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像我这样天天面对密西西比河呆坐,别人可能从身后欣赏你美丽的背影,飘逸的黑色长发,头上蓝色闪光的蝴蝶发卡———在背后赞美你“好酷一幅画哟”,却不想介入你的心情故事。
冷漠,这就是美国。
夏雨荷,就算你浑身放着电光也电不倒一个与爱情沾边的家伙。
那我还留在美国干吗呢?唉,沦陷啦,沦陷。
沦陷在孟菲斯———著名的摇滚歌王猫王的故乡。
猫王在这里唱着《伤心旅店》名震全美,这里却成了猫王FAN雨荷008MM的“伤心旅店”!
一小时前,迷途羔羊夏雨荷向中国成都发出紧急呼救———“妈,我要回家!美国不长爱情,我的生命都快被扼杀啦!”
夏雨荷声音是颤颤的二胡“悲鸣曲”,握电话的手臂颤抖如揉弦,全身在震颤。
之后,是长长的静音。
之后,是母亲冷冷一句,“在美国就听表姐的”。
她想说,妈呀,你杀了我算啦,还听表姐的?没说出口,因为此时正是北京时间深夜三点钟,母亲心脏病发作没法送医院。
但是,雨荷全身的反抗基因被激活了!就像这十月的密西西比河水,汹涌澎湃咆哮着拍击爱伦岛!“就是听表姐的话太多啦,我才沦陷在孟菲斯!”
原本温顺听话的雨荷便理直气壮向母亲宣战了!美国孟菲斯VS中国成都,声音越过太平洋,听得见子弹出枪膛发出“嗖嗖”的杀气!“妈!你别再说了!当初你就不该听信表姐的话让我‘洋插队’!当初你就不该采纳表姐的主张,把婚姻当成直通美国的旧金山大桥,将我送进坟墓,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被我开了!妈!我也忍受不了表姐三天两头让我去相亲,对象都变成‘联合国’啦,想起来就发呕!我的签证到期了,干吗还赖在人家的国土上低三下四忍气吞声过奴隶似的日子?美国不是万花筒里看到的美国!短短几个月,我也接触到美国的‘皮肤’,它冰凉,像蛇一样,我好害怕。
都说美国是爱情的荒漠,在美国别谈爱情,这是公认不讳的事实。
妈妈,我要回家!妈妈,我让你失望了,SORRY! 我保证回国后不办‘流浪宠物之家’了,不再当背包族‘驴行天下’了,我重新考研还不行吗?请原谅我过去不懂事,让我重新开始,我的人生舞台在中国。
妈妈,SORRY,我只能这样了!我的日子,我要做主……”雨荷的排炮换来的是一声闷响,“啪”———母亲那头挂断。
交战对方关了城门,抽掉云梯,固守城堡。
你敢在太平洋那边发射原子弹?雨荷对母亲的态度失望透了!“小姨,手机响了。
”坐在雨荷身边的小女孩小蝶像猫咪一样灵巧地从书包里扒出手机,“是妈咪。———妈咪!”
“小蝶呀,你跟小姨在哪里?怎么不在家呢?”
这就是裴书兰表姐,小蝶的妈妈。
小蝶懂事地把手机递给雨荷。
“表姐,有事吗?我们在爱伦岛上玩。
”“你怎么搞的嘛,一小时以前家里电话老占线。
现在又没人接。
小蝶病刚好转,不能受暑热,快回家吧。”“哦,先是亚洲中餐馆的四川老乡小李子,随便聊聊。
然后我们就出门了。
现在呀,坐在密西西比河岸边,好长好宽的椅子啊,空旷无人,我们两个可以躺在上面睡觉呢。
有大树遮荫,可以看河上古老蒸汽船,飞机像蜻蜓一样掠过河面,落在岛上有私人停机坪哩……小蝶好喜欢,是不是小蝶?”
小蝶抢过手机,“嗯。是的,妈妈。”“哎呀,真是把密西西比河当成中国的长江啦?是不是又唱《长江之歌》了?”
“不,小姨今天教我唱《萤火虫》,你听啊:萤火虫,萤火虫,飞呀飞。
月光下月光下一对对。
飞呀飞,追呀追,一齐掉进麦秆堆,嘿,说悄悄话儿,说了一夜……妈妈,好听吗?”
表姐耐着性子听女儿美妙的童声独唱,“好听,真好听。
一听就知道是小姨为小蝶定身创作的吧。
好吧,让小姨接受指令。”女强人表姐除了对女儿有耐性和温柔,别的一律像指挥实验室工作程序,一环扣一环,没有通融余地。
“小雨呀,你们赶快回家。今天晚上要共进晚餐的。回去后让小蝶睡一会儿,你快快打扮自己,要漂亮哦。等我回来接你们。”“又要相亲啊?”
雨荷一听到“共进晚餐”四个字,头都大了,这是表姐让她相亲的代称。
“表姐呀,我已经决定回国,你就不必费力劳神再介绍什么破男朋友了。前段时间搞得沸沸扬扬,全世界都知道裴书兰博士有个嫁不掉的表妹。让你好掉面子啊。”表姐硬邦邦地说,“我在美国多少算有点头脸的人吧,我都不怕丢面子,你一滴漂浮的油珠子怕什么,在美国就要讲究实际。你妈想你在美国扎根,可你考不上托福、GRE,就只有婚姻这座桥。管他是旧金山大桥还是赵州拱桥,能到达美国就是好桥,挑什么挑啊?你不能胡思乱想回国,来一趟美国容易吗?既来之,则安之,实际点。”雨荷说,“可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表姐说,“美国的坟墓总比中国的豪华。”雨荷说,“豪华也是坟墓,死人住的我不稀罕。”“你不稀罕你妈稀罕!上午你妈都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来了,我能坐得住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当然,我是必须对我姨妈负责。哼,倒像我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处女急于嫁掉似的。”雨荷听明白了,原来是母亲又给表姐加压了,所以表姐便匆匆忙忙又找什么人来与我凑合演相亲戏,难怪母亲听我坚决要求回国就母威大发甩掉电话抗议呢。
“好表姐,我求求你别再自找麻烦好不好?大热天的,小蝶身体不好,不适合去饭店那种场合。我今天洗完你们全家的毛衣冬装,搞得也很累,我亲爱的表姐,取消执行可以吗?”
裴书兰火气上来了,“谁让你洗冬衣哪?真要回国似的。怎么那么没出息呀?我自找麻烦都不怕麻烦,你倒怕麻烦了?都说了别跟我讨价还价,啊?”
杀伐果断的女强人裴书兰容不得驳回她的决策。
收线。
噢,维持原判!雨荷如同被绑匪胁迫着,不敢违抗。
乖乖带着小蝶回家。
哼,相亲就相亲吧,相亲又不是结婚,结婚尚且可以离婚,相过面我就翻脸表姐你也不是没有领教过,我不相信今天会有奇迹出现,会有一个梦中的白马王子兀然凸现,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丢面子,先就这么说定了哈。
回家路上,小蝶突然问,“小姨,今天该不会是见‘鼠尾巴叔叔’吧?”
“我哪知道呀,小蝶你说呢?”
雨荷摇头。
“要真是鼠尾巴叔叔,我拒绝。”小蝶坚定不移说。
婚事像鼠尾巴被剪掉了
从在孟菲斯机场见到楚大祥那一刻起,雨荷唯一感觉是看到文学大师笔下的“贺老六”和“武大郎”复活在美国,全然失去网上的幽默和灵气———不“见光死”才怪呢。
“小蝶,你练一会儿琴?抓紧哦,待会儿要出门了。”雨荷打开钢琴盖,等候小蝶。小蝶在里屋答应,“不想弹琴。”〃WHY NOT?〃
“没心情。”哇,小不点耍大牌。
雨荷进屋看,“躺下耍赖呀?哇,你发烧了?那就不弹嘛。起来,吃药。”小蝶突然抱住雨荷,“小姨,你能不走吗?你走了没有人教我弹钢琴了。
你不喜欢鼠尾巴叔叔,就开了他,我也忒不喜欢他。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中国好吗?还像从前,我跟你跟姨姥姥三个住一起多好呵。
”小蝶楚楚可怜的目光牢牢锁住雨荷。
雨荷十二万分怜悯小蝶!小蝶在美国出生,半岁时书兰表姐就把她送回成都,那会儿书兰要拼命奋斗事业呀,只好托付给国内唯一的亲人姨妈和表妹了。
小蝶在姨姥姥和小姨的呵护下成长,5岁才回到美国,因为身体不好,休学在家。
雨荷到来之前,书兰请一位赴美探亲的东北老太太照看,小蝶听不懂东北土话,养成孤独性格。
雨荷来了,小蝶的孩子性才复活。
为此书兰表姐和丈夫王英俊十分感激雨荷,买了钢琴让雨荷做小蝶的钢琴启蒙老师。
雨荷虽不是专业钢琴教师,但母亲是钢琴教授,雨荷弹过十年钢琴,教钢琴初阶是小儿科。
仅仅几个月,小蝶对钢琴的兴趣和领悟令雨荷惊讶。
甚至说长大回中国留学,做姨姥姥的学生。
“小蝶乖。
”雨荷说,“小姨也很想带小蝶回中国,可是小蝶你要明白,小姨是中国人,我来探望你们是有期限的,到时间不离开美国政府会赶我走。
而小蝶你是美国人,你去中国久了也会被赶回美国的。
”“你骗人。
我不是美国人,我在美国才3年,在中国5年,我是中国人。
我去中国留学,跟姨姥姥学钢琴,长大了也当钢琴教授。
”小小的小蝶哦,对中国有多么美好的憧憬。
就像许多中国人憧憬美国一样,没有到达的地方总是最美,而留在儿时记忆里的东西更是抹不掉的永恒之美。
“那么,好呀,做我的同盟军吧。
”“什么是同盟军?”
“就是替我帮腔。
”“帮什么腔?”
小蝶好认真哦。
雨荷说,“我说什么你就说同意。
比如我说想回中国了,你就说我支持小姨。
明白吗?”
“不明白。
我不支持小姨回中国。
”小蝶嘟噜道。
“你怎么死脑筋?我是打个比方。
懂了吗?”
“嗯。
那我说什么你也要同意。
”这就是美国小孩,寸步不让。
“小蝶,你真鬼呀。
好嘛,比方要我支持什么。
”小蝶想了想说,“比方说,假如有一天,我要死了,我想你看我你能来吗?支持就拉钩。
”小蝶伸出手来,“不许反悔。
”雨荷惊讶的不得了,天哪,怎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