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非恭瞪大眼作惊讶状:“我哪里敢,把你惹毛了我日子可不好过。”
叶承修轻笑一声,走近身旁道:“知道就好。今日回来的可真迟,晚饭都收拾起来了。我给你拿到灶子上热热。”手却被秦非恭握住了,一脸笑意瞅着叶承修道:“行了,我看你连着十多日都忙着照顾承志,自己倒没歇没停的。现下反正毒也清了,你不如宽心几日,休息休息吧。我虽使不来灶子,但能让阿林帮我啊。”
叶承修的确是觉得疲了,闻言也不坚持:“那好,我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启步而去,却听见背后秦非恭似有似乎的叹息了一声,带着浓浓关切的声音传来:“既来之则安之,宽心以处吧。”
叶承修一顿,几不可闻的笑了笑。眼中冰寒总算被温柔代替。
(二)
雷豁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靠在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叶承志心中说不出的惆怅,心里乱成了一锅。看着那长长的像把小扇子般的睫毛毫无生气的低垂,雷豁低头印了一吻在他额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你还不肯醒,是故意要惩罚我么?”
“我怕了,我怕你再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我忽然也有些体会到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了,爹爹不理我了,哥哥也走了。真的是……让人钻心的疼。彻骨的怕。”
“我还记得你夺我手上的毒药,那样的色厉内荏。你其实也舍不得离开我的对吧?
“你最后那些话终究还是说了,其实你还是在意那些谣言,还是在意那些亲人对你的看法的,对吧?”
“你是怕了去面对一次次失望,怕了去面对错误,你没勇气看到大家对你失望的眼神。也不相信能取得原谅。”
雷豁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叶承志藏在被窝下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动容道:“修哥哥的话说的不错,我自私的只顾自己私情,却从没有替他们着想。我心里有恨,恨那整整九年的错爱,恨那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缘分。最恨这一切到了最后是个悲剧!九年前我一腔义气满腹热血,九年后我却动了情。我挣扎过,我痛苦过,可到头来我却只能迫着自己亲手把你逼上绝路。为了全我的忠孝,为了保我的仁义,为了结束这早该结束的战争伤痛。可我伤了我最在意的人,我永远无法释怀……我甚至想着若是能随你一同死了,也不错。”眼眶有些发热,鼻尖有些发酸,雷豁抬手抹了把脸:“我错了,错的离谱。先生曾经对我说过,人最不该就是轻视自己的性命。即便这世上没人疼你爱你,你也该爱惜自己。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枉顾了,那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爱别人。”。
“反省得不错~”一个略带了些笑意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雷豁一惊,忙吸了吸鼻子起身:“先生……怎么这么晚还不歇息?”
秦非恭笑着指指窗外:“你该说我怎么这么早就起床,已经天亮了,鸡鸣都打过三遍了。方才你专注的叙话,没听到罢。”
雷豁有些窘迫,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看着秦非恭岔开话题道:“先生来是为何事?”
秦非恭闻言敛笑,道:“你还记得当年在黑林时我与你说过,要想驾驭帝王之术,不仅要对别人残忍,也要能狠下心对自己残忍。当年的话,仿佛是一个开始,预示了今天。”秦非恭说到这里微微叹气,看着雷豁道:“你若心中有恨,也不奇怪。当年本就是我先抛下了你,自己欠了一屁股债逃之夭夭。若要说自私,我一分也不会比你少了去。”
看着雷豁有些吃惊的抬头,秦非恭正色道:“只有一点,既是做错了,便该用肩膀去担待。这与勇气无干,与德行无干,纯粹只是出于责任,出于良心,出于胸襟。你们两个都生了个聪明脑袋,却怎么在这事上总要钻了牛角尖。有胆量以死谢罪,却没胆量低头认错?”
雷豁低了头不语,眼中神色矛盾。秦非恭看他一眼忽然道:“本就是父子,哪里会有隔夜仇?你这般扭捏反倒是会让你二位爹爹心中失望。”
“可我……”雷豁抿唇犹豫,那厢秦非恭悠然自得道:“我刚从村长屋子前经过,他们二人似乎已经起床,我估摸着还有一盏茶时间他们就要出门去集市。恰好今日阿林他替我去了集市摆摊,我有半日闲时照顾承志。”说到这瞟一眼还呆立不动的雷豁,有些微微着恼,这孩子昨日被叶承修那一巴掌打傻了不成?忽然伸手去提雷豁耳朵,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睁着大大的眼睛委屈的望过来,秦非恭只作不见,冷声道:“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雷军师可莫负了聚风第一军师的威名,这般傻站着是要我请你过去么?”
雷豁赶紧作揖:“先生莫气,豁儿只是……多谢先生和承修哥的一番苦心。”说罢眼圈竟有些泛红。
秦非恭但笑不语,伸手拍了一爪子雷豁的肩以示鼓励。
雷豁忽然觉得先生懂他。知道他怕两位爹爹不再理他爱他,怕承修哥昨夜那个巴掌真的打碎了对他的信任在乎,怕秦先生会对他失望放弃,怕曾经那些好伙伴好兄弟会从此与他陌路。
好在……好在先生点明了他。
亲人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便是责他骂他,也还是会站在他身后耐心等待,苦心支持。
屋子房门紧闭,雷豁深吸一口气,伸手敲了两下门。
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隐约似乎听见萧玉白的声音:“哪个崽子这么早扰人清梦……”
雷豁脑袋轰了一下,先生不是说爹爹起床了么?后退一步,雷豁觉得喉咙有些紧,爹爹素来不喜睡觉时受人打扰……这回真是撞铡刀上了……
房门豁的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雷豁知道,临阵退缩是不可能了,就是雷霆万钧也得承着。
弱弱的看了眼一声白衣的萧玉白,身形是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消瘦了,雷豁心里一酸,叫了声:“爹爹。”又看了眼萧玉白身后正坐在桌旁同样呆住的雷漠沅,颤着声叫了句:“父亲。”
这两声喊完,雷豁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自己一路上想好的说辞都给忘了个精光,看着依旧不言不语的两位爹爹,雷豁也词竭了。
半晌还是萧玉白先回过神,却一个字未说,只是冷漠转身回屋。
雷豁一愣,赶紧跟上进屋,想了想还是把门仔细关好。再回头,萧玉白和雷漠沅却好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了似地,自顾自的打理做事,偏就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雷豁一哽声,低头撩袍跪下。这‘噗通’一声响的吓人,萧雷二人似乎也被震了一下,但却也只这一下,又继续各干各的
“父亲,爹爹。豁儿前来请罪……”雷豁试探的说了一句,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豁儿知错了,豁儿不该……”话没说完,却见雷漠沅萧玉白二人一前一后直直的打开大门竟是完全漠视了自己要出门!
雷豁一愣,再维持不住镇定,膝行两步上前揪住萧玉白衣服下摆:“爹爹莫走!爹爹难道不要豁儿了?”
萧玉白一顿,冷笑一声回头:“是谁当日在皇宫口口声声说要留下,辜负两位父亲豁出命去救他!如今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不要你?”。
雷豁一愣,愧疚的抿唇不语。雷漠沅向萧玉白使了个眼色,萧玉白终于不再说,抬腿就走。眼看门已经被拉开一条缝,雷豁真是慌了,也不顾什么形象脸面,一手使劲抓住雷漠沅的袖子不让他开门,一手拽住萧玉白的裤管不撒手,眼泪哗的流下:“当日是豁儿糊涂,爹爹莫要同豁儿计较!豁儿对不起爹爹,辜负了你们的苦心,惹爹爹伤心让爹爹担忧,都是豁儿的错……豁儿知错了,豁儿认打认罚,爹爹不要不管豁儿啊……”说道后面已是泣不成声,眼泪沾了二人一身。
屋子里静了几秒,只剩下雷豁一人的哭声。下一刻,雷漠沅却一根一根拨开雷豁的手指,雷豁一震,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你还是不知错在哪里,再认错也没用。”雷漠沅冷着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心软道了句:“地上凉,别跪坏了,快回去吧。”
这话一出,不仅是雷豁,就连萧玉白也有些动容。
雷豁心中酸楚一片,却怎能也不肯答应。使劲摇头道:“不走,豁儿不走!求爹爹提醒儿子一次,儿子一定认错,以后决计不敢再犯了……”这呜呜声低低的传来,虽然被雷豁压在喉咙许多,却还是让人听着揪心。小猫似地呜咽,又让人心中忍不住软下来。
看着那衣袍已被压的发皱,雷豁白净的脸上泪痕纵横,说不出的狼狈。低着头呜咽了几声,却感到一股大力忽然将自己拦腰拎起。雷豁一惊:“爹爹!”,人已被按在了离门不远的几案上,只听得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雨点似地落下来,臀上像着了火似地疼。雷豁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腾的红了一片,想要挣扎,只听身后萧玉白冷冷一声:“敢躲一下,打断你的腿!”
雷豁一惊,吓得停下动作。可身后巴掌越挥越重,真真是掌掌到肉,疼的他渐渐有些熬不住。也不知爹爹的怒气何时能消,心中愈发难过,身心俱痛下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感到身后突然变重的力气,臀上疼的发烫,雷豁终于忍不住落泪,开口求饶道:“爹爹宽宥……儿子熬不住了……”
“熬不住?熬不住也得熬着!”萧玉白丝毫不为所动,巴掌越挥越重,气的骂道:“臭小子!为了那个小皇帝连爹都不要了!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到好,贴着热脸上去要和那混小子一同死了去?!你想过我么?想过你父亲么?!你自己的命你就这么不珍惜,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今天不打的你屁股开花我就不是你爹!”越说越气,手下已不知不觉挥出掌风去,雷豁疼的哭叫一声,冷汗涔然而下。
“好了!用内力打儿子,你真想打死他么?”雷漠沅一声低喝,抓住了萧玉白堪堪准备挥下的手。
萧玉白一愣,脑中清明下来,才开始后悔自己下手重了。刚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