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校后操场的东面角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
“你不要拉着我!让我走,让我走,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宁愿去捡一年的狗屎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上一天的时间!”
“你不要这样嘛!陈贤!你刚才不是有话没说完吗?你下来!下来我听你慢慢说!你这样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拽着陈贤的衬衫拼命地往下拉,但陈贤这个王八蛋上身紧紧地抱在围墙上,无论我怎么劝怎么拉,就是死咬着牙根不肯下来。
而那个该死的教务主任就站在五米开外,双手抱胸,镇定地看着。
我气极败坏地冲主任喊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的学生要逃学了你也不管吗?”
死猪一般的主任纹丝不劝,冰冷冷地说:“他现在又还没逃出去,等他逃出去了再说吧。”
“陈贤,你下来吧!学费都交了!”我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劝着陈贤,“你一个大男生,这样子不是让大家看笑话吗?”
陈贤涨红了脸,倔气道:“我一个大男生,现在下去才是让人看笑话呢!”
我一听,知道靠劝是不行的了,憋足气,鼓足力,加大手劲使劲一拉。
“咝~”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上抓着一件破衬衫!
当着上身的陈贤一抬腿,翻过后墙落地,拔腿就跑。
这王八蛋这真的跑了……
我看着手中的破衬衫发愣。
主任从后边慢慢地走上来,看了看陈贤翻过的后墙,低头冷板着脸对我说:“告诉他,明天不用来上学了。”
我把陈贤那件名贵的破衬衫扔掉,站起来,瞪着主任,骂道:“你怎么还不去死?去死吧!”
趁着主任还没反应过来。
我一个箭步上前,攀住后墙,纵身一越,翻墙落地,也跑了。
“等,等一下……”
卓龙气喘吁吁地拉着纪书挤过围看热闹的人。
纪书看着我刚翻过墙,问道:“你不是说陈贤要逃学吗?怎么变成玉彬了!”
卓龙摇着头,纳闷,说:“刚才玉彬还在拦着陈贤啊,怎么也跟着逃学了?”
纪书若有所思,道:“难道是私奔?”
气坏败坏的卓龙瞪了纪书一眼,骂道:“你脑子有问题啊!男人怎么可能跟男人私奔呢?”
纪书道:“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怎么不可能。”
卓龙心知自己说不过纪书,忍下了气,问:“那你知道他们会去哪里私奔吗?”
“这还不简单,跟上去不就知道了。”
纪书快步冲上去,高大的身体轻易地翻过了高他半个头的墙壁。
“喂……”
卓龙看了看还站在墙边的教务主任。
犹豫了一下,也冲了上去……
胖胖的教务主任这下愣了。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有四个学生在自己面前翻墙逃学,而且现场还有这么观众。
这还有面子吗?
翻过墙的卓龙快步跟上纪书,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纪书昂首道:“除了死,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危险?”
心急如焚的卓龙忍不住朝纪书大吼:“我们这样做很有可能被学校开除的!”
“怕什么?”纪书不为所动,“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哼,”卓龙冷笑,“说得轻巧,你以为你是谁啊!”
“难道这么多年来你都没发现我是谁吗?”纪书惊讶地看着卓龙,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看得卓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纪书大呼:“我是玉皇大帝啊!”
卓龙一听,气得牙齿直打颤……
纪书看着不远处刚开走的公车,加快步伐说:“走快点,玉彬和陈贤上公车了!”
“他们会去哪里?”卓龙紧跟着问。
“笨啊!”纪书臭骂道,“打个电话问一下玉彬不就知道了!”
“他手机早就没钱了!”
“那还不快追!”
公车在城市中乱中有序地前进着。
看着车窗外那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街上那一个个陌生的脸孔,我心里好乱。
“我们回去吧?”我试探着问道。
陈贤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车窗外。
我压低了嗓子说:“我们回去上课吧。”
陈贤还是看着窗处,看着那些脸上不带一丝笑容的行人。
我失望了,想不到和这么坚强的我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居然还会这么脆弱。
沉默了半响。
“我们为什么要回去上课?”陈贤反问道。
我一愣,又迷惑着不知如何回答。
“难道我们就为了那张该死的文凭而去那个该死的地方吗?我不想这么做。”陈贤缓缓地回过头来,悲怆的眼神,像个陌生人似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像那个被人吐痰的男生一样,孤立无援地被人踩在地上,任人打,任人骂,不能还口,不能还手,只能一个人承受,那会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陈贤颤抖的声音说着说着,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像那个平头男生一样抖。
就在陈贤的眼泪准备好哗啦啦地掉下来的时候,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天而降,按在陈贤颤抖的肩膀上。
在陈贤抬起头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伟人形象深深地印入了他的眼帘。那关切的脸孔,那刚毅的眼神,那参天大树般的魁梧身躯,还有那一句铿铿有力的:那你他妈就该站起来!
陈贤的声音不颤抖了,肩膀也不颤抖了,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曾经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上帝,祈祷着:“如果我站不起来呢?”
“如果你真的站不起来的话!”纪书坚定地说,“那就躺下吧!让自己成为一个只想着逃避的懦夫,让自己继续做一个只想着让别人为你承担责任的懦夫!”
陈贤沉默了。
他的思考需要沉默。
后来我才知道,纪书跟在公车后面追了七个站才跳上了公车。
而当纪书跳上公车的时候,卓龙早已经累得一屁股坐在路边了。
从早上到下午。
我一直陪着陈贤,怕他想不开。
可是他却不断地骂着……
“那个拉屎不擦屁眼的…老不死的……”
“就算不看在这么多年我一直聪明伶利,乖巧可爱的份上……”
“也该看在我这么多年交了那么多学费的份上,把我调到九班吧……”
“那个生儿子不生屁眼的狗屁校长……”
陈贤嘟嘟嚷嚷,骂骂咧咧,东摇西晃地走着。
“我说得舌头都快掉下来了……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想说些什么,安慰些什么,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好由着陈贤继续骂着。
我心里想:等他骂累了,骂渴了,骂得舌头都快掉下来了,他就会停下来,求我给他买一瓶可口可乐,好让他解解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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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贤终于闭上了嘴。不过他并不是口干得舌头都快掉下来了,所以也没有要我去帮他买一瓶可口可乐让他解渴。
“小子,保护费给了没?”
不会吧,这么巧,居然是今天早上打人的那个染着黄毛的痞子。
他挡在门口,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指着陈贤喝道。
我看着陈贤,陈贤看着我。
黄毛痞子叼着烟继续吼着,“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这是我们东哥的地盘!想要在这里混,就得跟着我们东哥,跟着我。不然的话……”
我和陈贤看着前眼这个横叼着香烟的小痞子,发愣。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勒索耶。
“怎么样?”黄毛小痞子皮嘻嘻地说,“乖乖地叫声大……”
“我大你老母啊!”
一声巨吼过后。
一只大脚从我和陈贤之间狠狠地踹向黄毛小痞子的胸口。
“砰――”
黄毛痞子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重重地摔到了三米外。
我和陈贤还没反应过来。
纪书已经冲了上去,挥起硕大的拳头不断地砸在那小子身上。
黄毛痞子想走,被纪书一脚踩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纪书一抬手,那拳头如同暴雨一般,簌簌地落下去。
带着夏天的惊雷一般,不断地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黄毛小痞子被打得满地翻滚,痛得歇斯底里地嚎叫着。
“东哥…救我…东哥,快救我……”
纪书左一勾拳,右一直拳,拳拳打中要害。
我想起我在小学参加仪仗队的时候被我打破的那个鼓。
黄毛小痞子被打破了眼角,打歪了鼻子,打肿了嘴巴,连衣服都打破了。
纪书抓着他的头就往墙上猛撞过去,撞得他满脸是血。
我多多少少有点明白;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陈贤还那么怕纪书。
纪书打了十几分钟,才歇了一下。
满身血痕的黄毛小痞子躺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地颤抖,悲痛地哭泣着。
纪书觉得还不够解恨,又操起讲台旁老师的座椅狠狠地往黄毛小痞子身上砸下去。
“哇 ————”
那黄毛痞子爆发出一声痛嚎。
那座椅在纪书手中散得只剩下半节椅脚了。
纪书拿着半节椅脚,瞪着那黄毛痞子,怒问:“谁是东哥?”
还在哀嚎中的黄毛小痞子看着纪书,双眼充满了恐惧,全身哆嗦着。
“妈的!”
纪书拿着半截椅脚就要往黄毛小痞子身上戳。
我一个激灵,忙喊道:“别打了!”
我慌忙跑过来按住纪书,劝道,“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纪书头也不抬一下,一脚把那小子的头踩住,喝道:“小子,保护费给了没?”
黄毛小痞子艰难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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