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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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雨-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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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说平等,只有死人才是最平等的了。不管你生前是腰缠万贯,还是一名不文;是叱咤风云,还是卑微渺小;是才华横溢,还是愚钝浅薄;死了放那里都只是一堆结构相同的蛋白质分子,享受一样的微生物分解待遇。

  “噫,死人”E凑上去,这是他第一次见死人,还是死得这般彻底的死人。

  “什么死人,是尸体,两年以前我来的时候它就是以这个尸位摆在这里的,两年过去了,它的*都没少一根”贾一道已是全副武装:白大褂,口罩,橡皮手套。

  “死人和尸体有什么区别吗”一同学问道。

  “死人终究还有个人字在里面,尸体则不同,菜市场的案桌上摆放的就是尸体”贾一道冷冷的说。

  E听了再次受到刺激,眼睛一眨眼泪都出来了,不过E解释说这是物理刺激,呋尔马啉呛的。

  “你们仔细观察,看它的脏器与正常的有什么区别没有?”老师讲完了肌肉,觉得时间充裕,就提前预习一下《内脏篇》的内容。

  “对,就是它的肝”老师很满意的望了一眼回答问题的同学,想学习的人还是有的,“它比正常的要大1/3,正常的肝下缘通常在右肋缘下是不能被触及的,少数可以触及,但在1cm以内,在剑突下触及的肝下缘多在3cm以内或不超过上腹部剑突下到脐连线的1/3处,其质地柔软,表面光滑……”

  “老师,脾在哪里?”

  老师闻言把手从左边的肠子里探进去,摸索了几秒“来,哪个同学帮个忙”。方小玉站在老师的对面,就用手把肠子往自己的方向拢,同侧的吴洁用手捂住了从上下滑的内容物。另外的几个女生在男尸的肌肉上复习着刚讲过的内容,这里摸摸,那儿扯扯。男的没一个动手,站在外围穿戴齐整了装装样子。时而也指指点点,像古时的一群穷酸秀才观看并品头论足着一大户人家的一件赝品古玩似的。

  “这个就是”老师终于拖出了个褐色的东西。那同学看了在一旁认真的点了点头。

  吃晚饭的时候,E见了油腻的东西就恶心,想吐。贾一道何小川则不然,大块的粉蒸肉和七零八碎的鸡杂照样吃得欢,每人都下去了三碗饭。

  E后来又去了其余的几个标本室,站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用防腐剂浸泡着的各种器官之间,有种眩晕的感觉,但很快就适应了,跟逛肉铺子似的。

  教《医学心理学》的是个女的,三十往上,留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大学生的发式。可能是专业的缘故,她的表情静如止水,跟修女似的。《心理学》在大教室上,百多号人挤在一起,像威虎山的土匪开百鸡宴。那女老师对着话筒用平和的声音说同学们静一静,我要开课了,有事的先出去忙,考试的时候我给九十分。后面的同学嚷嚷道老师听不到听不到,但这女老师不肯提高嗓音,估计是工资很多年没涨了。其实很多人都想走,可系里有规定,上课是不准缺席的,班委会和学生会的间谍分子整天躲在暗处抄名单,一不留神就给通报上去了,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系里清楚,对付这些油条不得有丝毫的松懈,只要一松口,没准福尔摩斯来了也找不着几个人了。那女老师对此也不恼怒,不紧不慢不愠不火的授她的课。她从不板书,照书本念,从序言到后记,不增减一字。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她念完一章后,持续的拍桌子,也不知拍了多长时间,声音才从前头多米诺骨牌一样缓慢的向后静下去。她说同学们都照我说的去做:闭上眼睛。众生虽是万分诧异,但还是照做了,毕竟她从来对她的学生没有提过什么要求,这仅有的一次无论如何得满足她。但脸上掩盖不了迷惑的痛苦,担心老师因平日积恨在心要对他们施以精神屠戮。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突然听见有人惊惶失措的叫到“老师不见了”,大伙都睁开了眼,果然前面已是人去台空,就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声音响彻半栋教学楼,把四楼以下的同学都给“啊”了下来,以为下面有了暴动,准备施以援手,医学院的学生都乐于各种大规模的运动。

  后来有消息说这女老师三年前离异了,现孤身一人。大家听了唏嘘不已,杀猪的反倒给猪咬死了,你说冤不冤。

  要说还算是那么回事的就是教英语的老师了。医学院的非专业授课教师都是用车子每天从总院那边装过来的。这女的一进门就叽里呱啦的来了一通洋文,医学院学生的英语底子普遍差,望着老师都是一脸的谔然。她马上认识到她是对牛弹琴了,就改回普通话宣布了她的课堂要求:第一,上课时不准发出杂音;第二,有迟到及要早退的出没要避开她的视线。总院与医学院素来是同床异梦,那边的嫌这边的素质低,这边的怨那边忘恩负义。这女人也搞门户倾轧,讲课时眼睛与水平线呈15-30度角,不拿正眼瞧他们。一日她来了兴致,要教同学们唱英文歌曲,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的写满了四黑板,然后站到一旁试嗓音,也好让学生把歌抄下来。黄钟一巴掌把贾一道扇醒过来,贾一道说过英语老师那妮子的声音比他妈唱的催眠曲还好听。黄钟说老师要你去擦黑板呢。贾一道看了看英语老师,又看了看黑板,就几大步跨上了讲台三下五除二擦了起来,也该为老师做点什么了。除了黄钟在窃笑,一干人被贾一道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个个呆若木鸡。英语老师明白过来后并没有阻止贾一道,等他下去后就从她的绅包里拿出盘碟子,说歌下回再教,今天看碟子训练听力。这是盘原声英文正版碟,一美国科幻大片,画质比何小川他们双休租的要强几倍。虽然故事情节基本上靠猜,但同学们看得很过瘾。后来贾一道为这事差点跟黄钟结了仇家,幸得403的弟兄从中极力斡旋,要贾一道不要为了一女的伤了兄弟的感情,才使二人重修与好。还有一次一同学在上课时偷阅一份地方报的娱乐版,老师轻轻的走过去轻轻的说给我瞧瞧。虽她声明过她的课可以自由打发,但生还是不胜惶恐,紧张的把报纸双手奉上。她用眼角扫了一下,很失望的表情,说这报纸太没品味了。那同学为此事整郁闷了一学期,全省号称每天有百万人在看这种八卦新闻,怎么单就他一人被打成了“没品味”一派,这有点不公平吧。

  王思成对英语老师的看法是“此人虽据传英语过了托福,然两眼凹陷,颧骨隆凸,下颌瘦削,为克夫之相,不可近之”

  黄钟听了捧腹大笑,心说王思成这小子有些进步了,谁的玩笑都敢开,有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黄钟的奶
何小川给人的感觉是严肃而正派的。其个人形象比中央一台晚七点新闻镜头下西装笔挺表情僵硬的政界要人毫不逊色,这也是三合板置*不顾直接对他委以重任的首要因素。当然何小川并不只是外强中干的银样蜡枪头,背景也相当丰富:高中历任班长,校体育部部长,学生会主席等职,尤其不简单的是他入了党,在高中这一殊荣就好比在专政社会被御赐免死铁卷或龙头拐,没两把刷子它是不会轻易向你微笑的,这种人可不是呆头木脑的书虫,通常是人精。他一入学就毫无悬念地当上了班长,被三合板引为心腹,这是三合板对他的充分爱戴与信任,是值得高兴的事,然而中国古代的朴素唯物辩证法认为,“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倚”,这种信任阻碍了他进一步的雄心壮志。何小川并不满足于做一个只有四五十号人的头儿,他是个权利欲极重的人,眼睛瞄准了院学生会。于是写了申请,谁料却暗中给三合板毙掉了。班长是不允许参加学生会竞选的,两者之间有职能上的利害冲突,但更重要的是三合板不希望何小川的手伸得太长,能帮他把七班的事打点妥当他就心满意足了,于是就断然掐掉了何小川想“节节攀升”的计划。E听说大学的学生会有大把的好处,也写了申请,与何小川的一起交给了三合板,结果可想而知…很无辜地被三合板随何小川的一起被扔进了垃圾篓。何小川想清内幕后不禁心中块垒横阵,郁郁寡欢,就悄无声息的到高年级搭上了一女的,以泄剩余精力。E没经历过政治风雨,勾心斗角的活动也参予得不多,比何小川迟一月多才醒悟过来,自己当了陪葬品,是被无谓牺牲掉的。于是去图书馆借了《资治通鉴》《君主论》等书看,那段时间E竭力宣扬阴谋说,一度把周围圈子的人际关系搅得很复杂,搞得像哈德莱堡人,都恨不得长了三只眼,还是带X射线性质的,一瞧就瞧到对方的骨髓里头去。众人的饭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脑力活也是很耗费能量的。

  01级所有新生的住宿是按当时尚未竣工的8号公寓楼一千二的标准收取的,但直到上星期他们才搬进去,E他们在2号楼住了两个多月。

  8号楼是标准化的大学生公寓楼,一间房子住五人,有独立的室内阳台,洗手间及卫生间。床固定在半空中,下面是一套组合家具,由衣柜、电脑桌、书架组成。E住在一楼的103房间,除了吴商去了104,其余五人均是以前407的几个老室友。

  “这品牌布料就是好,用刷子刷上面都不起毛”王思成很满意地脱下那件蓝色的外套。

  E趴在书桌上数邮票,没有出声。满桌子都是花花绿绿的邮票,他正一张一张地在累加面值。他有集邮的爱好。

  王思成舍得花大价钱买衣服,他的全身装备如下:上衣就是那件蓝色的外套,花了二百一条休闲牛仔裤一百二,鳄鱼牌钱包一百,耐克运动鞋四百七,还花四百多买了个CD。这人整天嘴里也是这星那星的诽闻,墙上贴了好多那些人搔手弄姿装模做样的海报。事实上不只是王思成追求所谓的品牌,贾一道一件灰不溜湫的夹克花了四百多,还是在商场搞促销时六折买的;何小川的皮带是苹果的,皮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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