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着嘴大声叫妈。肖妈痛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恨呢?他是孩子!他还能犯了死罪!”
肖从觉得浑身僵硬,尝试着将身体左右晃了一下,骨头节“啪啪”地响了几声。“孩子?我真后悔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你问他自己吧?你问他自己。明天他的事就能传遍整个北京城,在运动队里冒充女孩子,他真有出息!”说完,肖从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扭地向堂屋走去,身后留下了一长串的叹息。
当天肖从气连晚饭都没吃,他一直在床上躺着,连水都懒得喝一口。后半夜,肖妈依然能听见身边的叹气声,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恼怒,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他。
第二天早晨,肖妈发现丈夫一夜间竟掉了三颗槽牙,从此肖从还落了个气喘的毛病。
其实那天晚上肖妈也没睡着,一来他担心肖从半夜里会爬到孩子的房间去,再把肖役痛打一顿。二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冯家人怎么打起来了?肖战说:是冯胜利和冯都他妈打起来了。不应该呀,他们家的交战双方应该是冯胜利和冯都啊,冯胜利对老婆一直是言听计从的,这是怎么了?
十四
老妈把领队送到后院,没敢听完便跑回来了。
她兴冲冲地想把肖役冒充女孩子的事告诉奶奶,却碰上了刚进家门的冯都。冯都羞愧地将学校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妈听说儿子即将被评为三好学生了,惊得舌头都顶住上牙膛了,她知道实情后竟笑了出来:“干脆,让你爸爸再打你一顿得了,再打你一顿你就能入党了。”
冯都也清楚这个事不大光彩,扭捏着说:“我是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伤是我爸爸打的,跟同桌随口编了几句。可她当真了,还给说出去了。现在全校的人都以为是我见义勇为好青年呢。您说这事怎么办?”
老妈眼望着房梁,痴痴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老谋深算地说:“你呀什么也别说了,一旦说了实话你们老师就得把你成大骗子。反正他们也没地方找那个老头去,反正当个三好学生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了,我听说国家每个月给三好生发补助,是吗?”
冯都摇着头说:“没听说过,应该是没有。”
老妈担心地说:“你以前怎么当不上三好生?”
冯都说:“按说一点儿都不难,三好生就是当着老师的面多干点活,成绩说得过去就成啦。”
老妈道:“没事,多干点儿也累不死,老师一扭脸你就歇着。”
娘俩正说得开心呢,冯胜利却背着大包裹,一脚将街门踹开了。老妈惊奇地说:“现在还不到六点呢,你怎么回来了?”冯胜利将大包裹狠狠地摔在老妈面前,包裹炸药包一样散开了,地面上飘落了十几副电视罩。冯胜利气急败坏地说:“你还问我呢,这东西卖不出去了,人家都说咱家的电视罩做得不好,什么做工粗糙,花样单一,你是怎么搞的你?这不是糊弄我吗?”
老妈的脸绵门帘子一样垂了下来,她耷拉着眼角说:“做工怎么个糙啦?那都是缝纫机缝出来,针脚都一样,怎么会粗糙呢?”
“针脚的间隔大了!”冯胜利道。
老妈“呼”地抄起一副电视罩,使劲撕扯着棉布边缘,怒冲冲地说:“你看你看,你看看!”她对着冯胜利的耳朵大声嚷嚷:“哪儿啊?哪儿?怎么个糙啦?这么密实的针脚还叫粗糙啊?你们见过什么呀?”
第二部 有色的世界(38)
冯胜利有点心虚,额角冒了些汗,嘟囔着说:“你跟我嚷嚷管什么用?人家走道的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咱家电视罩的花样太少,不新……新什么来着?”
“新颖。”冯都道。
“对了,不新颖。”冯胜利感激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给我一边去。”老妈搡了冯都一把,然后站到冯胜利面前。“那话是谁说的?你把他给我找出来!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每副电视罩都应该绣一个新花样吗?那不得把我累死啊?”老妈的嗓门越来越大,细小的尘土颗粒从房梁上飘飘悠悠地摔了下来,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薄雾里。
“人家说一副电视罩就应该是一个新花样,好挑啊!”冯胜利说。
老妈鼻子向下一纵,嘴巴向上一撅,“呸”,一口粘痰挂着风声“啪”的正好钉在门框上。“放你妈的屁,一副电视罩一个新花样,这不是要人的命吗?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了你?你要是盼着我早死啊,你就直接说。”
冯胜利被骂得哑口无言,冯都却在一叫了声:不好!果然,里屋的门帘子颤巍巍地掀开了,奶奶露出半个身子,阴阳怪气地说:“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放屁能有那么大动静吗?”
冯胜利傻眼了,老妈后悔了,冯都见势不妙,立刻缩到门外去了。在冯都的印象里,老妈和奶奶大多是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她们的对手是冯胜利。今天老妈纯粹是口误了,但奶奶也没有听错呀。放冯胜利他妈的屁,不就是奶奶放屁吗?奶奶的脾气再好也听不下去了。
老妈知道错了,红着脸搀住奶奶急切地说:“妈,我不是说您,我是气不过他,您说说,他这人到底是哪头的呀?”
奶奶是从不会和儿媳妇过不去的,她瞪着冯胜利说:“你越来越长出息了,不是拿儿子撒气就是把老婆当成出气筒,你跟谁学的?”
冯胜利忽然又横起来了,他指着一地花花绿绿的电视罩,大叫道:“这臭婆娘做的东西不行,卖不出去了。”
老妈实在受不了这等侮辱了,冯胜利说她是个臭婆娘她可以接受,但说她手艺不好,老妈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她“嗷”地叫了一声,扑上去一把揪住冯胜利的脖领子,牛一般地吼道:“你说,谁说的?我跟他拼了。我的手艺不好,把他们的媳妇全拉出来,有本事跟我比一比,你说呀,你说话呀你……”
顷刻间,奶奶也摸不着北了,这两口子简直是疯了。此时肖战正好跑来求援,便看到了千年不遇的一幕。他飞快地和冯都交换了眼色,然后扭脸就跑回去了。
冯胜利觉得自己是真理的同盟者,不甘心被女人的气焰压下去,他双手一崩就把老妈甩出去了。冯胜利依然指着满地的电视罩,气愤地说:“你自己好好看看,今天卖出去一副没有?一副电视罩都没他妈卖出去!不是你的手艺不好,还能是我的手艺不好?”
老妈看了看小山般的电视罩上,不免有点泄气了,看样子冯胜利今天的生意的确是失败了。
奶奶用拐棍一副一副地把电视罩挑起来,喃喃地说:“不错呀,挺好的呀?不买的全是瞎了眼的。”忽然她转过头来,指着冯胜利说:“我问你,谁家能把电视罩当饭吃啊?啊?”
冯胜利听出老太太是话中有话,赶紧凑到老人面前,虔诚地说:“您,什么意思?”
奶奶说:“你在东侧路卖了几个月了?”
冯胜利说:“有两月了。”
奶奶说:“该买的是不是都买了?” 。。
第二部 有色的世界(39)
冯胜利说:“那我不知道,反正是卖了不少。”
奶奶说:“该换地方啦。你们呀,都是一根筋,死心眼,嘿嘿,哪儿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奶奶连看都没看他们,自顾自地回房间了。
冯胜利和老吗一时没反应过来,二人依然虎视眈眈地对视着。
门外的冯都真想给奶奶鼓掌叫好,奶奶是生不逢时啊。她要是生在日本,保证是第二个阿信!老阿信!
冯都不愿意在父母对峙时充当楚河汉界,奶奶回房间了,他也悄悄溜了。
走到胡同口,冯都琢磨着到底是去护城河还是去树林掏几个鸟蛋呢。他的思考还没有结果,就看见黑子了。黑子从对面走过来,似乎碰上了什么喜事,走起路来使劲摇晃肩膀,好象整个条胡同都容不下他庞大的身躯。
冯都四下扫了几眼,他希望找根拌马绳、栓妈桩之类的东西,偷偷放在黑子的必经之路上。他希望能够检测出,黑子的眼睛是否具有向下方观察的功能。
黑子虽然一直吊着眼睛,但他用余光发现冯都了。于是肆无忌惮地大叫道:“小都子,我有个事!”
冯都只得放弃了暗算黑子的打算,嘟囔着道:“有事你就说。”
黑子兴奋地跑过来,操着洪钟般的嗓门说:“我爸爸来信了,说他要弄回一台彩电来。他妈的,我们家在这条街上要拔份了,要牛逼了!彩电,带色的电视机,你见过吗你?”
冯都悄悄把他拉到角落里,小声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黑子说:“是不是彩电的笑话?”
冯都说:“是关于牛逼的笑话。”
黑子不清楚他葫芦里是哪路假药,只好道:“你说说,不许骂人。”
冯都说:“这笑话得用天津话说才好玩呢。”于是冯都立刻变成了一嘴的天津调:“一姐姐正好出门,门口三嫂子就问啦?二子他妈妈,你嘛介呀?姐姐说:上法院,打官司!嫂子说:打官司啦?原告还是被告。姐姐说:原告!嫂子说:二他妈妈你牛逼呀,都当原告啦!姐姐说:嘛牛逼呀?让人*啦!”说完,冯都提着皮带大笑起来。
黑子眨巴着小眼睛,仔细品位着冯都的笑话,似乎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什么意思啊?弄彩电和被*有什么关系?”
冯都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胸脯:“等你爸爸回来你就问问他,买彩电的时候是不是让人*了?这事我想都能想出来。”
黑子一把将冯都推了出去,怒道:“你爸爸才被人*呢,我爸爸是男的。”
冯都依然庄重地说:“不信,你就去问。”
“我爸爸要是没让人家*喽,你就悬啦。”黑子在他鼻子上一指,气势汹汹地走了。
冯都冷笑了几声,然后漫无目的的在路灯下溜达起来。两个小时后,他估计,冯胜利和老妈的战争应该搞一段落了,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了。
第二天,冯都在学校门口就看见海霞了。海霞背对着学校大门,一个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