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都没有以往局促紧张的感觉。她是怎麽了?居然这样大胆。
蔚蔚捧住自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地盯住影印机。
「我我……我影印好了,我我!我要先回办公室了。」又开始结巴。
张行思很礼貌地让开一步,没有阻止她。
「刚刚她们——其实没有什麽恶意……」她迟疑了一下。
那根熟悉的食指又抵回她唇上。
他不疾不徐的,先把空咖啡杯递进她手里,再接过她手中的文件。
「私下说上司的小话是员工的基本福利,我如果计较到影印间来,就太不上
道了。' 语毕,怡然迈开长腿离去。
蔚蔚愣在原地。
看看空咖啡杯。
看看空空的臂弯。
再看看他的背影。
「下午我要出去开会,你一起跟上来当记录。」这是他的背影被门掩往之前
的交代。
哦!该死的!
他非得这麽帅不可吗?
实如电通的董事长非常头痛。
在通讯公司,正常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
行销部经过市场调查,找出一般手机用户最希望得到的加值服务,然後内部
开始规画这个案可行性、总预算、及预估利润;若一切可行,下一步便将需求
告之机房设备的厂商,请他们提出详细报价,接著再汇整自家工程部主管,进
行研究。
待大事底定之後,三方面并进。行销部开始打广告,做新产品的促销活动,
厂商负责撰写程式及装设相关设备,工程部人员则参与作业,因为日後设备的
维护,是一肩落在工程部身上。
从这个流程来看,行销部必须研拟新方案,公司才有钱赚;工程部必须随时
支援,行销部才能无後顾之忧。若行销部和工程部两大头头心中生了赚隙,那
坐在最上位的大老板就该吞止痛药了。
原本好歹还有个工程部经理当缓冲,偏生经理最近请了几个月留职停薪的长
假,工程部的龙头就剩祯绮了。
一边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金童张行恩,一边是疼之若宝的女儿,这个心结该如
何解,老天当更考验他的智慧。
「听说祯绮最近很是刁难了行销部一下。」大老板乾脆自已先指名道姓出来。
「没有的事,只是我们这次推出的单项计点加值服务,让工程部和厂商较伤
脑筋,必须再研发更节省成本的机组程式,锺小姐的压力难免大一些。」张行
恩只是淡淡微笑,波澜不兴。
锺老不是不知道,张行思的说法是在替他留颜面。否则半个月前两个年轻人
还好端端的,董事长生日宴之後他女儿的压力就开始大起来?
原本七天前应该上线的新计点机制,却因为工程部一直以「硬体和程式问题
无法克服」为由,一延再延。七天说长不长,对於宝如电通这般的企业规模,
那是一天七百多万的减损。他私下找女儿谈过,女儿嘴硬得很,坚持是技术性
的问题,然而父女这麽多年不是做假的,锺老只消瞄瞄她眉眼间的气郁,便心
知肚明,分明是有人打翻醋坛子了!
这真令人难以想像!他的宝贝女儿最为人称道的,就是没有「千金小姐」的
气焰,做起事来公私分明,也因此,当年他才会内举不避亲,将主修电脑工程
的女儿安插进工程部担任副理。
「说真的,行恩,这里只有我和你,我们不谈上司下属,纯粹从长辈关心晚
辈的角度来聊聊。」老人家推开满桌子的企画案,眼神带著试探。「你……对
祯绮有什麽看法?」
张行恩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每一句话都要说得非常小心。冲著锺老非常希
望将他「变成自己人」的心息,他就不该出言不逊,损了长辈的颜面。
「锺小姐热情开朗,又有内涵,在清一色以男性为玉的电脑工程领域里,能
有她独到的发展,我相信这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呢?」锺老眼睛亮闪闪的。
「所以?」张行恩挑了挑眉,陪他装傻。
更是老狐狸碰上小狐狸!锺老白他一眼。
「所以你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意思?」
又来了!行恩睑上仍然保持不动声色。
「董事长,我已经……」
「免!」话未说完,锺老已举手制止了他。「别拿那套。你已经有女朋友。
来搪塞我。如果真有女友!怎麽又见你对祁蔚蔚特别关照?」
「会吗?」他蹙起眉。无论他私心里对蔚蔚有没有好感,在公事上,决计不
会另眼相待,这是他的原则问题。
「如果不会,为什麽你最近出出入入都带著她随行,不像以前只找陈秘书?」
「因为陈秘书的工作能力比她更好,能独当一面,将陈秘书留在公司里替我
处理各种事宜,我比较放心。平时出门只需要做一些纪录,带著蔚蔚已经很足
够了。」他捺著性子解释。
「怎麽你就直接叫她' 蔚蔚' ,陈秘书跟了你三年了,还是' 陈秘书' ?」
锺老调侃他。
「董事长!」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好好好,我不挑你语病。」老人家轻喟一声。「我们两个都是明白人,我
就老实说了。以前你认识池小姐在先,祯绮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满腹的想法
只好往心里藏。不过,公司里,哪个人不知道她喜欢你。结果呢?你没和池小
姐在一起,反而对祁蔚蔚特别用心。先不说祯绮感情上的伤害,光是面子就让
她下不来。你这不是在昭告所有的人,她比不上祁蔚蔚吗?」
如果是其他女人也就罢了,祁蔚蔚的名声却并不好,这对好强的女儿来说,
更是一种屈辱。
他不懂,是否世家出生,感情观便如此不纯粹?他发现由自己越来越厌烦听
见「面子」和「先来後到」这种论调。这种话在哪种场合都行得通,唯独不适
用在爱情身上。人心岂是能由先後之别来局限?若是有煤妁之言、婚姻之名在
前,那还有个道理。他和锺祯绮什麽都不是,难道他非得先和锺祯绮走过一段
之後,才有权利去交往其他他女人?
老人言外对蔚蔚的暗示,也让他心头生出一股不悦感。
「董事长,蔚蔚并不如您想像中的复杂,她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
「怎麽,我说她几句也不行?」锺老半夏半假地开玩笑。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臭了。张行恩很明智地选择微笑以对,不再往下谈。
钟老盯著他无波无澜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新的领悟。
实如电通除了锺氏一族,尚有其他几支股东势力正在坐大,当初想把女儿许
配给他,不无笼络的意思在内。而今联姻结盟的路子是不可行了,张行恩又是
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将来,仅是「同事之谊」的女儿,不见得对付得了他
——
电光石火的念头在心中晃过,一闪而逝。
「也罢,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这些老头子还是少干涉一点,以免以
後媒人做不成,反而惹到一身腥。' 终究是在商场打滚久了的老江湖,锺老微
微一笑,不动声色。「你先回去工作吧!工程部那一头的问题,我会再找祯绮
沟通。」
「那就麻烦董事长了。」张行恩恭谨地点头为礼,转身离开董事长办公室。
糟了!这是他心头唯一的感觉。
方才董事长的一瞥一笑,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被猜忌了。
只是一席谈话而已,金童便由红翻黑了……他苦笑,伴君如作虎。
这个工作他做起来颇为得心应手,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是不愿意一直待下
去;然而,方才董事长眉角间的一闪而逝,分明已对他生出了警戒之心……
锺老是曹操的性格,一日一心中生了芥蒂,根苗只会越扎越深,要翻身是难
上加难。
但愿情况不会演变成他预想的这般,否则,美国的老麦大概会是最开心的人。
他望向电梯壁面,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清俊的脸孔,凝蹙的浓眉似深山水涧,
流转过许多细微的心思。
半晌,镜中的男子彷佛掌握了某种念头,嘴角悠然绽出微笑,眉宇间又回复
了舒朗。
那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目光,炯炯透著机睿之色,却不带威逼的神采,让人放
松之馀,又不敢小觎。
眼眶里的两颗黑眼珠突然一偏,对上她,蔚蔚立刻把目光移开,假装没瞧见
後照镜中的瞳孔。
眼睛的主人移视回正前方,继续开车。
蔚蔚仿佛被磁铁吸住一样,不自觉又开始透过镜子偷瞄他。
黑眼珠子再度转过来。
蔚蔚火速瞥开。有没有被抓到?好像没有,他好像又专心开车去了。
她的眼珠子慢慢地、偷偷地投向後照镜——
抓个正著!
轰!她火速瞥向窗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赤红的耳朵充分解释了她的羞赧。
方向盘一打,他们的车子突然卡进路边一处临时车位里,停住。
蔚蔚尴尬极了,固执地盯住窗外人行道。他为什麽把车子停下来,他要做什
麽?他们的目的地还没到呢!
然而,在一个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前座坐了两个人,你又分明清楚另一个人
正盯著你的侧面,要再继续假装车子仍处於行进状态,实在有点困难度。
蔚蔚偷偷点了下俏鼻,有点糗,俏脸仍旧渲红得不可思议。
用眼尾偷瞄——
张行恩真的在看她,神色看起来还很好奇。他双手盘在胸前,眼光和她触上,
立刻挑了一下眉。
那是她最不能抗拒的神情。
她突然飞快啄他嘴唇一下,速度之快,若是方才他眨了下眼睛,只怕还会错
过自已被轻薄的精采画面。等她坐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麽!!
老天!她老样子地用两手捧著脸颊,羞死人了!
这会儿他不只挑眉,眼光还移向车顶上,一副期待谁来给他一个答案的迷惑
貌。
天啊!蔚蔚终於体会到他为何常常形容她可爱了,即使在她自己觉得一点也
不可爱的时候。
当一个日理万机的男人,脸上出现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