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急忙去捡那两件衣裤,那边厢的罗老六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拔腿就往院门口跑,傅誉早观察着他的动静,立即追上前道:“好个罗老六,犯了事居然敢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掠身就去抓,然而跑到院门口的罗老六却叫人重新给拧了回来,正是傅清言。他笑眯眯看着罗老六,“你这东西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跑去候爷的院子去挖树,灌强水,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狗奴才么?”
罗老六瞪大了眼,颤抖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媳妇这才觉得不对劲,忙过来问道:“我家这口子犯了什么事?他就只爱窑姐儿,胆子可小得很,哪敢去犯什么事?”
她边说着就把拉罗老六,“喂,你给世子爷说清楚,那晚你究竟在哪里鬼混,不要有什么事儿都栽到了你头上……”
她只一拉,罗老六的头就耷拉了下来,傅誉脸色一变,过去一摸他鼻息,居然没气了,死了。
刚才都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死了?
傅清言也不敢相信,拍着罗老六的脸道:“喂,你醒醒……”
罗老六的媳妇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好半晌才听她陡然痛哭了出来,抱着罗老六的身子大哭道:“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别吓我,你可不能死哇,我们的小五还小,你千万不能死哇……”
转眼间来这么大一个变故,谁也始料未及,傅清言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喃喃道:“刚刚抓在手里都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转眼就死了呢?”
九雅盯了他一眼,他一来,人就死了,这么巧,莫不是他刚才下了暗手?她不死心地走到罗老六的尸体前,他媳妇把他抱在怀里痛哭失声,九雅下意识地朝他颈子看去,果然,她竟看到一点蓝色在他后领正中,她忙惊呼道:“快把他放下来,有毒!”
她说着就把罗老六媳妇推开,罗老六媳妇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了哭声,怔住。九雅把罗老六的身子翻过来,把他后颈处的衣领揭开,果然看到一根和上次出现在吴道士喉咙上一模一样的蓝色毒针。
几个人同时倒抽了口气,就在这须臾之间,毒针是怎么射到他脖子上的?
九雅拿出帕子就去揭那毒针,傅清言一把拉住她,“弟媳不可,小心触及中毒!”
九雅回眼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劳大哥关心,我自会小心。”
“娘子是要这根毒针么?我拿给你。”傅誉知道九雅的心极细,便从她手里拿过帕子,包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毒拔下,并且一层层包好。
傅清言慢慢松开九雅,心里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骤然填满,眸光幽凉,带着苦涩,失落,自嘲一般笑道:“难道弟媳怀疑是我下毒害了他?”
九雅把包好的毒针小心翼翼拿在手里,清冷地看他,“刚才都还好好的人,你一抓就死了,不怀疑你,难道怀疑我?”
她说完就把那两件带着泥的衣裤一起提在手里,就朝外面走去。傅誉拍了拍傅清言的肩,无可奈何道:“大哥,她是无心之言,别往心里去,她做任何事都讲证据,不是还在继续查么?我想不仅我不相信这是大哥所为,她也是不相信的,走吧。”
他追着九雅的步子而去,傅誉清摸了摸脸,看向还愣在地上的罗老六媳妇,半晌,才淡淡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罗老六在三爷成亲的那晚和赵三去了候爷的忆兰居,将一株百年老树的树根给挖断了,还灌了强水,造成大树枯死,并且将此事让吴道士说成是三奶奶身上的煞气所造成。府里头的人现在都要赶三奶奶走,我怀疑是有人指使罗老六,现在他被人杀了灭口,你们一家大小人也不少,以后还得过日子,所以,你现在还是得过去赵三那边帮三奶奶指证他,一定要把那个指使之人查出来,还你家罗老六一个公道。然后以后你们一家大小还可以到账房照着罗老六活着时的月钱去领,一直到你终老。”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没有去赵三那边,而是回了他的南天院。
九雅和傅誉再回到赵三那边,一干人还都很耐心地等在那里,正守在赵三旁边的寒子鸦见到他们,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问到什么?”
九雅看了若无其事的赵三一眼,正要说,陈妈却跌跌撞撞奔了进来,一下子抱着赵三哭诉道:“我的儿,这都怪娘没用啊,在老夫人面前说不起话,如今竟然有人用这事连查你,这叫什么事,娘心里难受啊……”
赵三不耐烦地推了推陈妈,皱眉道:“都说些什么,也不怕丢人现眼?少奶奶要查就只管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做过要不得的事,怕什么?”
萧姨娘看着哭诉着的陈妈,皱了皱眉,还是转头对九雅道:“陈妈是我们府里的老人,老夫人极信任她,她的儿女要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等下如果有事还差不多,没事的话,就怕老夫人脸上不好看,誉儿媳妇就稍微注意一下便可。”意思就是让九雅别问得太激烈,扇了陈妈的脸,等于也就是扇了老夫人的脸。
傅誉嗤笑出声,“娘子,有什么只管问什么,管一些这样的那样的作甚?”
萧姨娘脸色一青,结果就冷哼了一声,“我也是为她好,如果誉儿硬要硬来,惹得你奶奶不高兴,我也没有法子。”
九雅撞了傅誉一下,笑道:“谢姨娘提点,我会注意的。”
萧姨娘这才缓了脸色,九雅转过身来,朝赵三微微一笑,然后将那两件带泥巴的衣裤摆到赵三面前,轻言细语道:“刚才去罗老六那边,他已经交待了,说那晚你们两个是一起去过忆兰居,而且是你约的他,这就是那晚他挖树根时弄了一身泥巴的脏衣服,他一直都保存在那里。赵三,你怎么说?”
赵三见她一脸笑意,先还迷惑在她的笑脸中,哪料下一瞬她说出的话竟是如此犀利直接,惊得他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瞪眼大骂,“好你个罗老六,居然把这事往我身上推。那晚明明是他来约我,强水也是他给我的,说只要把那树挖断根灌了强水就给我一百两银子,正好我赌输了没钱翻本,才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居然到头来倒打我一耙,好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呸!你才是个不要脸的,那晚明明是你提了个罐子来找我家老六,事情明明是你指使他干的,现在居然还来冤枉他,老娘跟你拼了。”随着这一声,罗老六的媳妇已经披头散发的冲了过来,一把将赵三的头发抓住,就开始撕打起来。
赵三被她抓住头发,不由厉声大叫,“好你个臭婆娘,撒泼就去找你家那个,敢闹到我这里来,以为我跟老六一样任你好欺么?”
他说着也抓住了罗老六媳妇的头发作死的撕扯,这哪是个事儿,陈妈在旁边护架,萧姨娘也打发人把两人拉开。同时,傅誉和寒子鸦紧密关注四周,看这次还有谁在此施毒针杀人灭口。
诈得了赵三的证言,九雅一声冷喝,“赵三,看来你还识时务,自己给招了出来。不过你干下这样的事,挖了府里的福泽树,可知道是什么大罪?犯此大罪,难道就是为了陷害我,把我说成煞星,好赶我出府?”
赵三这才慌了,终于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哭丧着脸道:“三奶奶,小的哪里有那么个心啊,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又受了一点银两,小的才去约了罗老六干这事,早知道是要害三奶奶,给小的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啊……”
他说着好像悔不当初的样子痛哭流涕起来,九雅自是不会理会他这种无耻的表演,断然道:“既然是受人所托,那你告诉我,是受谁人所托?”
赵三吱唔着,陈妈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混帐东西,快说呀,难道你想背着这个黑锅?”
赵三这才抱头叫道:“是回事房的白管事吩咐我这么做的,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我和罗老六便二一添作五分了,趁候爷出府的那晚便去挖了树。”
一听说是回事房的白管事,寒子鸦立即提气掠上墙头,人影一闪即没。九雅自知他是去找人,便也不急着去了,便对傅誉半开玩笑道:“看来在这府里头要查一点事情还真不容易,弯弯绕绕,实在容易把头转晕。再说那白管事,我与他素未谋面,居然在我刚一踏进候府的门就开始算计我,不知是何故?难道他也是受人指使?”
傅誉谁也不看,只盯着她的脸面旁若无人道:“只怪娘子长得太好看,有些人久仰大名,于是就嫉妒了,然后就开始想把娘子赶出府。不过呢,这白管事也恁有本事,他还真能知道主子的动向,居然能算到有人想请道士进门之事,不然此事也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娘子说是不是?”
萧姨娘脸色难看,“誉儿这是在说姨娘么?你父亲久缠病榻,病也久不见起色,姨娘老早就想找个道长来看看了,这白管事确实也是我安排到清风观接洽之人,但是谁知道他会背着我干这等事?等下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就对了?”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等了这里的原因,实在想知道,一个与新奶奶从未谋面的管事,为什么要陷害她。
时间过得并不多久,寒子鸦就一脸沉色的回来了,后面也根本没跟什么白管事,九雅心里一格蹬,就知不妙。果然,寒子鸦开口就道:“白管事已经悬梁自尽在他的屋子里了。”
“什么?死了?”闻采荷失声叫道,怎么就这么巧?“他为什么要悬梁自尽?”
寒子鸦把手上的一张纸摊开,“这是他放在桌案上的遗言,说他本与少奶奶无仇,但是他这么做,是因为他不想三爷成亲,想起当年候夫人在世时打过他一巴掌,他就一直怀恨在心。他就是想让三爷永远成不了亲,到死都不能留一个后,叫已过世的候夫人也知道他的手段,让她在地下也去后悔……”
他的话,让整个院子里都鸦雀无声,九雅却心有所惑,哪有这样的仇恨,莫不是想以此掩饰什么?她忽然见傅誉脸色煞白,手指都跟着在抖。她一把握住他,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