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致远久久没有说话,似乎,他有些明白了。
一旦踏入黑暗,他们将永远失去再站在阳光下的权力。
而秦非恭,属于光明。
戈虬山山腹秦非恭并没有睡实,心中始终惦记着现在应该还被自己迷晕的那人。一觉醒来,脑中第一浮现的便是叶承修略带着邪魅的脸,心中像是被抽出了什么,空的难受。不禁想到,若是他一觉醒来,发现怀中之人已经离去……不知是否会同他此刻一样,好像灵魂已剥离身体,再辗转难眠。
看看远处戈虬湖面一望无际,蓝与蓝相接,让人如坠深渊,惶然戚戚。
再无时间伤春悲秋,秦非恭从地上站起,用脚踩乱周围落叶,仿佛这里没有任何人曾来过。收拾好东西,便一路向山脚而去。
几乎感觉不到累,秦非恭一路到达山脚时天已露鹅白,湖面一角正静静停着一叶木舟。
将手中包袱扔进船舱,秦非恭看着船头,想到身上不适不禁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准备忍一时之痛,跃上船头速速离去。
却在跃起的一刹那,明显感觉到船舱里有陌生气息。心中一紧,虽然无法阻挡下坠之势,秦非恭微微一转身,拨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向那人影刺去。
那人也是身经百炼,微一侧身躲过攻击,手下已经出招,二指如电,点向秦非恭身上要穴。
秦非恭心下大骇,顺着匕首刺空之势,一个转身,猛地出脚攻敌下盘,却惊讶的发现对方没有还手的意思,仍旧定定站在那里。
心中疑惑下,谨慎起见,秦非恭在离对方腿骨三寸之处生生收住了踢出之势。
听到回应似的感叹声,秦非恭心中一凛,借着外面渐露的天色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一直隐身在船舱的人竟然是季致远。
“你想干什么?”秦非恭的声音冷得吓人,左手暗暗扯下钉在衣摆里侧的暗器,已经准备好一场恶战也要逃出这里。
“松开你的左手吧,我不是来让你回去的。”季致远摇头看向他,微微苦笑。
秦非恭脸上一僵,手下仍不肯泄力。
季致远看着他一脸戒备,毫不犹豫的扔掉身上所佩长剑,看着秦非恭道:“你还不放心我把剑交给你。”
秦非恭丝毫不为所动:“刚才你是用手指攻击我的。”
季致远失笑,“秦先生未免欺人太甚,总不能让你砍去我的双手吧!我知道你不一定会信我的话,怕你一跑了之,才出手想点住你,慢慢道来。”
秦非恭斜眼瞥他一记,终还是信了,收起暗器没好气的道:“季副将究竟有何贵干?”
季致远看着他许久,轻声道:“为什么要走?”
秦非恭一挑眉:“你大老远跟过来就是想问这个?个人意愿罢了,恕我不能奉告。”
季致远却不理他的恶劣语气,径自说道:“你说过,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凌驾于自由。你对公子的感情真的比不上所谓的自由?”
秦非恭身影一僵,不自然的别过头,声音略显沉闷:“这话是他说的?”
季致远不回答,只是轻笑:“你既无所谓,又何必去知道公子的想法?” 眼神却紧紧盯着秦非恭的双眼,想从中寻找些许不舍。
秦非恭张嘴欲言,终是把要说的话生生吞了下去。眼里只剩无尽寂寞,久久才道:“阿远。你回去告诉他,我永远不可能委身于人,苟且偷生。纵然放弃一切,刀口舔血,也是心甘情愿。是我负了他,他若一辈子不肯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希望他……不要恨我。”
这话说出口,仿佛千斤大石掷到了地上,轰然而响,震得秦非恭的心里一阵绞痛,面上却假装若无其事。
季致远怎么会看不出,淡淡的说:“公子没有恨你,他只说了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让一切都过去吧。”
秦非恭呆愣一瞬,脑中嗡嗡作响。终于……还是说了。
相忘。相忘。相忘于江湖。
有多少个夜晚,叶承修和自己紧紧相拥。
有多少次相拥,曾在唇齿纠缠间说过永不分离。
有多少次分离后,他会淡淡笑着说,你回来了。
从今往后,再无人能够和他一同在寒冷的长夜里相拥细语,再没有一个怀抱会像那般炙热情深,再没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的包容他偶尔的软弱……
事到如今,再想那些有什么用呢?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断了一切后路,才能狠心向前。
忽然想起前一世的那个人,笑得云淡风轻,却吐露最残忍的话——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想到此,秦非恭不禁收敛心神,冷冷道:“话已带到,你可以走了。”
季致远见秦非恭脸色难看,已经心中明了,语气里满是关切:“不是公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要来。”
“你想做什么?”秦非恭略微迷惑,心中不禁有些戒备。
“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试着……寻得自由。”
秦非恭一愣,却回过头去不看他:“自由?你大可以跟在你公子身边,一样有自由。”
“你是担心公子一人身处皇宫,被奸人暗算?”季致远一脸好笑的望着秦非恭。
“我既然走了,自然不会再牵扯那些事。他既然要留下,必然已经做好准备。我又何苦操心?”秦非恭笑得却是不自然至极。
“既然如此,我实在想不出你拒绝我的理由。若说未来险阻,你也需要面对甚多。平心而论,带上我对你绝无坏处。”
“不可能。”既然想好要走,就不会再留下一丝念想。
“我自从出生,便一直被教导精忠报国,为的是忠孝。自从爹爹去世,便跟随公子左右,为的是忠义。你却同我说,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凌驾自由。我从不屑自由。可是公子却说,那是他毕生所求。”季致远望向秦非恭的眼神颇为迷茫:“我想亲身体会,到底值不值得为此放弃一切。”
秦非恭久久不语,忽然低声喃喃:“世人总是追求痴、嗔、贪,却从不去想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由,是这个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轻声低喃,随阵阵湖风逝去。
初阳已露,整个天空已被染红。金色洒落。
To be continued作者有话要说:评论不给力,收藏不给力……
无限扭动……作者桑不开心啊不开心……
……
江湖篇
第五十二章 密报
腊月寒冬,鹅毛飞雪。
瑶城已是雪海一片,银装素裹。苍虬的枝桠上到处结着冰溜子,这时节实在少有人愿意出门,进城的人自然也少,城门的守卫不禁都有些昏昏欲睡。
远远传来几声“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一个身着厚重棉衣,披着蓑衣的男子正向城门走去。虽然肩上扛着重重一担物品,踏着过膝的积雪却丝毫不见吃力,脚下步履矫健,一看便是时常上山的农夫。
正走到城门,却被一旁的守卫拦住:“哎哎!那个挑扁担的……说你呢,给我站住!例行检查!”
好容易逮着一个人可以解解闷,看上去还挺老实,说不定还能够唬两个铜板做酒钱。两个守卫一边咋呼着,一边作势就要去抢那农夫身上的扁担。
那农夫急了,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两……两位官爷,小的只是个上山砍柴的农夫,和皇榜上的那些人没关系啊!”
“阿呸!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些日子可不太平得很,前两日还听说聚风那捉到了一个叛军首领,叫什么……什么南巴衰的……他奶奶的!什么鬼名字,衰成这样,能不被捉么?”
一旁那个守卫也放肆的笑起来:“听说那人是棺材铺里的伙计,别人都叫他棺材子,那可不是衰到了极点么!就这货还能当上叛军首领,爷爷我当个将军可不在话下!”
“屁吧!你爷爷我在这呢,哪轮得到你当将军!”
两人闹骂了一阵,才看向一旁有些瑟缩的农夫。
“我看……你到挺像个叛军的样子……”说着,一个守卫狠狠拍了一下那农夫的肩,笑得奸猾猥琐:“小子,身板不错啊!”
“我看也是,又有个农夫的身份作幌子,绝对不是什么好货!”另一个守卫立刻在旁添油加醋。
“不……不不是……小人真的只是个农夫啊……”那农夫更加害怕,声音都抖了起来。
这几年天下大乱,先是聚风的转世之人消失了,听说是流落江湖之中,四国都贴了悬赏令,务必要将他找到。
后来几年里一些地方竟有人开始在私下教学,散布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尽是说些反对朝廷王侯将相独权的。寒族士子大受鼓动,不久四国里的势力纷纷开始跟风,一时间反对声成群。不久民间里便出了许多教派,都是鼓吹贵族下台的,在四国作案无数,但却都是干些利于百姓的事。朝廷虽然头痛,但无奈民间的支持声大,而这批人又都是神出鬼没,每次出动也都是一小股人,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摸不着蛛丝马迹。
这次捉到的南巴衰便是里头最大的教派之一,“寒衣教”的分坛主堂主。
上面有要求,下面自然要去抓人。抓不到作案累累的叛军,那就捉几个老百姓顶替,大家都好交差。这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即便是这个没读过书的农夫此时心中也是惶惶,若是真的被诬陷捉住,有苦说不得,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那两个士兵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这人也忒傻了点吧,一个守卫上前便是一推:“你个刁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那些叛军的一份子,我这就把你绑了交上去!”
那农夫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肩上的扁担落地,里头装的货物洒了一地。
都是些木柴草药,并没有值钱东西,这让那守卫更是不爽,就要揪起他绑了。那农夫吓得连连求饶,赶紧摸索着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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