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起了身,若琴呆了一会,果然就按吩咐起床稍事梳洗,然后也来到了小厅堂。
小厅堂里,九雅正抱着龟毛耍,龟毛好像知道它的牙齿爪子都有毒般,只是用颈项上的绒毛老是在九雅手背上蹭,九雅的手一挪开,它就呜呜叫着撑起身子去搭脖子,把九雅捞得痒痒地,忍不住推着它直笑。
萧姨娘进门看她和一只狗玩得那么开心,暗撇了撇嘴,淡声道:“誉儿媳妇过来有什么事?”
九雅这才把龟毛放地上,起身不卑不亢道:“还能是什么事?刚才刘百年过去催我,问我今天有没有按爹吩咐的来管账面,姨娘瞧瞧,我本来还想推托几天,轻松几天,可是爹都催到了面上,我不得不赶紧过来,您看这事……”
萧姨娘牙根暗咬,脸面上却带了丝丝笑意,“瞧我这记性,这事一多就给忘了。其实这账面都是由赵管事给管着,今天他要回老家处理赵三的丧事,不在府里,看来这事还得推迟几天。”
九雅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哦,是这样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这府里头,应该不会离了一个账房管事就不开支不做账了吧?让我先看看日常的账面也行,反正看账这事,我以前从未接触过,如果能让我先从浅入深慢慢儿的看,也是不错的。”
萧姨娘一听她说以前从未接触过,心里就有了点底儿了。何况之前就已经派人到宋家去了解,宋家的当家主母并未培养几个女儿执掌庶务的事,平素又看得娇,估计这账面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
于是便帮作大方道:“既然誉儿媳妇如此肯虚心上进,那便等一会姨娘就让人带你到账房去。”
总算让她放松警惕不再推托,九雅笑眯眯地给应了。然后话头一转,就说道:“其实这事如果若琴姑娘真的被我家相公糟蹋了的话,我今天就该去庙堂了,可是想不到事情瞬息就变了,可怜见的,若琴姑娘如今被毁了清白,赵三又被人杀了,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呀,不会也跟我一样要到庙堂里去古佛青灯吧?”
萧姨娘强压怒意装作一脸平静,淡淡道:“昨儿也好在雪晴把你叫走,不然,这被毁了清白,可是你啊。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若琴遭了这么大的难,誉儿媳妇应该怜悯她才对,不应该还在这里落井下石的,不是吗?”
九雅真的好佩服她,干下这等事,昨晚又还那样逼过自己,现在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要她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正是对别人是赶尽杀绝的,对自己就宽容的,把人都当了傻子么?
她故作一脸吃惊道:“啊,难道姨娘的意思不是让她去庙堂,还是要嫁人?连清白都毁了,谁还敢要啊?”
萧姨娘大怒,眼一瞪,就要来事,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计划,又把怒意给强行吞了进去,抽了下嘴角道:“清白毁了,给人续弦总成的。所以,这事还请誉儿媳妇给瞒着一点,嘴巴紧一点,在外人面前可别如此随意就把这事说出来。”
九雅嘴角一翘,低下头下慢慢喝茶,想了一下又把茶杯给放下了,小声咕嘟道:“不知这茶干不干净?”
萧姨娘手扶着椅背直喘,暗中大咒,怎么老天就不来个天雷将这个女人给劈死?
九雅望着外面,“咦?今天居然出了大太阳,估计不会打雷吧?春菊噢?”
春菊小声道:“少奶奶,大晴天没见过打雷的,除非有妖孽现世。”
然而她的话音才落,门口就传来轰隆一声,吓得龟毛直往九雅身上钻,九雅急忙捂嘴,“不会真有妖孽现世吧?”
萧姨娘僵着脸,终于把怒气发向了门口,“是哪个没长眼的把凳子撞倒了,不想活了么?”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出来,“回……回姨娘,是表小姐不小心弄倒了……”刚才表小姐站在门口,不知道她听到什么话,一个不稳,就把旁边的凳子撞倒了。
萧姨娘这才眉一挑;“表小姐呢?”
“在……在这里……”那小丫头在门后一拉,一脸憔悴脸色煞白的若琴就被拉了出来。
想不到才一夜不见,人就由一个清爽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满目怨恨的怨妇,九雅直摇头,干么要肖想别人的老公,不然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若琴抖着身子垂着头走到九雅面前,小声道:“三表嫂。”
九雅点了点头,“看气色好像还不错,出了这样的事,得好生休息才是,怎么又出来了?”
若琴只差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姑妈的话就是道理,就是她以后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她必须要忍辱负重。于是她咬着下唇,蓦然抬起头,尖俏的下巴微抬,红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直视九雅,“三表嫂,我现在落入这种下场,你怎么笑我都可以,但是我没有错,全都是因为我喜欢三表哥。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如今让你看了笑话,我本想立即去死才好,但是姑妈一直劝我,我还年轻,一切都要朝前看,难道你是希望看到我死了就安心了吗?难道三表哥就娶了一个如此没有容人之量恶毒的女人为妻?”
做了那样的事,居然还能把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九雅差点要拍手为她鼓掌,好啊,好啊,把不要脸进行到底,这就是贱人本质。这种人若不是让她好好见识什么是羞愧,那岂不是要浪费了老天创造的如此奇才?
萧姨娘很是佩服这个侄女,同时也没料到九雅还能笑得出来,她咳了一声道:“誉儿媳妇,若琴已经成了这样,我们都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姨娘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终生就陪着姨娘。其实前些日子她也随姨娘跟到各房转过,你现在不是要去账房么?她也算是对那边熟的,就让她带你过去吧,去后,她一句话,那些管账的定然会把账面拿给你看。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问她。”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账房只认这位表小姐,至于她这位三奶奶,如果没有表小姐的话,那账面也是休想看得到的。九雅起了身,笑盈盈道:“好啊,既然若琴也懂这些,账房的人又认识她,那就劳烦若琴前面带路了。”
萧姨娘在背后暗暗朝若琴使了个眼色,若琴微点了下头,就由小丫头扶着前往账房。
一路上若琴一句话也不说,九雅也只当光着风景,终于到了账房,那里面坐着五六个先生,都是一副学究的样子。一人面前一把算盘,有的在翻账本,有的在打算盘,有的在写写划划,看到九雅和若琴进去,他们也就稍起身和九雅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恭敬地对若琴道:“表小姐今儿来了,不知是要拿哪个账面去姨娘那边?小的马上拿给你。”
若琴微笑着,脆生生道:“姑妈今天没让我拿账面过去,只说三奶奶想学着看一下账面,汪先生,这账面哪个现在整理了出来,不如就拿一个给三奶奶先瞧瞧吧。”
被称为汪先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方脸的中年人,他不屑地看了九雅一眼,竟带着些微傲慢道:“三奶奶,平日这账面都是由姨娘过目的,您这突然要来看账面,不说我们事多来不及,现在也确实还没整理出来,等晚上再来吧。”
九雅抱着龟毛,手慢慢地在它背上摸,边摸边轻笑道:“现在都已经过午了,不知道一大早采买的账面有没有做出来?”
那汪先生皱眉不悦道:“这采买的账面麻烦得很,现在哪里弄得出来,三奶奶还是等晚上再来吧。”
“哦?”九雅挑高了眉,慢慢往那些桌面行去,“早上的账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出来,你们的速度为什么这么慢?候爷可是一大早就要我过来管账面,如果你们连这么点小账面都整理不出来,如此没有速度和效益,作事磨磨蹭蹭,那我现在就去禀了候爷,可能这府里养了一帮只吃不做的米虫,是不是应该给换掉了?”
拿鸡毛当令箭,就不信这些小虾米再敢推三阻四。而且对着一个表小姐如此恭敬,对她这个正经的三奶奶一脸傲慢,是不是也太会吃里扒外了?自己心里的怒火,是不是就该从这账房里开始烧起?
此时她的动作极快,突然从一张桌面上拿起一叠账本,随便一扫,就看出是今天早上厨房采买的账目,明明已经整理出来,却推托没有,这不是故意在刁难么?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黄脸先生大惊,扑过去就要抢,九雅把手一举,冷笑道:“不是说没出来么?这是什么?敢当着我睁眼说瞎话,这是谁教你们的?”
她狠狠将账本往桌上一拍,气势凌厉,“是谁给你们胆子敢欺哄主子的?春菊,你去,马上把府里的大总管叫来,如果这些行径是他教的,立马禀到候爷那里换人!”
春菊得令,知道少奶奶这是开始下杀作力了,立即两条小腿狂奔而去。
那黄脸先生一惊,立即软了口气道:“三奶奶要看,只说要等一会,又没说不让您看,这……这有必要请大总管么?”
偏那汪先生有所倚仗,嘴硬得很,“赵大,我们又没说什么,三奶奶动不动就要请大总管,就算大总管来了,我们也有理。”
见有人当面不给九雅面子,若琴隐在后面忍不住笑了,姑妈果然是有法子让她知难而退的。叫来大总管又怎么样,不一样是姑妈的人?能上得天去?解气啊,看她还讥笑挖苦不?
九雅自然明白这府里头的人根盘都大,一些家生子,你连着亲,我带着故,又因各种利益互补或者牵制,所以都是系在一根树上的蚂蚱,当外来力量一旦侵入,他们就会抱团来抵抗自己。她不由摸了摸龟毛,是不是该让他们见见血才能服气呢?不然以后每次要来看账都遇到这样的麻烦,可没那么大的耐性。
不过叫大总管来了也好,今天也要让大总管瞧瞧,她这个三奶奶也不是白当的!
此时九雅只冷笑着根本不与他们理论,径自又去收其他台面上的账本,其他的几个先生大惊失色,扑过去就要抢,其中一个胖子跑得急了,居然一下子把九雅撞倒在地。然而还不等那个胖子把账本抢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