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打开一个箱子,他就默念一句。
因为钟管家的话,他的怀疑变得有根据。
只有她还活着,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么久,他呼唤了,甚至祈求了那么久,都不曾梦到过她的原因。
就在他从一本叫做《霍比特人》的厚厚书籍里,翻找出一朵薄薄的原色樱花时…它从颤抖的书页上滑落到地板,那一刻轻如羽毛的力道,让他的心如锤重击,就像崩碎一样,碎碎麻麻的疼。
他抬手覆上双眼,指间的湿意唤醒了死寂的心…来自记忆中的熟悉仿佛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透露出一点微光…就算是幻想,他是不是也可以拿来支撑着自己了?
方立从墓园取来了录像,将他的希望无限放大。
他在画面中看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能一眼认出,只因她的娇小玲珑,没人比他更了解。
“方立,约巨野杨总。就说,我要请他吃饭。”
——————
远在几千米高空的薄凉忽然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身上还盖着空姐体贴送来的毛毯,居然感觉到浑身发凉。她想京城果然太冷了,只是淋了一点点雪,她到现在都还冷的没有完全缓过来…
与老爷子的约定完成了,她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变得轻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但这些跟给孩子们准备圣诞礼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男孩子的礼物是各种球类,女孩子的礼物是各种漂亮的头绳,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每人一套跆拳道服。
薄凉已经想好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天生比其他孩子们弱势,阿姨们不会每个人都看顾的全面,她希望孩子们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这点还得等回去跟井岚争取一下,他身边的查理可比一般的跆拳道老师强力多了。
可惜现实总比想象骨感多了。她兴冲冲的跑到孤儿院,医务室别说井岚了,真是除了一屋子的药物跟器械,其他什么都没有,半个人影都没有!
正巧有阿姨带着膝盖擦伤的孩子过来消毒。双方打了招呼,她问自行去翻找药箱的阿姨:“井医生呢?”
“你说井医生啊,他跟查理大哥请假了,咱也没好意思问要干啥去…他走暂说就三四天就回来,可能明天就回来了。”
井岚身上的疑点又多了一个,他也在老爷子忌日前后请假了。
薄凉抬脚要走,忽然发现这个坐在凳子上异常乖巧的孩子面目陌生,蹲下看了看,是真的没见过,就开启了搭讪模式:“小朋友你长的真好看!”
孩子的脸很冷,面无表情,就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似的。薄凉愣了一下,又道:“你叫什么名字呀?能告诉姐姐么?”
他还是没有反应,连酒精接触伤口也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咬牙紧抿着嘴唇的样子,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倔犟。
薄凉感觉心中某处被触动了一下,抬头询问的看向看护阿姨,后者朝她摇了摇头,也是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薄凉就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我过会儿再来看你,你要记得我的样子,还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叫薄凉。”
(58)死者同盟
顶楼院长室里,周院长站在窗前,透过厚厚的玻璃眺望远处的大山绿野。
门板响了两声便传来开门的声音,如此没有耐心等一句“请进”的性子,她认识里的人只有一个薄凉。
果不其然,一回身就看裹着一件黑色的长身羽绒服,帽子沿上一圈棕色的绒毛,从头到尾一副很注重保暖样子的薄凉。她直接歪倒在长沙发上,哀叹说:“身体再累也有无限潜能扛得过去,心一累感觉整个人都无力了。”
“又跑到我这里求治愈来了?”
“也只有这一片净土是我归宿啊。”薄凉感叹完,也没坐起来,问说:“刚才在医务室看见了陌生的孩子,他似乎有点不怎么爱说话。”
“他啊,性格有点孤僻,来了之后就没有说过话,跟我也没有说过话。”院长从桌子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走过去给她,“你看看,这是送他来的那对夫妻填的表格。”
林西,11岁。
跟送养人的关系是舅甥。
孩子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送养原因是家里孩子过多,无力扶养。
但是根据孤儿院的规定,家里还有姨舅叔伯,或者姑姑与祖父母外祖父母的亲属健在,是不会被接收入院的。除非每月交一定的金额走‘寄养’这种形式。
从林西如今住进了孤儿院来看,他的舅舅舅妈明显选择了后者。那么问题来了,能交钱让孤儿院代为扶养,还存在那个‘无力扶养’的送养原因么?
薄凉看到这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感觉,她问院长:“这孩子有什么问题么?”
周院长摇摇头:“才送来第三天,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情况。但是看护阿姨们说啊,他不止是不爱说话,可能还有点冷漠…他对周围发生的事,始终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啊…”
她的语气里都很发愁。
“大概是家庭遭遇的原因吧…”这让薄凉想到了苏景渊,摇摇头又给甩没了。沉思了一会儿,说:“等井医生回来,让他好好给他看看吧,那可是个无冰不化的暖男。”
周院长一听就来了兴趣,“咋呢?你对井医生的信任好像很高啊。”
“不知道,感觉他好像挺有让人亲近的本事。”
周院长想到这个医生初来乍到就赢得了全院人的喜欢,就特别公正的点点头,“也是个办法。”
再接下来,薄凉就在院长室的沙发上睡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擦黑,她才被大包小包过来布置礼堂的陆观观叫醒,“你的适应能力也真强啊,在沙发上都能睡这么香!”
薄凉揉揉眼睛拍拍脸:“我这是太累了,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几点了?”
“就快六点了,一起去吃饭吧。”陆观观看看表说完,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井医生跟查理大哥也刚回来,看样子没比你精神多少。”
“……”薄凉愣了一会儿,问她:“你帮我套套他的话吧,问他请假去了什么地方。”
陆观观颇有些鄙视的看着她:“又不是国/共特务战,有什么不能自己问的,你难道是不好意思么?别说你舍陈大艺术家而看好井医生了!”
她还特别生动的换上一脸惊吓。
薄凉好笑:“要是特务战我估计头一个牺牲。别满脑子到处给我配对儿了行不行?我是有正经事找井医生…”
“谈恋爱不是正事?结婚生孩子也不是正事?要这样咱们国家百分之九十八都是不务正业的人了。哦对了,陈大艺术家走了。”
“也该回家过年了。”
“明明就是觉得追你无望了吧?”
“……”薄凉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她争论有关‘男女’的话题。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孤儿院的食堂里正在开饭,其乐融融的大氛围趁的林西的安静格外扎眼。
他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他跟他的安静,都与这其乐融融格格不入。他的身上始终带着防备与拒绝,还有一种失望的冷漠。
食堂的孩子们看到薄凉进来,都参差不齐的打着招呼,薄凉笑着回应让他们好好吃饭,他们便乖乖的安静下来。
她打了饭径直走到井岚跟查理的桌边,还特意逗了逗面相严肃的查理:“查理大哥介不介意拼下桌呀?”
查理理都没理她,只端着盘子换到了井岚身边去坐。
薄凉有些敏感的觉得,这个查理貌似对她有意见似的。不过这完全不碍于她跟井岚联络感情,“我听观观说井医生刚回来,这么冷的天出远门很辛苦吧?”
“是啊,好久都没回去了,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不了那个城市的节奏了,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慢生活。”
“我也喜欢慢生活。”薄凉点了点头,才说:“我有件事想麻烦井医生,还有件事想麻烦查理大哥。”
对面的人闻言,将筷子顶端搭着盘子的边沿放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薄凉恍惚间,听到他温和不带急促的声音,才猛然回神,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他却笑了:“没关系。”又问她之前说的事是什么事。
薄凉又猛然想起来,抬手敲了敲头,“瞧我这记性,明明来麻烦你了还把正事儿给忘了。”她低着头也低着声,筷子不着痕迹的往林西的方向一歪,说起这个孩子的心性可能太敏感又有点孤僻,“…能不能麻烦井医生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是要把我当心理医生用么?”
薄凉微赧,被他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他就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院里没有适合他的课程,我会单独给他讲课的。”
哎,那这就是答应了。薄凉道了好几声谢,又说起正式增加一个跆拳道课的打算,问查理大哥能不能帮忙教教孩子们。
有井岚医生在这儿坐镇,查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另一方面,他也的确需要除了“管家”之外的事来使自己变得更像一个普通人。
晚间回到寝室,井岚又问查理:“你觉得她如何?”
“不简单。”查理还是跟初次调查她时一样的回答。
井岚笑:“她是个聪明人,让你教孩子们打架,省钱省时间,效果又好,她一点也不怕大材小用。”
“您好像对她的评价偏好。”
“就事论事,你不觉得她活着的态度很端正么?”
“她已经在怀疑您了。”
“那又怎样?还会怕他告密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笑的有几分孩子气的调皮,“反正都是‘死人’,难道还会自相残杀么?”
“我是怕她连累您,失去现在的安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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