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问道:“王爷好歹指几个人家,我再去打听。”
赵之桢想了想,“读书人家的女孩儿最好,也省得遭忌讳。”
元春点了点头,顺便撒娇,“王爷可得谢谢我姑父姑妈。”
“我最该谢你。”赵之桢抬手便在元春鼻梁上刮了一下……不小心沾了点鼻涕下来……
元春边给赵之桢擦手,边道,“这么丢人的事儿,我怎么都不心虚脸红了呢。”
“债多了不愁呗。”他笑了笑,眼中的柔情几乎都要漾出眼眶,“谁让我乐意看你这样。”
元春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回了句,“原来如此呀。”
赵之桢一把将元春扣进怀里,“你啊……”
元春这儿还没忙完,更没腾出空打发人去请姑妈,倒先把嫂子李纨迎进府中。
贾珠中进士,入选翰林,都让李纨十分扬眉吐气。不过她娘家毕竟是诗书传家,就是再得意,也不见她失了什么分寸,反倒是凤姐儿看着比她还风光几分。
为此,抱琴已经告过状了。
不过元春只是笑了一场,之后便教导自己跟前的大丫头:既然不曾为恶,那性子不大讨喜又算什么罪过?至于大嫂李纨那边儿,亲疏远近还用得着多说吗?
有前世垫底,元春觉得这一世二嫂收敛许多:须知琏二嫂子就是个爱张扬的性子,这一世琏二哥的帖子又不在她手里。二嫂子目前都没为非作歹、包揽诉讼的机会。大约也是见过了真正的一品二品诰命都是怎样为人处事,她也在暗中学习人家的言行手段呢。
抱琴只是觉得珠大~奶~奶尚且没在外显摆过哪怕一丝一毫,奉承却都让琏二奶奶受着,甚至连好处也跟着分润了几分,她着实替珠大~奶~奶不平罢了。
这回李纨前来探望,抱琴在元春的授意下旧事重提。
李纨听得心中慰贴——她的小小不快,小姑子已经很是体谅,又从没说过要她忍让的话,她哪有揪着不放之理?再说李纨也承认自己大度,多是看在大爷贾珠身上,其次也有小姑子的功劳。
说完“家长里短”,李纨说起了这回的正事,“宁府大老爷前些日子服了丹,转天便没能起床……瞧着大约不大好。”
这说的便是贾敬了。胡乱吞服丹药,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大家谁不是心里有数?
元春自然听得明白,“眼见着可就要过年了……还是多用些心吧。”正月里办丧事也太晦气了。
“谁说不是?”李纨又低声道,“大爷的意思是……您看着能不能让蓉哥儿先别回京。”
贾蓉如今已被赵之桢打发到了京郊大营中的火器营之中任职去了。操~练~火器本就是十分要紧的差事,让他值守些日子,元春自认可以说动王爷,不过没给她个过得去的缘由,她又如何肯应?
“这是怎么说的?”
李纨脸颊微红,“说起来我都臊得慌!”说着,直接贴在元春耳边嘀咕了几句。
元春瞬间面无表情,可抓着椅背的手上都冒了青筋,“珍大哥哥果真不同凡响!”
李纨又道:“当年之事,大爷还在查访……宁府大老爷听说还曾跟……”她比了个五,“有些私交。”
这个“五”,指的就是圣上的五弟,当年先帝宠妃之子,可惜此人死得挺早,不然圣上还不知得多头疼多少年。
听说贾敬与先帝五皇子有牵连,元春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八成忠顺王拿住的把柄就是这个!
李纨接着道:“虽说宁府旧事未必牵连得到咱们荣府,可您还是心理有数为好。”
元春点了点头,“人死如灯灭。”我算是知道珍大哥哥为何急迫地投奔太子了。可是你这次……跟你爹一样,又选错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嫌脏,不嫌累,甚至为了让对方开心不惜自己受点委屈,这就跨进“爱”的范畴啦~~
☆、第58章
宁府向来爱烧热灶,可是总也烧不对……其实烧错了也不怕;就怕一条错道走到黑。
再说珍大哥哥的品行操守,元春困在宫中都不至于一无所知。于是她这一世跟珍大哥哥怎么也亲近不起来,虽然贾珍待她其实比贾琏那边更实在一点儿。
只靠嫂子传话;有些事儿可说不明白。
元春很想跟哥哥贾珠见个面;于是她问向嫂子李纨;“哥哥在家里都忙什么呢?”
李纨应道:“闲了在家教弟弟妹妹读书。”
在她心里,大爷定是打算亲自教导儿子贾兰,宝玉贾环等几个弟弟就是捎带;当然在小姑子面前不能这样说;“弟弟们都长进了不少;尤其是宝玉最为出挑,他还时常还问起您呢。”
有哥哥教导总比让宝玉扎在脂粉堆儿里出不来得好。
元春道:“我信哥哥。”有哥哥贾珠支撑荣府二房;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没有前世那般溺爱宝玉,把这个孩子视若性命,“他们倒是有福,有翰林开蒙,我都嫉妒得紧。”
嫁进平常人家,回娘家可不像嫁入王府这样艰难,想到这里元春多少有些难过。
李纨看着小姑子的脸色,估摸着这是想家了……想想小姑子生子封妃,在王爷面前也十分有体面,更能提携家人,她倒是风光了,可还没自己来去自如,李纨顿生唏嘘。
元春的确很想念祖母和哥哥:当初母亲和琏二嫂子因为放贷一时灰头土脸,元春背后颇有推波助澜之意,她相信此事瞒不过祖母和哥哥,但祖母与哥哥还是顺了她的心思。
话说,荣府长房与二房仍是一家人,但钱财不再混在一处用,邢夫人为掌握荣府长房财权而暗自大喜;王夫人虽然摔了个跟头,但两房各自关门过起自己的日子,长房将来也能少沾点她儿女的光。王夫人自觉甩开了个包袱,也颇觉舒畅。
总之,两位太太倒弄了个皆大欢喜,让元春始料未及。想到这里,她就更想跟哥哥见面说说话了。
元春正要开口请哥哥过府一叙,无奈健儿睡醒了又开始“呜哇呜哇”了……
姑嫂两个坐在西边房里都听得见东暖阁里健儿的动静——这孩子跟他爹的性格很不一样,是个小话唠不说,嗓门也很是惊人,还一点都不认生。
肥嘟嘟的健儿晃晃悠悠地进得门来,身后跟着弯着腰,小心翼翼防着这位小爷跌跤的乳母和丫头。
他先歪歪扭扭地行了礼,然后笑嘻嘻地扑到了元春的腿上,“娘。”
元春揉着儿子的小脑袋瓜,指着嫂子给儿子介绍,“叫舅母。”
健儿好奇地看着李纨,一字一顿道,“舅……母……”说完,还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
李纨看着容貌已经长开,既像王爷又像元春的小外甥,倒是勾起了另一重心事:不知道姑奶奶有没有打算跟娘家再结一次亲?她的小女儿跟健哥儿可只差一岁。
元春不知嫂子心头所想,捏着健儿的小脸蛋,还柔声道,“哥哥若是得空,便来王府坐一坐吧。蓉哥儿但凡回京可是必来的,没得亲哥哥反倒生分起来。”
这话说得李纨收敛了笑容,“您说得很是。”
其实,自家大爷的心思她都没怎么摸透。读书人清高一点没什么,但对着王爷还清高,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纨寻思着回家后劝一劝大爷,不过她还有一事得说给小姑听,“薛家大老爷想来拜见您。”
在京城做生意,没个硬扎的靠山,别说能不能赚钱了,只说立足都艰难得很。
薛大老爷自认讨了个好媳妇,连带着薛家跟贾家和王家关系都够近:妻舅王子腾本事不错,前途也不错,但可叹胃口忒大。荣府这边的贾珠不到三十,便点了翰林,前程只会比王子腾更妙,而且此人毕竟是个读书人,向来秉承“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行事,关键是贾珠的妹妹如今还是七皇子侧妃,若是借着他投靠七皇子……薛大老爷这一颗心自然就偏到了荣府二房上了。
薛家大老爷这点心思怎么瞒得住人,元春笑道,“姨爹志气不小。”
李纨更是十分实在,“谁说不是?出手也忒阔绰,太太顺水推舟地拿了不少,闹得我们大爷也只能让我过来递话。”
元春笑而不语:母亲收人孝敬,为人办事,总比直愣愣地出门放贷强上太多了。
健儿忽然开口,“拿人手短!”
李纨也笑了,“健哥儿真聪明。”
元春捏捏儿子的小耳朵,“都是王爷和大爷教的。”
却说赵之桢与赵晗父子此时都在书房。
赵之桢坐在书房里端着兵书,魂游天外:他也在反思,他是不是自始至终都太乖巧太温和,乃至于让众人都以为自己胸无大志?但是……他要怎么改呢?把手往文臣这边伸,父皇能答应吗?
不过他就算存了心事,也不会忽视手边儿子赵晗欲言又止地不住偷瞄他。他一摆手,“谁欺负你了?”
为继母斩衰三年,实际只有两年多一点,眼瞅着丧期就要满了。赵晗叹了口气,“还不是有人……想给您荐个儿媳妇。”
赵晗就是要告状的,哪里还会卖关子,他伸出根指头,在父亲眼前轻轻一划……
赵之桢了然,“你三伯和我不得不下了回太子的面子,你大伯没少背后偷乐。这回许是要给个甜枣了。”他调侃道,“没准儿还真会荐个好人家。”
赵晗对大伯不好口出恶言,“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人家,不要也罢。”
赵之桢笑了笑,“这就有些偏颇了,就说你继母,她跟她娘家想得也未必一样。龙生九子还各有所好,你要留心区分才是。”
新继母如今看来,是个打算好生过日子的妥当人,可她的娘家哥哥则一直跟太子“抛媚眼”……继母必然比父王更糟心。赵晗应道:“儿子知道了。”
其实这父子俩还是挺羡慕太子的“好人缘”,不过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太子如今也正是为他的“好人缘”所拖累得……焦头烂额。
赵之桢更是有点幸灾乐祸:等太子知道他一向信赖有加的大舅子,早就被平南王所利用,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