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悲切地望着他,“那姑爷呢?她对少奶奶一心一意,没通房没丫头没妾室没逛妓院,哪个笑他不是男人了?你有那样的主子不跟着学好,却把那些不好的学了个全,你这种男人我等不起,走开,我不要你管,我更不会打掉孩子……”
听到这里,九雅已经听了个大概,原来这两人作风大胆得很,已经先行偷吃了禁果,雨蝶已经怀了身孕。这傻丫头,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说,究竟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她摇了摇头,等下雨蝶回来了,得跟她好好说一说。若果寒子鸦真是个花心不负责任的,便就罢了,如果寒子鸦并没放弃她,这孩子肯定得要,不过她得远离疫区才好。
她苦笑着往回走,经过那间酒楼的时候,忽见从酒楼里走出来一人,心里微诧异了一下,正想走过去,那人身后跟着的一个官袍官员让她心里一紧,赶紧站在酒楼前的木柱前不动了。
“楚大人,此事就劳烦您了,务必要按上头交待的紧密查守,不得有一丝放松。”说这话的,竟然是这次随行的安子程。
那位楚大人压低声音道:“安大人放心,本官一直都按上头的交待在紧密查守中,不可能有一丝延误,你只管放心大胆到新宜去吧。”
安子程点了点头,便告辞走了,楚大人也没送,然后就见他把手招了招,两个带刀军士立即跑了过去,“大人,昨晚这边确实有人入城,我们已经查了各种客栈,四周又布防了不少人,那五个外来人绝对没有逃得出去的道理,应该还在城内,没有出城。”
楚大人命令道:“那就赶紧加快搜查,说不得就是那批人,可不能让他们在我手里给跑了。”
“是。卑职这就再把各个地方加强搜查。”
待那楚大人一走,两个军爷就转身朝大街上那一队正在对一个搭台唱戏的戏班子盘查的官兵走去。
那些军大爷们先是把台子前正在看戏的挥刀赶开,锣鼓正甚的台子上吹拉弹唱的顿时都住了声音,两个武打小生穿着戏服脸上画着鬼画符收枪观望,一个班主一样的中年人点头哈腰跑过来,“军爷,军爷,我们都是良民,已经在这里搭台快半个月,各位军爷也天天儿来查问一番,这人也都几乎混到脸熟了,所以您就通融通融,一大家子还靠这个吃饭呢,今天就让我们再唱一回吧,我们明儿就走。”
一个军爷一手把他推开,大声道:“走开!我们都是执行公务,像你们这些外来人,没把你们关进大牢已经不错了,还要通融吃饭,难道想把我吃饭的家伙一起搞掉?所有人都先站出来,检查无误后马上离开,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他一边推人,一边指挥下面的人去台子上将戏班里的人全数聚集到台前来,只是这一退一进之间,一些四散的人就将九雅挤到了一边。这些军爷想必平日横行惯了,台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不服一个军爷的推搡,凶悍地一脚踢在那军爷的要害,那军爷捂住命根子弯下腰去。四周的军爷大怒,其中有一人抬腿就从后面将那徐娘踹下了台子,见她在地上翻滚都不甘心,又跳下去连腿直踢,骂道:“既然想死,爷今天就成全你!”
那班主吓得魂飞魄散,再见其他的军爷也围了过去,他赶紧过去哀求道:“军爷,军爷,就饶了她吧,我们都是些苦命人,这么样把她打死了,于各位军爷也没甚好处啊……”
其中一个官兵哪里听他的话,嫌他吵闹,一刀就朝他的手削去,那班主不及躲,手起刀落,只见班主的一根大拇指立即就离了体,喷着血,朝九雅这边飞溅而来。
九雅何曾见过这种凶残的场面,脚前滚动的血指吓得她连连后退,惊慌失措中,竟是撞到了别人身上,她也顾不得道歉,转身就往酒楼里跑。这种血腥的事情她管不了,只希望能少见才好。
班主的惨叫声并没让那些人停止恶行,他们继续对戏班里的人拳打脚踢,而九雅的跑动却是引起了酒楼前面三个军爷的注意,他们立即追踪而来,叫道:“那个青戴帽子的站住,不准跑。”
九雅没以为那些人是叫的她,四下人又多,她只想往楼上跑,而楼上却突然冲下来两个青衣大汉,她不急躲,眼看就要被撞上。如果以她的身量被那两个大汉撞上的话,不用说,她直接就是一个被撞倒在地被人踩的对象。
这时旁边一手突然将她拉开,身前一阵风过,两个大汉已经呼啸着冲出去,那三个军爷顿时冲向他们,九雅险险避过。她这才想到要去谢刚才拉她的人,还未抬眼,眼前就被一角湖蓝绸袍的大袖给遮盖住,袍袖上隐隐有清迷淡香,似百花调谢时的残香,令闻者一下就能牢牢记住,沁入心脾,回味无穷。她记得这个袖角,刚才在门口撞的就是这个人,也是被他扶了一把。
她把袍袖自眼前拉开,抬起头,一袭青纱罩顶的大沿帽已经将此人面目掩住,虽不能识得其真面目,九雅却透过青纱看到了此人灼灼其华的眸光。
此人似乎也在透过青纱注视着她,九雅瞬息被烧灼的感觉,挣开那人的怀抱,急急退后道:“谢谢。”
然后转头就走,人多,周围的危险就多,势必赶快归队。幸好迎面寒子鸦就迎了过来,他见到九雅,忙低声道:“刚才这边好像出事了,你没事吧?”
九雅松了口气,摇头,“没事,那些军爷太蛮横了,我们快走吧。”
寒子鸦于是护着她往外面走去。
“九雅……”才到门口,九雅忽然听得有人叫她,忙停住身子,回头四下张望,从一张张惊慌的人脸上扫过,根本没见到熟识的人,她不由纳闷,是谁叫的她?还是她产生了幻觉?
目光不由自主朝刚才湖蓝色绸袍望去,那袍角已隐在后门人群之中,一抹蓝色在喧嚣中犹如一片蓝云,转眼消失无踪。
等寒子鸦护送她到车队的时候,黄大人已经很焦急地等在那里,当寒子鸦护着一身男装的九雅过来的时候,他还愣了愣,转而就认了出来,那是县主。当下便竖眉问道:“县主到哪里去了?这边乱得很,可不能乱跑。”
九雅不好意思道:“只是出去想买点东西,让大人久等了。”
黄大人哼了一声,再上下打量了她一身胡服,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县主此后就以此装束出来见人吧,这样办起事来也方便。”
九雅没料到黄大人也有这种心思,像这种老顽固会如此通达吗?
她一脸疑惑,自没瞒过黄大人的利眼,他也不解释,只说了一句上车准备走吧,然后就走了。
此时也不怪他不能解释,出来的时候,马皇后就一再交待过,此次去新宜,要尽量掩去宋九雅的行踪,对外,最多只能提到是县主,更不能提到她的真实姓名。在那边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让宋九雅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不知道马皇后这等交待有何意义,但是他只要照做就行。现在九雅换了一身几乎让他一时都难以辨别出来的男装,倒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九雅上了马车后,傅誉正半倚在车里执一玉杯在喝酒,乌发半掩面,看不清他的容颜。
“一声不响地,出去干什么了?难道是看到了老熟人?”
九雅把他的杯子抢过来,“你不想要命了吗?现在怎么能喝酒?”
傅誉侧过脸,脸上神情迷蒙,如霞光掠过万水千山,难以看清其真颜,他微哂,“只是小喝一口而已,我问你的话还没回答。”
九雅将酒泼到了车外,“确实看到老熟人了,你知道我看到了谁吗?安子程。”她不由暗叹,难道她才出去一小会,他又在胡思乱想了?有没有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他?你下车就为去看他?”傅誉有些不信。
九雅白了他一眼,“你看你那什么眼神?我看到他和什么楚大人从一间酒楼里走出来,好像听到安子程说,让楚大人务必按上头交待的紧密查守,那个楚大人是谁?安子程究竟是接了谁的命令,紧密查守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傅誉坐正了身子,正色道:“楚大人?这罗樟郡的郡守是楚横,难道安子程见的是他?上头交待的紧密查守?”
他沉吟着,九雅吃着秀彩准备在桌上的糯米糕,“相公,看来安子程此来,并不止于什么记事职责,分明有别的意图,就怕是对我们不利,得好生防着了。”
傅誉笑了,“已经防得很严了,再说,这一去新宜,其局势复杂,不见得他们就是针对我们两个的。可是……”
他语气一转,就揽住的她的腰肢撑着头脸望着她,“娘子,答应我,到了新宜后,不要离我左右,我怕若是有什么事,我无法照顾得到?”
九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块糯米糕塞进他嘴里,“傅誉,你究竟在担心什么?真的只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傅誉要取嘴里的糯米糕,九雅将按住,盯住他的眼睛,低声道:“相公,我知道你在为什么而不安,可是我向你郑重说明,我真的不会为别人而动心,因为我已经是你的,你应该选择相信我。如果那个人真的让你如此不安,好,那我答应你,我不与他见面就是。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该安下心来?”
傅誉被她揭穿他的心思,脸上微赫,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把糯米糕咽了下去:“娘子,我……”
九雅拉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闷声道:“我如此说,是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猜疑,你刚才那般质问,真的很容易让人伤心,这才到罗樟,你就开始猜疑起来,若是真的到了新宜,到了卢邑,你的疑心和不安就会让有心人有机可趁,让我们之间生出误会,你知不知道?”
傅誉赫然,终于进行了自我反醒,九雅如此疼心的将心里话说出来,不说别的,肯定心里又把自己划分为不成熟的表现,她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若让她因此反感,她怎么会喜欢上他?他一番痛定思痛,咬牙点头道:“娘子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太小家子气了,也对自己太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