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身定定地望向他:“去国公府!”
温涵之愣了愣,额尔复又笑道:“想去大哥府里逛逛吗?也好,今日认了路,回头你得了闲,便可自己来了!”
蔚缌皱起眉:“你身体不舒服,为何要强撑?”
辅国公愕然,隔了一会儿轻轻吁著气:“没事,只是方才在桃林里觉得气闷罢了,这会儿已经好了!”
少年不理他:“我方才把你的脉,寸脉羸弱,应是宿疾缠身,你却避著我,为何不让我把个清楚?”说著,眼眶微微发红。
温涵之无奈地笑道:“真的没什麽事,只是小时候留下来的毛病,十多年不曾发了,本以为已经痊愈,不想这几年又起了头!不过,并不是什麽厉害的症候,平日注意些当可无碍!”
蔚缌存心要弄清楚:“是什麽病?怎不好生治一治?”
温涵之摇头:“治过,否则我怎能与你一起闲逛?缌缌,你走的路不对,往这边!”
原来两人边说边走,已来到一条叉路口,蔚缌只顾著往前走,被温涵之拉住向右拐去。
讪讪地笑了笑,少年嗫嚅道:“你又不说,害我走错路!大哥,雪姨说得不对,你并非完全不识路啊!”
辅国公连连苦笑:“纵然再不识路,自己家还是认识的。何况我在京中生活了数十年,哪会糊涂到那般地步?”
蔚缌歪歪头,小孩子好骗,注意力完全被温涵之引开:“可是,先前你都不知道那条巷子哪头才是出口!大哥,我没有取笑的意思,你别介意!”嘴里虽说没有取笑,眉眼间却已笑了开来。
温涵之不去接他的话,指著前头不远处挂著灯笼,阶下蹲著两尊石狮的门头道:“到了!”
少年好奇地拖著他飞快地走了过去:“是这里吗?”
温涵之点头:“就是这里,去扣门吧!”
蔚缌正待上前扣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走出一名长相清瞿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衣长褂,瞧见温涵之,喜笑颜开:“我听著人声,想是老爷回来了!”
辅国公牵起少年的手,迈步跨进门槛:“孙楚,午後可有人来?”
中年男子乃是国公府的管家,姓孙单字楚,本是温涵之父系的远亲,後投奔入京,温涵之见他为人精明细致,念著总有一脉血缘相通,便将他留了下来,让他做了国公府的管家。
孙楚微躬著腰:“有一个人拿著老爷的玉佩来,说是老爷让他在府里等候!”
温涵之点了点头,吩咐道:“告诉厨房今日多添几道菜,缌缌,今晚在我府里用膳吧!”
少年抬头瞧瞧西斜的日头,摇摇头:“不了,我此来只为认个路罢了!大哥有事,且快快忙完了,也可早些歇息!”他仍是记挂著在尚书府时温涵之一瞬间的不适,既已将其送回府,自己也可放心了!何况此番走来,摸清了路,不怕下次找不到。
而且。。。。。。这时节方晏的公务也该忙得差不多了吧?得和他近乎些,说不得还得有劳他带自己进宫。
蔚缌的小巧心思想得周密,却不知眼前这人若想带他进宫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他下意识地不想给这人增添麻烦,心底竟连一点点这方面的念头都不曾起过。
想得清楚了,少年立时告辞:“大哥,日将西落,我该回去了!明日若大哥有闲,再来探望!”
温涵之不妨他说走便要走,微微愕然,又觉今日自己确实疲累,一会儿还要应付那边等著的人,留他一人相候颇为无礼,何况少年人精力旺盛,或许还想找地方玩耍。。。。。。和声道:“好!明日我在府里不出门,你随时可来!”
蔚缌拉著温涵之的手晃了晃:“我走了。大哥,你明天可不能出门哦,答应了我的!”
辅国公轻笑出声:“大哥怎会欺骗你,明日你只管来,若我不在,任你处罚!”
少年哈哈大笑,放开温涵之的手,回身大步出了府门,温涵之立在门边轻轻摆手,一路望著少年秀挺的身姿愈走愈远。
孙管家目瞪口呆,这少年是什麽人,竟与老爷兄弟相称,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没看清?这少年其实并不年轻?真是怪事年年有。。。。。。
温涵之目送少年拐个弯不见了身影,回头瞧见自己的管家呆愣愣地立著,清咳一声:“客人现在何处?”
孙楚回过神来,趋前一步:“在堂屋里头候著呢!老爷这就过去吗?”
辅国公点点头,不再多问,向堂屋的方向走去。
第十七章
堂屋内坐著一个人,远远地看见辅国公慢慢踱了过来,连忙立起身:“温公。。。。。。”
温涵之摆摆手:“不用多礼,有劳谷梁大人久候!”
那人垂下头,苦笑道:“温公说哪里话,如今这京里头,也只有温公愿意让我进门了!”
温涵之笑笑,吩咐随同而来的孙楚奉茶,自己稳稳地坐在面南的太师椅上,身子微微歪斜,靠著椅背。
孙楚奉过茶,规规矩矩地退出去,细心地替主人关紧门,温涵之脸色渐显沈凝:“你是几时到京的?”
那人恭恭敬敬地回答:“下官三日前便已到京,连家父。。。。。。家父的棺柩都带来了!”
温涵之秀气的眉向上轻扬:“棺柩也带来了?现在何处?”
那人语气带著几分苦意:“不敢进京,暂时租了家农舍,停在城外!”
辅国公怔了怔,一只手揉上额角:“太师恁得固执了,何处青山不埋骨,回来又有什麽好的?”
那人低声道:“家父临终前说,若是太皇太後她们俱已过世,便是埋骨他乡倒也无妨,只是京中亲人俱在,他始终放心不下,葬得近些,也能随时听著些她们的消息!”
温涵之默然,额尔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太过胆大了,棺柩到京之事可还与他人说起过?”
“不曾,别的人我只是求了求,不敢实说!”
温涵之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暂时住我府上,容我想想办法,此事急不得啊!”伸手取了桌上的瓷杯,微抿一口,气息似有些急促。
客人抬起头,眼中隐有泪光:“温公。。。。。。”
温涵之摆摆手:“你我份属同僚,太师昔日对我也多有照顾,不用多说什麽!行礼都拿过来了吧?”
那人指了指几上的一个小包裹:“除了父亲的棺柩停在城外,由带来的一个家人照料著,别的都在这儿了!”
辅国公看看那个小包裹,觉得仍是气促,忍不住又喝了口水,微微喘了喘,感到舒服了些方才开口:“带来了就好,回头让人给你收拾个客房!只是太师的棺柩停在外仍不下土,只怕。。。。。。”
客人忙道:“不妨事,棺乃是晶棺,可保尸身不腐无味!”
温涵之揪了揪眉头:“太师之意是想葬在城内祖坟吗?”
那人想了想道:“这层家父已有交待,只要靠近京城,纵是郊外,若离京近些也是无碍!”
辅国公叹息:“他是谷梁氏的族长,本当葬进谷梁祖坟!”
那人黯然:“家父说谷梁家毁在了他的手上,他没有颜面进祖坟,便在京城内外随便找处地儿葬了,离家人近些便行!”
温涵之心头蓦然一阵酸楚,不觉星霜鬓边白;昔日的故人俱都远去了。。。。。。胸腹间有些翻腾,似悲似怨说不分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想办法!”
那人大步走到屋子正中,“砰”地一声伏跪在地,语声哽咽:“多谢温公!”
温涵之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弯下腰伸出双手欲将伏在地上的人扶起:“不用谢。。。。。。”话未说完,猛然回转右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伏地者骇了一跳,蹦起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失声喊道:“温公,你怎麽了?温公。。。。。。”
温涵之光洁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喘气,说不出话来,神志却是清楚的,艰难地抬手想要拿出怀里的药瓶。
堂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孙楚听到惊叫连忙带著几名家人冲进屋内,见到这情景顿时大吃一惊,好在曾有过类似的经验,孙楚急急探手从温涵之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送进辅国公口中,一边示意著客人与自己一起将主子扶到太师椅上坐下。
药丸倒有些作用,约摸半盏茶的时辰,温涵之的呼吸平静了许多,勉强张口:“孙楚。。。。。。”
孙管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老爷,您感觉怎麽样?”
温涵之闭了闭眼睛:“你让人收拾间客房,给谷梁大人暂住。。。。。。”
孙楚望了望那名客人,谷梁大人?想必就是他了!瞧见那人一脸惊慌的神色心头恨得牙痒,也不知道这混蛋讲了什麽话竟惹得老爷犯病,点点头:“老爷放心,回头我就让人收拾!”
温涵之自觉有了些力气:“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回房歇歇吧!”
孙楚抹了抹脸,示意一名下人上前,与自己一起将辅国公扶回卧室歇息不提。
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
蔚缌出了国公府并没有再去别的地方闲逛,而是一路摸索著回到了贤王府,远远地望见门口停了一顶软轿,正自疑惑间,便见方晏从里头匆匆走了出来。蔚缌迎上前,讶道:“方。。。。。。大哥。。。。。。”
贤王见到他,面上露出几分喜悦之色,放缓了脚步:“回来啦!”
蔚缌点头:“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方晏笑了笑:“宫里母妃来了信,让我今日务必要与她共用晚膳!说来实是不孝,此番回京竟不曾去探望母妃!我今晚不在府里用膳了,不过已吩咐家人将你与二位前辈的膳食准备妥当!”
少年温和地笑道:“这是大哥的不对了,怎地忘了这麽重要的事?放心去吧,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贤王已走到轿子前,待要上轿,却又回过头来:“若我回得晚了,不要等我,你且先歇下!”
蔚缌乖巧地点头:“大哥不要喝酒!”方晏微微一笑,弯腰上轿。
门内走出一个娉婷的身影,蔚缌回头一瞧,快乐地打招呼:“红珊姐姐!”
红珊轻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