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面前穿着简易衬衫会随性谈笑的男人是熟悉而陌生的,以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声透露着一个讯息,这个人,与当初坐在角落喝咖啡的齐郁已经不一样。
这样的两个人,Aaron摇着头笑了,这样的两个人何以会纠缠在一起?
看着Aaron脸上莫名的神色,齐郁笑了笑,眼睛里映出斑白的街景,“走吧,快要到了。”
两个人的背影在古朴的大道上渐渐远去,直到没入一片银白里。
天上居然开始下雪了。
坐在车里的男人透过玻璃窗一直看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始终都在眼前一样。他看了很久,慢慢地把头靠在冰冷的窗户上,闭着眼吸了一口气,所有的动作落到他身上似乎都慢了一拍,不是那种轻缓的节奏,而是沉郁的缓慢。
男人依旧英俊,甚至因为气质的沉淀变得更有魅力,可整个人却像丢了什么似的。
原来心老了才是真的老了,即便外表多么年轻,眼睛里却承不住重量,早已沧桑。
“开车吧。”闭着眼缓缓道。
他的头仍旧靠着窗户,就像曾经那个人最常做的动作,他当时一直不理解也没有问过,现在却忽然懂了。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我不会放弃。”是的,不会放弃。二年,七百多个日夜,这句话已经成为孙澈心里最深的执念。
齐郁领着Aaron到了酒店,放好行李,Aaron提议先去吃点东西,齐郁带他到了当地极具特色的一家餐厅,快到圣诞节了,格老汇的气氛很不错,餐厅外面装饰着金色的铃铛,圣诞树还没有摆出来,节日的气氛却渐渐浓了。
齐郁和Aaron依然选了靠窗边的位置相对而坐,外面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玻璃窗上蒙着一层雾气,这样的情景似乎有些熟悉,以至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Aaron歪着头扶着下巴看他,“虽然这句话很老套,但分别了这么久再见面,总还是得问,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很不错。”齐郁说的是实话,这两年他真的过得不错,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就好,说实话,当初你突然离职,大家都吓了一跳。”
齐郁搅了搅瓷杯里的咖啡,眼睛轻轻垂着,嘴边的弧度很柔和。
“其实并不是一时的决定,很早以前我就有想法了,不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直到那一次受伤。”齐郁的话停下了,就算他们是朋友,就算隔了这么久,有些话还是得点到即止。
Aaron倒也不勉强他,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蓝布绒的盒子,推到齐郁的面前。
“喏,给你的。”
“居然有礼物?”齐郁眼里有几分意外。
“不是我送的。”Aaron耸了耸肩,齐郁的眼神动了动。“是孙澈托我转交给你的。”
齐郁的手指落在盒子上,瘦削的骨节分明的指搭在蓝色的绒布盒上,意外的有种奇特的美感。
他拿起盒子放到手边,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你不打开看看?”Aaron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既然你这么好奇。”齐郁扯开了金色的丝带,缓缓地打开盒子。
“Patek Philippe,很漂亮的表。”Aaron看了眼盒子里的黑色腕带的手表,孙澈让他带给齐郁的竟然是一块手表,‘把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你’?
齐郁盖上盒子,随意地放到手边,仿佛这块价值不菲的表跟普通的圣诞礼物没什么不同。
“你不试试?”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他依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取下手上的东西。
Aaron观察了半天,发现他表情平和,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
“对了,你这次来打算待几天。”
“参加完明晚的活动,后天中午的飞机。”
“这么快?”齐郁知道大明星的行程很紧,不过像Aaron这样三天来回的还真是赶。
“怎么,不舍得我走了?”他打趣了一句,朝他眨眨眼,齐郁笑了起来,却想起了另一个人,他们兄弟到底还是有几分相似。
“我下个星期也要回去,本来想问问你行程,看能不能同行,可惜了。”齐郁喝了一口咖啡,这家店的招牌咖啡并不是他最中意的味道,喝起来却别有滋味。
Aaron挑眉,“你打算回去?”
“嗯,齐桓要结婚了。”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情Aaron也知道,齐桓这几年一直在跟ESC的当家主播陈燕妮恋爱,上个月更是爆出了要结婚的消息,在圈内很是轰动了一番。
“你呢,有什么打算?”齐郁笑着问了一句,被问的那一个却一脸惊讶地瞪着他。
“你知道?”这个圈子都没几个人知道的消息,齐郁离开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这么清楚。
齐郁笑而不语。“大明星恋爱了那么久,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
Aaron靠在沙发上,拔了拨额前的头发,“哪里是我不愿意,是她不想公开。”
“哦?”
Aaron无奈地摇摇头,问他,“你怎么会知道的?”
齐郁微微笑了笑,“我有内应。”
55、等待
吃完饭之后,齐郁送Aaron回了酒店,之后又折回剧院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齐郁的房子找得还不错,是一栋公寓的顶楼,虽然比不上原来住的地方,可一人在外有个适合自己的落脚处,心里已经十分满足。因为楼层不高,齐郁一向都是走楼梯上来的,临到楼梯口,却看到自家的门前立着一个人,整个身子都陷在阴影里,只看得出身形高大,隐隐有几分熟悉。
齐郁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踏上了台阶,顺手打开走道的灯。
男人也随着亮光转过头来,一时间,四目相对,颇有些无声胜有声的意思。
“你来了?”齐郁先开了口,这一天可真是特别了,故人一个接一个的来,他看着一段时间没见的男人,“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在忙,不想打扰你,所以就直接过来了。”男人站直了身子,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衣,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袋子。
大楼里虽然有暖气,可毕竟是冬天,他居然就这样站着等?
齐郁拿出钥匙打开门,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进来吧。”
“这么晚请我进去,不怕我偷袭你?”男人突然凑近,兴许是站在外面久了,身上有股冷气,齐郁也没搭理他,自己推开门先进了屋子。
“你要不想进来,就帮我把门带上。”
男人也不在意,笑了笑,熟稔地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鞋子换好,跟着他进了屋子。
齐郁脱下厚外套挂在一边,顺手也把男人的外套挂好,拎着袋子转身到了客厅坐在餐桌旁边,他现在的屋子不大,不像在华国的居所有专门的餐厅,而是直接在客厅里摆了张玻璃桌,房子的空间小,每一个地方却利用得恰到好处。
“一段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明明是稳重成熟的男人,却能张口间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齐郁像是习惯了一样,瞥了他一眼,打开袋子。
“烧腊?”
男人点头,“嗯,开车经过特意买了一点过来。”
经过?A国不比华国,想要经过就买到地道的烧腊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他却没说什么,反而问道,“吃饭了没有?”
“没有,等着你回来一起吃。”男人笑着坐到餐桌前,他的轮廓很深,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迷人。
齐郁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碗筷出来。“煮了点粥,凑合一下吧。”
“我难得才来一趟,你就请我吃粥?”
“你又没提前跟我说。”
“好吧,算是我的错。”三十几岁的男人乖乖地坐到桌前,等着吃饭。
“冰箱里还有菜,粥煮好了我再热一热。”
“嗯,不忙,就这样吃也行。”
“刚才不是还嫌没东西招待你?”
“我不是怕你累吗。”男人支着下巴笑着看他。
“岑立。”齐郁淡淡望了他一眼,“再这么说话就喝白粥。”
“那可不行。”岑立笑了笑,伸手想碰他的头,却被齐郁一个闪身躲开了。“好吧,齐先生,算我错了。”他不得不妥协,眼神却包含了几分宠溺。
齐郁一直不适应他这样的眼神,可有些东西不是他说了就能改变的,这两年来,这样的相处模式也渐渐成了习惯,不知不觉间,那个当初高深得一脸莫测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说,陌生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人,熟悉之后又有了不同。
两年前,齐郁刚刚决定在这里落脚没多久,就遇到了岑立,他没有去问真的只是碰巧又或是岑立的故意寻找,既然是朋友,见着了也就见着了吧,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又结伴玩了几天,之后岑立就回国了。谁知道没几个星期,齐郁又在剧场的门口看到他,男人笑得一脸温和,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自此之后,就开始长达两年的时不时地探访。
要说齐郁真的不知道他的意思,那是假的。
从医院那次以后,岑立就没有正式地和他说过什么,可相处时偶尔的调笑间,却会透露几分心思。
齐郁懂,却没有办法说什么,该说的不是没有说过,该做的也做了,可这个人依然故我。有时候,齐郁的心里甚至会隐隐地有些歉疚,每当这个男人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也唯有沉默。
男人比谁都清楚,所以从不直接去要求,反而一步步的靠近,齐郁虽然无奈,却总不能冷着脸叫大老远来的人回去。
毕竟,这个人从没做错什么,反而一直在帮他。
让他在异国他乡的时候也能有个熟悉的朋友,不至于寂寞到连个吃饭的人都没有。
“今天,我见到Aaron了。”齐郁把倒放的杯子翻过来,到了两杯白水。
“哦?”
“我以为你知道。”齐郁看他一脸的意外,开口道。
“我只知道他最近很忙,你怎么会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