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了半句就被迫停止了,因为原澈野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自顾自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毫不温柔地抹着我的脸。
“唔唔唔……疼啊……”我不满地怒吼。
这家伙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几个字怎么写吗?这么大力,像跟我的脸有仇似的。
“好了,像天空一样干净了。”
他抹了一圈之后,上下打量一翻,终于满意地点头。
什么跟什么嘛?拿我的脸和天空比?我脸上有飞鸟和云彩吗?上帝,到底是不是我太笨,老是跟不上他的思维啊?
“你刚才是想把我的脸抹平吗?”我摸摸还在发烫的脸颊,不满地瞪他一眼。
“抹平很好啊。”
“很好?会很丑。”
“嗯,很丑就没人要你了。”
“你的心真恶毒!”
“没人要你,我就只好因为内疚勉为其难地永远待在你身边了。”
“……”我张开嘴巴,久久没有合上。
心失控地轻颤,我不敢看原澈野此时的眼神,因为我怕看到那里面的捉弄,所以我宁愿不要去看。
可是我还是看到了,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原澈野眼睛里最后残留的那丝温柔神采。它们没有多作停留,转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原澈野,你怎么知道我耳朵有病的?”过了一会儿,我低声开口。
“哦,因为我有足够的智慧啊。”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可不可以认真点?我在问你呢!”我望着他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察觉到我有可能真的会生气,于是照实说出了答案:“其实以前就有怀疑……昨天在医院里碰见了你,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
“以前?”我回想了一下,我以前什么时候露出过破绽吗?但转念一想,他居然查我的病历档案,怒火开始上升,“喂,谁允许你查的?你这叫侵犯我的隐私权!”
“为什么你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有耳疾?”原澈野不解地望着我,根本不把我的愤怒放在心上。
“……”我赌气不回答。
“其实让同学和老师知道很好啊。你这样不是会让他们误会吗?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真实情况,就会照顾和帮助你。就像今天,你可以不用受惩罚……”
“够了!”我猛地打断他的话,“你不是我,怎么会了解我的心情呢?我根本就不想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也不想成为特殊的人,不想不想不想!”
“……”原澈野惶惑地怔在那里,被我突然失控的模样惊呆了。
“那个……”我平息了一下自己汹涌的情绪,也觉得刚才冲他歇斯底里大吼的样子有些过分,不由得红着脸辩解道,“别误会,我不是冲你发火。我只是……”
“只是什么?”原澈野望着我,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体贴和真诚,鼓励我说下去。
“我只是不想变得特殊而失去朋友。你明白吗?”我终于挣扎着说了出来,“如果大家知道我的耳朵有毛病,平时就不得不刻意地忍让我和照顾我,这样,我就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了。”
“是吗?”原澈野的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异样,“变得特殊被照顾,总好过一直被无视吧……”
这样说的时候,他那张俊秀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寂寥的雾,让我看不真实。
“怎么会?”我激动地争辩起来,“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有个小女孩,从小就因为耳疾被别人当成异类,常常被人欺负和嘲笑。上学后,周围的人都知道她有耳疾,于是不再孤立她,还经常给与她平常人没有的特殊照顾。可是她知道,其实他们也很厌倦这样小心翼翼地处处维护她的情绪,维护她的感受。她渐渐地失去真心跟人交往的机会,无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真挚的友情和关怀。她因此变得更加孤单了……”
把这些一直压在心里的郁闷化为呼吸轻吐出来之后,心里一下子轻了很多。
“呵呵,是不是很难理解……”我看了看低着头仿佛在认真思索的原澈野。
“不会啊,我也跟你讲个故事吧。”原澈野抬起头对我展露一个有些萧瑟的笑容,“你想听吗?”
“嗯。”我点点头,直觉这个故事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竖起耳朵很认真地倾听。
“有个小男孩,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他可以轮流到妈妈家和爸爸家去,可是对那个男孩来说,并不是一个家变成了两个,而是一个家变成了零个。他再也不能听妈妈讲故事,而爸爸也再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园。他觉得爸爸和妈妈都变得好陌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关心他。他成了一个被忽视的多余的人……”
原澈野说着话的时候,那一头的金发都变得黯淡。
我恍惚地回想起那晚,原澈野骑着机车带我到山腰上看城市夜景的情景……
“虽然我有两个家,但是灯火都是熄灭的。”
他那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难道,故事里那个被忽视的孤单的小男孩就是他吗?
我记得那晚在找着家的灯火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也像现在这样寂寥。
这么说来,他原来是我和一样的,都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孤独。他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惹得老师扬言叫他的家长来学校,其实也是想引起他父母的注意吧……
“原澈野,你故事里的那个男孩,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那你刚说的那个小女孩,是你自己吗?”
“不是。呵呵……”
“呵呵,那我也不是……”
谜底揭开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淅沥的雨声也仿佛变成了最美的插曲。
“呵呵,照你这么说,被人当作特殊的人照顾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喽?”
“当然。至少说明你不会被人遗忘……”
“那……原澈野,对你来说,我是特殊的人吗?”我突然冲动地开口,然后紧张地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原澈野先是有些愕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又开始微笑起来,笑容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温柔。
他缓缓地正要开口,可是——
该死的!
我痛苦地捂住耳朵,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耳朵里居然又开始拉风箱一样呼啦啦地响了起来。那么嘈杂的轰鸣震得我头昏目眩,几乎要吐出来……
胃里强烈地翻涌着,我赶紧退后一步扶住凉亭的柱子,冷汗从额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旁边的原澈野见状,立即紧张地过来扶住我。他似乎在说什么,但是我根本听不到。
“唔……唔。”
我说不出话,喉咙发苦发酸,像是要把心脏吐出来的感觉,难受极了。我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滴落,头一阵一阵地晕胀。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原澈野焦急地看看四周,我的眼泪和摇摇晃晃的身体似乎吓到他了。他猛地一弯腰,我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然后他冲出亭子,向校园外狂奔而去。
奔跑的过程里,他低着头又对我说了句什么,虽然我听不见,但从他担心关切的眼神,我猜测他大概是说要送我去医院。
心里溢满了甜蜜的感动。在他的怀抱里,呼吸着芬芳的蔷薇香气,我轻扬起嘴角,安心地闭上眼,陷入昏睡……
意识逐渐恢复,鼻息间溢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我知道原澈野已经带着我顺利到达了医院。
正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注射进我身体里的药水暂时控制住了我的病情,耳朵里已经不再有轰鸣声了。
我支着耳朵,断断续续地听着房间外面的谈话……
“她的耳疾已经严重恶化,以前因紧张才会引发的病症现在会非常高频率地出现。就像今天出现的恶心、干呕,还有耳鸣,都是非常不好的现象。病情发展到最后,很有可能病人将永远失去听力……”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吗?”
“这种遗传性病症很难治好的,不过最近国际上著名耳科专家海伦来到了我们医院,她对叶希雅的病情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如果病人和家人愿意,可以由海伦医师进行一场手术……”
“那么,手术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这就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顾虑,手术成功的机会只有50%,而且一旦失败的话,病人就会终生失聪。”
……
恶化?
终生失聪?
这些无比残酷的字眼像锋利的锯齿啃咬着我的内心,我最最害怕和担忧的事,这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吗?
那么,我会听不到爸爸叫我,听不到辰说话,也听不到原澈野……我无力地闭上眼,不让泪水决堤……
吱呀——
门轻轻地响,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缓缓走近,停在了我的床前。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蔷薇的气息在我的鼻息间弥漫……
“有个小男孩,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他可以轮流到妈妈家和爸爸家去,可是对那个男孩来说,并不是一个家变成了两个,而是一个家变成了零个。他再也不能听妈妈讲故事,而爸爸也再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园。他觉得爸爸和妈妈都变得好陌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关心他。他成了一个被忽视的多余的人……”
原澈野说着话的时候,那一头的金发都变得黯淡。
我恍惚地回想起那晚,原澈野骑着机车带我到山腰上看城市夜景的情景……
“虽然我有两个家,但是灯火都是熄灭的。”
他那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难道,故事里那个被忽视的孤单的小男孩就是他吗?
我记得那晚在找着家的灯火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也像现在这样寂寥。
这么说来,他原来是我和一样的,都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孤独。他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惹得老师扬言叫他的家长来学校,其实也是想引起他父母的注意吧……
“原澈野,你故事里的那个男孩,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那你刚说的那个小女孩,是你自己吗?”
“不是。呵呵……”
“呵呵,那我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