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将他的话复述一边,就把电话挂上了。
风萍忍不住笑:“你干什么呢?神秘兮兮的……是你哥哥,又不是敌人。”
唐迦南不答,只对管家道:“陆妈,你到楼上把我的外套拿下来。”
陆妈依言去了。
室内无人,他这才一屁股坐到风萍旁边,眼睛也不看她,尽量放低声音道:“嗯,最近外面不太平,你有什么事情就交代陆妈凌伯他们去办,如果一定要外出,记得叫阿九跟着……”
风萍骤然听到这种关切的话,心里不但有点儿不习惯,脸上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沉默一下,才道:“我知道了,你昨天派阿九来保护我,我……呃,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唐迦南闻言不由得干咳一声:“他是这样说的?”
“难道不是?”风萍微微蹙眉。
“当然不是——哦不,是,是这样的。”唐迦南的大脑飞速急转,“只是,我明明叫他,叫他……”下面的话是决不能实话实说的,他只好停下来望着她干笑。
风萍想起阿九的那一句“唐总不让说”,于是把他的心虚误当成害羞,当下心领神会的一笑,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当心点。”
唐迦南还要说什么,陆妈已经拿了外套下楼了,他便收住话题,默默穿上外套,提上公文包出门,风萍起身送他,忽然看到院门左侧的垃圾桶里有一束花,已经枯萎了,是她很喜欢的郁金香。
她以为是唐迦南的风月债,不由得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迦南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想起什么似的道:“哦……,这个是袁氏的安悦生送来的……”
风萍闻言一愣,随即微微皱眉。
“他留了张短签,在陆妈那里,你问她要,我走了。”唐迦南说完,就钻进了豪华轿车,凌伯恭敬地为其关上车门,车子平稳地驶出去。
司机阿九今晨硬着头皮上班,心里虽然做好受训的准备,眼神仍不免忐忑,一边开车一边自车镜里观察老板的脸色。却见唐迦南嘴边始终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约有两三分钟,他忽然又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没头没脑对他说了一句:“阿九,昨天的事你做得很好,我要奖赏你,呃……可是要奖赏你什么呢?”他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阿九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豁出去了。当下把心一横,道:“老板,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我实在是……”
“没关系!”唐迦南微笑着打断他,“手机没电是常有的事,啊,不如我就送你一部手机好了。”
阿九不说话了,眼睛里射出绝望的光。
唐迦南已经写好了支票,趁着等红灯的机会递给他,道:“你下午去选购吧,顺便帮风小姐也买一部。”
阿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接支票,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只当是昨天的祈祷生效了。
29
就在阿九接过支票的那一瞬间,车载电话忽然响了。
这个电话几乎没有使用过,像个摆设,阿九一度以为它是不是坏了,没想到它居然也有响的一天。
唐迦南自然知道打这个电话的人是谁。他无可奈何地接通,一阵沉默之后,他非常无奈地说了一个人们最常用的借口:“大哥,我的手机没电了。”
阿九闻言,脸色忍不住变了一变。
却听唐迦南又道:“你别急啊大哥,这件事情我会告诉你的,我早上有个会议,现在有重要文件要看,稍后我打给你。”说完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电话,身手比阿九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九暗自感叹,再看他手里的“重要文件”,原来是一张晨报,从车镜里只看得到娱乐版三个字。
他忍不住再次感慨了一下。
稍后,车子驶入北辰大楼。唐迦南一下车,就把阿九遣了回去,让他到风萍跟前随时待命,然后才搭乘电梯上楼。进入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电话响了老半天才有人接起来,一个沙哑的男低音仿佛晨睡未起,听起来格外性感:“嗨亲爱的唐总,今天的报纸您看了吗?”
“看了。”唐迦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您还满意吧?”对方低声笑起来。
“满意个P!”唐迦南怒气冲冲,仿佛连握着电话的手都怒形于色,“我不是告诉过你,照片只能登我和方伯韬握手的那一张,怎么登了五个人的那张?居然还有三张小图,你,你这个蠢货。”
“啊,亲爱的唐总,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对方赶紧赔笑道,“您知道的,报社特意拿下原来的内容,排您的消息,万事俱备就等着图片排版了,所以,对方当时在餐厅拍了照片,立刻就传送回去了,这图片一旦传到社里,哪里还能由得了我做主呢?主编岂肯放过重大八卦,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晚矣……”
唐迦南一声冷笑,厉声道:“那么,文章又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要澄清风萍和方伯韬的关系,结果报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尽提那不相干的人,写的全是漫无边际的猜测、自以为是的想象,事情的重点一句也没提,我难道是为了主动暴露给民众消遣的吗?”
对方哭丧着脸,一个劲的道歉:“我对不起你啊亲爱的,我任凭你处置吧!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不听话,你知道的,事情一旦和你扯上关系,媒体就像脱缰的野马,全疯了……”
唐迦南比他还想哭:“你这个蠢货,这么一点事情你都办不好,你说,我要你这个朋友还能干什么?”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大惊失色:“不要啊阿南,你不要抛弃我啊。”
唐迦南冷笑:“亏你还有脸自命和媒体很熟?哼哼!我现在严重怀疑,想整我的人根本就是你,易尔阳。”
易尔阳在电话那头几欲泪下:“您言重了唐总,言重了,就是再给我十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整您啊,我……”
唐迦南懒得再搭理他,“啪”一声扣上了电话。
事已至此。他发泄一通也只好作罢了。
他极度无奈地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可以预见,这张照片将在唐家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此刻,唐老夫人跟他一样闭着眼睛,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边放着一叠当日的报纸。她习惯了早起,数十年如一日,皇帝临朝般坐在豪华客厅的豪华沙发里,众妇人围绕身边,当然绝大多数是她娘家那头的人,她们哪怕谈论内容仅限美容养身,都严肃正经的仿若朝政要事。
现在还不到高谈阔论的时辰,客厅里只有她和唐铭瑄两个人。
唐老夫人年轻守寡,心理上多少有些不健全,年轻的时候,她极力把女儿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淑女,(儿子的出色是与生俱来的,完全不需要她操心。)结果物极必反,唐小姐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致使她半身痛苦,远居海外。她的这些爱意没有在女儿身上得到回报,便转接到外孙女身上,爱恨掺杂,悔痛俱有,但总得来说爱大于恨,故而唐铭瑄可以说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
“我觉得这个风萍不简单。”
“哦?”唐老夫人沉默老半天才应一句,唐铭瑄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在圈子里听说过有她这么一个人,红日会馆的那次慈善晚会,是她的第一次露面。当晚她作为方伯韬的女伴,却在凌晨住进了二哥的别墅。陆妈也说了,她从来没见过她……然后,二哥就像中了邪似的,非要和这个女人订婚,完全不顾大家的反对……”她说到这里,悄悄瞥了一下外祖母的脸色,没发现异常才继续往下说,“她和方伯韬的关系肯定不寻常,可是二哥非但一点儿不介意,还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这决不是二哥一贯的作风,不晓得风萍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Richard,他和方家有关系,风萍又等于是方伯韬引进圣罂的上层圈子的,我怕这其中有……”她忽然不说了。
“有什么?”
“我担心风萍来路不正,二哥简直像被迷住了。”
“你以为她是英国那边派来迷惑你二哥的?”唐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喜欢英国那个,就把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扯,我就会因为她的恶行,而放弃自己的孙子吗?哼哼!我告诉你,我不会。我知道你们整天都在想些什么,都担心有人分了你们的财产去……”
唐铭瑄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涨得紫红,又委屈又难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带了哭音道:“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
“我知道你没有,我说的是你那两个哥哥,”唐老夫人放缓了语气,静默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姓风的丫头是要好好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件事要做得隐蔽一点……”
唐铭瑄依然觉得很委屈,憋着嘴巴不答话。
唐老夫人也意识到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便温言抚慰她一番,把唐铭瑄慢慢哄转了回来,心甘情愿地办事去了。她既然大胆的提出了猜测,自然很好奇结果。
30
再说风萍,她不明白安悦生何以送花给自己,回屋问陆妈拿到那张短笺,浏览过后觉得很……无语。嗯,这么说吧,尽管安悦生的言辞分外恳切,但她仍认为他有点儿多此一举,毕竟那只明朝瓶子又不是她免费赠与他的。
或者说,他另有别情,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了想,拿起话筒,按照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可是再转念一想,还是挂断了。他并没说有别的事,自己打电话过去,岂非自作多情。再则,这束花已经送过来好几天了,她前几天既然没有打电话过去致谢,现在当然更没必要了,否则别人还当她心潮澎湃,需要酝酿好几天才能拿起话筒呢?
她可再也不想自作多情了。
于是,她随手就把那张写有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