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又被苏妈半恐吓的话说动,看了眼严妈,见严妈含泪猛点头,于是便连看也不敢看袁锦画一眼,一狠心将袁锦画往苏妈怀里一塞,侧身卧在锦被上大声痛哭起来。
袁锦画这时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正在经历何事,见苏妈又不冷不热地宽慰了齐氏几句,将薄毯往自己脸上轻轻一蒙,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往屋外疾步而去。
屋外疾风呼啸,已是二月初暖春时节,天色渐暮,却又突然下起小雪来,雪花在疾风中摇曳着、风情着,翻滚着,又怒放着,似是有无尽的委屈难以抒发、难以表白。
苏妈脚步极快,袁锦画被她抱在怀中,分明感觉到自己因为她的脚步而有节奏地被摇晃着。不过片刻,苏妈脚步猛然间停了下来,听见对面有个男人低沉暗哑地说道:“苏妈,这就是太太生的那个孩子?”
袁锦画没听见苏妈回答,便觉自己脸上覆着的薄毯被人掀开来,袁锦画眯了眯眼,一时还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眉目,却感觉到这个男人温润而怜惜的眼神,柔声说道:“委屈你了,孩子。”
袁锦画被疾风吹得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妈赶紧将薄毯给她覆上,一面朝袁青枫端声说道:“二爷在屋外已经几个时辰了,快些回房暖和着身子,太太生了嫡长孙,乔姨娘又紧跟着给候府添了一对金枝玉叶,本是天大的喜事,二爷可千万保重身子,等明儿个还要亲自去各府报喜呢。”
袁青枫听清苏妈的话,因了暮色的遮掩,也不再掩饰神色中的茫然凄惶,苦笑着离开,先自去了齐氏的房间。
房间内,齐氏只顾着自己在哭,也不去看身旁的男婴,袁青枫过去抱起那男婴,逗弄了几下,便交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袁青枫被齐氏哭得烦心,不悦说道:“这难道还不如你的意吗?明儿个,这帝都谁不知你生的是嫡长子?既得了体面,又消了远忧,你还想怎么样?”
齐氏被他一激,哽咽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不如将这个孩子给乔姨娘抱回去,把我的亲骨肉给抱回来。与其骨肉分散被你嫌恶,不能维持夫妻之情,还不如我抱着姐儿等你的休书。”
袁青枫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成亲这么久了,我竟不知太太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你光顾着自个伤心,你就不想想玉贞是何心情?她的儿子被人掉了包,她知道后只怕想死的心都会有。”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春情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话音刚落,伴着疾风冷啸,门窗突地被吹开,冷风混杂着雪花扑了进来,齐氏受了风禁不住瑟缩了下,袁青枫见状疾步走过去关上了门窗。
“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虑了,总之,只要你以后好生待哥儿姐儿,孝敬老太太,照管好这个家,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袁青枫说完见齐氏扭过身子不说话,眉头蹙了蹙,转身出了齐氏的屋子便急匆匆地去了乔姨娘那边。
袁青枫走出十数丈远,听见身后动静,回头便见一群丫鬟婆子进了齐氏的院落,心下了然,这定是袁老太太怕人瞧见,于是在齐氏与乔姨娘生产之前,将两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来,只等事情成了,才叫她们回来的。
袁锦画被苏妈抱着去了乔姨娘的院中,交给站在门外焦急等候的稳婆,听见苏妈低声嘱咐了几句,那稳婆答道:“我理会得,如果乔姨娘问起来,我只说这孩子口鼻中有脏东西,带到外间清理来着。”
稳婆抱着袁锦画进了房门,乔姨娘正疲乏不堪得靠在床榻上假寐着,听见动静睁开眼,接过稳婆手里的袁锦画,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因为隔得近,袁锦画也已看清乔姨娘的长相,五官精致,气质内敛,有几分诗书风华,只是目光却过于淡然与疏离。
“稳婆,刚才为什么将这孩子抱了出去?”
那稳婆将先前想好的说辞讲给乔姨娘听,乔姨娘一直没有吭声,袁锦画却分明感觉到乔姨娘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些用了力,袁锦画不知道乔姨娘是否心存怀疑,可是此刻被她箍制地痛极,只有用哭来表示抗议,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谁料到,自个哭起来不算,竟引得一旁的女婴也一同哭了起来,乔姨娘手劲略松,袁锦画舒坦了些,才止住哭,乔姨娘只以为是自己温言细语的安抚有了作用,望着袁锦画带着泪的粉脸,竟露出一丝笑意来。
正在这时,踏入房门的袁青枫看到这一幕,有些触动的感觉。
紧跟着进来在乔姨娘近处服侍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笑着朝袁青枫和乔姨娘道喜,奶妈们抱过袁锦画和另一女婴给袁青枫看,袁青枫一眼便认出此刻正含着手指吮吸的袁锦画,不自觉地便多看了几眼。
袁锦画虽然口不能言,心里却跟明镜一般,明知自己是从嫡变庶,而且还与另一女婴成了“被组合的双胞胎”,前路难料。可是别管嫡庶,自己巴结好生父总归是没错的,于是朝他咧嘴一笑,倒叫袁青枫讶然过后便心里跟裹了蜜一般。
正妻侧室为自己添了一子两女,袁青枫牵肠挂肚了一天,不喜反忧,可是在此刻,才让他真正感觉到做父亲的喜悦来。
一直在乔姨娘身边服侍着的丫鬟绣屏,笑吟吟地赞道:“两位小姐都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儿,难得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不知哪个是姐姐,哪个妹妹。”
袁青枫听见绣屏夸赞这两个女婴模样相似,又见乔姨娘左右望着两个孩子,心里一酸,当即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奶妈们将锦画和另一个女婴抱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乔姨娘与袁青枫两人,乔姨娘声音有些藏不住的低落,低声说道:“原本以为能给老爷添个儿子的,谁知道我肚子不争气,还好太太是个有福气的,生了个嫡子……”
袁青枫对乔姨娘乃是多年情分,平日里本就疼爱至极,这会听她提及此事,自觉愧疚,揽过她的肩,好言劝慰了几句,那乔姨娘本就是玲珑剔透的,刚才那样的说辞不过就是要惹袁青枫怜爱,但见袁青枫动了真情,自是心里稍感宽慰。
袁锦画虽是穿越而来,却是附在婴儿身上,终日只知吃睡,所以这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也只是从丫鬟婆子并奶妈们的口中得知了靖远候府的大概。
靖远候府。袁家祖上曾辅助睿王清君侧立下大功,后来睿王登基做了皇帝,将袁家先祖封为异姓王,允世袭罔替,传到袁青枫已是第三代。
原本袁青枫只不过是个嫡次子,如若不是上面排着的袁青柏早逝,想必还轮不到他袭了这候位。
袁老太太共育了两子一女,袁青柏、袁青枫都是嫡出,还有沈老姨娘生的庶女袁青桐,早上去几年已经嫁给了刑部江东清吏司郎中魏成雄做了如夫人,至今无所出。
袁青柏已逝去两年,留下孀妻庄氏,两位同姓姨娘,以进门早晚被人称为大周姨娘,小周姨娘。庄氏育有一女,乃是候门的嫡长女,名为素琴,已有七岁,大周姨娘也生了一名庶女,名为则棋,小周姨娘进门后不久袁青柏便不在了,所以并无所出。
袁青枫袭了祖萌候位,又在一日添了一子两女,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因为其中那隐秘,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所幸,在周围奉迎道喜声中,略为淡忘了些。
如今,养在齐氏手里的嫡长子,被取名应辰,而乔姨娘生下的双生女,被取名为颜书、锦画。
锦画自然就是从嫡变庶的那个女婴,整日昏睡中,锦画也依稀知道齐氏为避人耳目,曾经让奶妈们将自己和颜书一并抱进她的房中过,只是齐氏却独独抱着自个掉泪,锦画知道齐氏是舍不得。
严妈一边紧张兮兮地朝外看去,生怕有人察觉,一边劝道:“太太,快些收了泪才是正理,叫人看见去可怎么得了?”
齐氏仔细端详着锦画的嫩脸,怜惜地说道:“严妈,你瞧,我怎么觉得锦画比颜书还要瘦些?”
应辰与颜书是正经的龙凤胎,原比单胞孩子要瘦些,可是锦画看起来确实要比颜书还要瘦些,齐氏打开薄被,见锦画蹬着的小腿儿还有些皱褶,瘦得厉害,越发心疼,直埋怨乔姨娘没有好生待锦画,怕是察觉到什么,故意虐待锦画。
那严妈急得跟什么似地,也顾不得尊卑,便叱道:“太太这话好糊涂,太太难道忘记当初是怎么生下四小姐的?如果不是那碗催产药,将产期生生给提前了,只怕还要拖后个十天半个月呢,四小姐先天弱,瘦了几分也不是正常?”
齐氏方才抹净了泪,听见有丫鬟匆匆进来说袁青枫朝这边过来,赶紧将锦画交给严妈,严妈又将锦画交给外间的奶妈手里,又从另一个奶妈手里接过颜书来抱了进去。
袁青枫进来的时候,见齐氏正抱着颜书,而锦画却被奶妈抱在怀里,心里跟明镜儿一般,知道齐氏是做样给自己看,也不去戳破她,只顾逗弄了两个女孩儿玩。
那锦画依附在这个幼婴体中,每日除了吃睡外再无其他,本就烦闷地很,见袁青枫伸出手指来逗弄着,自己也依葫芦画瓢地伸出手指来学着,袁青枫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锦画心中暗暗一惊,知道自己不敢轻举妄动露出马脚,在颜书哭起来之时,自个也胡乱扒拉着手“哇哇”大哭起来,那袁青枫只以为锦画刚才的举动不过是巧合,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让奶妈们将颜书、锦画抱了下去。
齐氏吩咐严妈送来一桌精致的酒菜,又亲自下了地布菜,严妈在一旁拦也拦不住,反而被齐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