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小亭的时候,才是晚上七点四十分左右,离八点还差许多。他也不禁笑话自己了。坐在熟悉的地方,他感慨于现代的诗人把过去做诗的优良传统忘得差不多了,却对外国那些什么派的诗人趋之若鹜,虽然我国古代的诗人已经把外国那些诗人的诗歌的表现手法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又想现在的中国人是不是自卑惯了,对自己的东西总是瞧不起,而对带上“外国”这两个字的东西总是能让他们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也更能提起他们的兴趣。
正想得入神,忽听一个声音问道:“刘大哥,你在想什么?”正是陆云霞的声音。
刘世俊回过神来,呵呵笑道:“你来了。刚刚我正在想,现在的诗坛似乎已经混乱不堪。诗歌到底变成了什么,我不敢下结论。尤其是古诗,真是佳作难寻。”
陆云霞笑道:“有你在,还担心什么古诗消亡呢?”刘世俊只管摇头叹息。陆云霞又道:“其实这种现象跟我们现在的教学有很大的关系。像古文那样,连语文老师都半懂不懂,如何能让学生懂得透彻呢?老师懒得教,学生更懒得学。长期以往,当然造成现在这种状况啦。拿我自己来说,古诗词读了不少,可是对古文还是知之甚少,最多一知半解。别人当然不会花很多时间去咬文嚼字地学习古诗词,形式自由的新诗也就成了他们的首选。”
刘世俊叹道:“现在作诗的人很多,只可惜诗歌是高雅文学,多人作诗只会造成诗歌越来越庸俗,诗歌也只能是越来越不受欢迎。”
陆云霞立即表示反对:“此话差矣。《诗经》里就有很多诗歌是劳苦大众创作出来的,不但不庸俗,反而成为作诗的典范。唐朝几乎人人能诗,却也不见得诗歌因此庸俗下来,而是出了诗歌创作里最伟大的几位诗人及流芳百世的佳作。多人作诗,作出来的诗歌也许会参差不齐,但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更多优秀的作品涌现出来。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刘世俊依旧不肯服输:“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诗歌,全都是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考验,从无数人的作品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了。你又怎么知道除了这些佳作之外,没有庸作呢?”
陆云霞道:“行啦,我认输就是。你呀你,就是只知道自己是对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刘世俊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挠着头苦着脸求道:“你别说我还真的记不起来啦。这位姑娘,你一定认识我,快点告诉我,我姓什么名什么?”
陆去霞咯咯直笑,笑得弯了腰,动人的睫毛颤抖着。刘世俊看得砰然心动,心想要是此生此世,能永远看到她这个样子,不复何求。他又道:“接到你的电话,听你把话说得那么简短郑重,我还以为你要兴师动众地找我算账。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要杀要剐,悉请尊便。”他略一停顿,高声念道:“砍头不要紧,只为太伤神。杀了刘世俊,诗坛少一人。”说毕昂首挺胸,一副凛然正气、视死如归的模样。
陆云霞忍不住笑了出来。刘世俊喜上眉梢,继续说道:“刚才我还在浑身发抖,现在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因为我现在感觉有点像是在约会。”
陆云霞白了刘世俊一眼,嗔道:“你少臭美,谁跟你约会?哼,我要找你算账,新账旧账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算完。”
刘世俊举起了双手,涎着脸道:“我投降。自古杀勇不杀降。陆姑娘,万事好商量,你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陆云霞这回却笑不出来了。她深深望了刘世俊一眼,忽然间哽咽起来:“昨天晚上你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要赶我走?”
刘世俊陪着笑脸:“当时是什么情形你是知道的。我一个人对付那三个随时有可能反扑过来的家伙已经心有余力不足了,你一个女孩子留下来会很危险的。”
陆云霞抽噎着道:“你只知道我危险,怎么不知道你自己也处在危险之中?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才好?我……”她本想说我也不想活了,但又觉得过于直白,便改口说道:“我岂不是要受天下人唾骂?”
刘世俊心中感动万分,也涌上一股幸福的感觉。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固执地认为:诗书上所谓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全是虚伪的,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如此动人的爱情故事。这时他一再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被一时的假象冲昏了头脑,更不能自作多情,误以为是,以致贻笑天下。
刘世俊想了想,笑嘻嘻地道:“不用害怕,我这人应该说得上一直是福大命大。虽然有些危险,只是表面的,实际上并不碍事。再说你是我带出去的,我有责任、有义务、有良心去救你,是应该中的应该。要是救不了你,受千刀万剐的人就是我。”
陆云霞凄然一笑:“难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刘世俊无言以对。过了半晌,他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能与陆云霞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于是便壮着胆道:“陆同学,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我有一个过分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陆云霞道:“但说无妨。过分也没关系。”
刘世俊道:“你我义结金兰,怎么样?”
陆云霞神色恍忽地喃喃自语:“义结金兰?为什么要义结金兰呢?”
刘世俊当然不敢勉强,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陆云霞忽然笑了:“结拜就结拜,我正好缺一个大哥。以后万事有你当大哥的担当照顾,我一定会很开心很好过。”她心想有些事情急不了,虽然结为八拜之交,但实际双方并无血缘关系,彼此间的关系却可以更深一层了。
刘世俊大喜,精神也为之一振,但是到底放心不下:“你这话是否当真?千万不能后悔哦。”
陆去霞点了点头,却又有点担心地问:“要不要歃血为盟呢?”
刘世俊摇头笑道:“我们用不着弄得这么血腥的,就击掌相应吧。”说完他先伸出右手做了个击掌的姿势。不想陆云霞已经举手发誓:“我陆云霞今日与刘世俊结为八拜之交。今生今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年我若背叛此誓,不得好死,死后不得翻生。”
刘世俊见她说得如此庄重,也郑重地发了个同样的誓言。随后两人击掌相应,均相视一笑。两人互叙了出生年月,这才知道原来两人是同一年所生,刘世俊出生在七月份,陆云霞则是十一月出生。刘世俊得意洋洋地道:“我比你大四个月,以后我是大哥,你是小妹。”
“大哥。”陆云霞笑盈盈地叫着。
刘世俊十分高兴地应了一声,也叫道:“小妹。”
“叫我阿霞。”陆云霞道,“爸爸妈妈都这样叫我。你是大哥,应该这样称呼我。”
刘世俊却觉得不妥,笑道:“我觉得还是叫你做小妹比较好听。”
陆云霞微微有些失望,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呀你,我就是拿你没有办法。既然我们已经结为异性兄妹,以后大哥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莫怪我直言。该管的我也会管的。”
刘世俊笑道:“这个当然。今晚我觉得非常高兴。我来自农村,是个山野村夫,下里巴人。能与你结拜为兄妹,我觉得三生有幸。”他虽然已经猜到了陆云霞的些许心思,但就是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出身卑微,更不敢向陆云霞表白。
陆云霞正色地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情本不分国界,人又何来地位之别?再说,你我皆凡人,何事强生分呢?”她心想:大哥,你为什么要以自己出身卑微为借口,其实你的心又何曾不和我一样?是不是你我都过于矜持,而让我们都忍受这份煎熬呢?难道我的眼神还不足以表白我的内心吗?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人也呆住了。
刘世俊笑道:“小妹,今天是我们结义之时,能否献出诗词以示祝贺呢?”
陆云霞就准备好了一首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现在听到刘世俊开口讨要,正好趁机亮出来。她整理了一下头绪,轻轻拢了拢头发,道:“我早时候填了首《眼儿媚》,不合词谱,献丑了,请大哥不要笑话。”她顿了顿,幽幽地念道:“
梦回雁丘泪满襟,孤鸿断肠音。
寒塘依旧,冷月无语,秋水难平。
人生若只如初见,瑶琴谁与听?
红豆落尽,自难相诉,千缕柔情。”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衰怨。
刘世俊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内心有两个声音在同时呼喊,一个声音在大叫道:鼓起勇气来,向她表白吧,你们就可以两情相悦了;另一个声音在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门!
两人顿时都沉默不语。四周非常静,静得刘世俊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过了好一会儿,正当他们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却听到小亭后面那些牡丹丛中竟然传来了清晰的“唔唔”地声音以及粗重的喘息声。刘世俊和陆云霞相视一眼,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都脸上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刘世俊顿时想起那首传遍整个省城大学校园的所谓的词:
常记校园日暮,周末狂饮无度。
兴尽晚归来,误入花园深处。
呕吐、呕吐,惊起男女无数。
个个穿衣提裤。
对于这首词,刘世俊曾经惊叹于作词者的丰富想像力,但他又觉得太可惜,因为这首词多了最后一句,这一句简直是画蛇添足,导致大煞风景。可要是没有最后一句,作词者可以认为无法尽叙。
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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