。脑子里像是塞满了全世界的乌云和棉絮,哄乱、沉重,却又夹杂着悲伤与狂喜,血液在身体里奔走流窜,几乎要把她冲破。不管怎样,初阳没有死,初阳没有死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小葵冲出房间,迅速地抓过包包套上鞋子。梅子窝在沙发里嚼着话梅看韩剧,林宇和春生两个好基友洗完了碗筷站在阳台聊天抽烟,谁也没有注意到小葵像一条箭鱼一样嗖一声飞出梅子家大门。
小葵驾着车,毫不犹豫直奔高速出口方向。她目光发直,坚定锐利得像两把锥子,所有别的事都统统后退,退到远远的完全看不到的地方,只有找到初阳这个念头,像是十几岁时游过泳的深潭里的巨石,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没有他的确切地址,没有联系方式,她根本不知道他具体的方位,那又怎么样呢?她能感觉到他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她一边开车一边念念叨叨:“初阳哥哥,你要躲去哪里呢?你还要躲着我吗?没关系,没关系,你躲,我就找……你会在哪里呢?石罗村?下石罗村小学?雨仲哥哥家?不论你在哪里,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不见!我总会找到你!我总会找到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寻
双脚踏在石罗村口大树下的土地上,已经是傍晚红霞满天,小葵已经连续驾驶五个多小时,疲惫并不能驱赶内心的兴奋与忐忑,她大步朝着初阳的小屋子奔跑。
还是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门上挂着锁。小葵脑袋抵在门上沉思了片刻,安慰自己说这很正常,哪里那么容易就会找到,如果初阳哥哥从一开始就刻意躲着,那么他断然不会回这里来的。应该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她的思维空前清晰敏锐,她又大步奔回车里,顺着山间公路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来到下石罗村小学。路上电话又响,她费了半天劲从包里摸出手机,铃声停了,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她插好耳机,给林宇拨回去,刚嘟了一声就断了,手机没电了。她扯下耳机把电话扔后座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暮色四合时分她到达位于江边的学校,教室和操场都很小很旧,设施简陋。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是附近村庄的孩子,家近的回家,家远的住校。饭点早就过了,大一些的小孩子两个人一组,用小桶抬水去浇灌校园里老师带领着种的自留地,女孩子们在操场上跳橡皮筋、打羽毛球,还有一些孩子坐在教室里,伏在桌上看书写字,或轻声读课文。
小葵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近学校最北一间屋子,门头上挂着“向日葵绘画班”的牌子,十来个小孩在里面握着画笔往纸上涂抹。她悄悄地扒着窗子往里看,怕惊动了这些为理想松土施肥的小树苗们。
但还是惊动了。学校平时本来就鲜有人来,此时来了一个那么好看的阿姨,怎么可能被忽略掉呢,她的身后站了一圈围观的小朋友,有警惕性比较高的孩子跑去值班老师那里报告了情况,一位老师从一间教室里跑过来。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左边墙壁上一张放大了的照片,七八个孩子戴着红领巾,簇拥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身后是省美院的校门。小葵紧紧地贴着窗子,近一些,再近一些,脸都被挤得变形了,她想要看清那个年轻人的眉目。她肯定那就是初阳!
“姑娘,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情吗?”小葵惶急地看向来人,语无伦次的指着里面那张照片:“那个,他在哪里?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也不管身后有多少小朋友好奇的目光,她冲进去几乎趴在照片上看。
鉴定完毕,真的是初阳!
但是这位值班老师表示不知道此人在哪里,连全名都不知道:“大家都叫他罗老师,但不是我们学校里的老师,好像是马校长的朋友。每年会回来一段时间教孩子们画画。这张照片是去年带学生去参加少儿绘画赛的时候拍的,那次我也一起去了的,拍照的就是我。”
小葵回头望了一圈围观的孩子们,他们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学生怯生生的问:“阿姨,你知道罗老师在哪里吗?他什么时候再来教我们画画?”小葵无奈地笑了一下,阿姨不知道,阿姨也在找他啊。
此时的小葵并不知道,或者潜意识里刻意不去想,林宇和春生他们该是怎样着急地在到处找她。
他们大概是在小葵离开一个多小时后发现她不见了的。开始以为她是出门到附近走走,买点东西,但是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接。又想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来不及打招呼就走了。打回林宇和小葵两个人的家,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辛家那边也说没有回去,所有可能知道的人都说没见到。林宇忽然紧张起来,和春生他们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期间不停的打小葵的电话,一直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正在着急担心,小葵的电话打了进来,刚响了一声就断了,林宇抱着电话喂喂地喊了半天,再拨回去就变成“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林宇的心从喜悦里摔下来,终于失望地确定和小葵失联了。
驱车赶回他们的家,期待门一开小葵就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里玩电脑或者弹琴,但是没有。家里异常冷清,卧室、衣橱、鞋柜,都和往常一样塞满他们的衣服鞋子,不像是离家出走。
辛巨伟和罗蕊也赶过来了。大家分头打电话,动用各种生意上的、工作上的关系寻找小葵,唯一的收获是有监控表明小葵的车子从西区出口上了高速。车子是小葵自己开走了,还是碰上抢劫被胁迫?联想到新闻里报道说最近治安状况较差,有流浪人员街头深夜遇害,林宇快疯了。喝了一杯又一杯冰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思考。
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是春生。接起来,春生在那边说:“林宇,我知道小葵可能去哪里了!”林宇忽地站起来,压抑着激动说:“哪里?你怎么知道?”春生尽量简洁地说了自己的猜想:“小葵用过我的电脑,电脑里保存的一些东西可能被她看到了。她知道了初阳哥的消息,估计是找他去了!”
“什么什么?”信息量太大,有些反应不过来,林宇脑子迅速运转:“初阳的消息?小葵去找他?初阳不是……”
“小葵?初阳?!”辛巨伟和罗蕊已经吃惊地站了起来,紧盯着他手里的电话。
一时半刻真是说不清楚,大家赶去春生家里。春生愧疚地说:“是我大意了,但是我也没有想到小葵会用到我的电脑。”辛巨伟挥手打断他的自责,焦急地问:“孩子,你说说初阳的事!他,他没有死?他在哪里?这到底怎么回事?”
春生知道是瞒不住了,搓了搓手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哥具体在哪里,前段时间他在尼泊尔的时候有过一封邮件,说回来以后交完差可能先去我们那里下石罗村小学,或者见见雨仲哥再做打算。”
“这孩子真的还活着?他为什么躲着我们?我们一直在找他呀!”辛巨伟激动地低声喊。
春生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几个人说:“初阳哥又不是故意躲着你们,他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又都以为他死了,他不想打扰你们的平静。”
“这么说,你是一直知道罗初阳没有死的?”林宇紧紧盯着春生的脸,抓住重点问道。
春生点了点头,看了一圈人:“十多年前有一天,我放暑假上山干活,不小心从山坡滚下去摔断了腿,我爸力气小,家里又没钱,就跑去找我哥一起把我送进医院,我哥帮我交了医药费,在医院照顾了我十多天。有一天夜里他回了一趟家,收拾了点东西,就说以后都不回去了。我不知道当年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都是初阳哥后来跟我说的,他要我发誓不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尤其是辛家的人。”
辛巨伟中风刚愈的脸扭曲得厉害,他痛苦地说:“这么些年这孩子怎么过的哟!”
瞒不住了,索性说一个透彻:“叔叔,恕我一个小辈直言,我觉得是您当年的处理有失妥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可能是您说的话、做的事太伤害人了。”他看一眼愧疚的辛巨伟,虽然他是长辈,是小葵的爸爸,前两天又出力操心帮他们订婚,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虽然过去很多年,春生还是忍不住为当年初阳所受的侮辱与折磨抱不平。“我哥哥是个不幸的人,没有享受过多少快乐,唯一觉得幸福的日子就是小葵出现的那段时间。后来和小葵被迫分开以后,他有段时间很消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上了几天学又不去了,说是没有多少意思。后来就到处找工作,我知道他是为了能让我继续读书、考大学。如果没有哥哥,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不会有人替我操办,我也只会成为一个农民,一个可悲可怜的孤儿。”爸爸去世的时候他上高三,正是最艰难的时候,精神和物质上,都异常艰难,是哥哥给了他亲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