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德仔都干过什么?”
“阿霞一毕业,德仔就原形毕露,为了得到阿霞,跪在地上求她,还说自己的儿子多可怜,让阿霞帮忙照看。他还给阿霞租了房子,阿霞不敢自己住,只能和人合租。”
……
所谓的浪漫水晶爱情背后,居然是这样恶心的丑剧在上演。
我现在一想到梁丽霞笑盈盈的面容就心如刀绞,她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我,而我却看不见。陈志明对梁丽霞的爱已经不能用深沉来形容了,简直是可歌可泣。他强忍自己对我的嫉妒,替梁丽霞保守秘密,梁丽霞对他说,你要能帮我就帮一把,不能帮就算了,但是你千万不能告诉二子,他的脾气很不好,因为我打过好几次架,你要告诉他德仔的这些事,我怕他出事,他从街上能回学校很不容易,好容易考上大学,别因为我毁了他的前程。
我的泪水掉落在啤酒杯里,一仰脖子把悔恨全都喝下。原来她是那样的爱我,那样的包容我。她怕德仔夺取她的身子,所以在德仔得手之前,要毅然决然地给我。所以她才勇敢地去开房,所以她才会在我们的第一次哭湿了枕头。
陈志明接着解释他为什么要找人打我,为什么想拆散我和阿MAY,为什么说自己想得到梁丽霞,甚至不惜用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回到梁丽霞身边,去爱她,疼她,用所有的力量去保护她。德仔最疯狂的时候,陈志明不在她身边,我却在阿MAY身边,梁丽霞几次被逼到死角,无法脱身。
对面的陈志明说话的声音突然很遥远,我很努力地凑过去,却什么也听不清,我甚至不能看清楚他的脸,一阵眩晕,我努力撑住桌子站起来。
“埋单!”
我轰然倒下。
2
和陈志明喝完酒,我做了一个决定:留在广州。
所有的编辑都几乎是走中带跑地忙活,已经是夜里11点,报社里正在进行紧张的编稿、找图、排版等工作。每个编辑做完自己的版面,都要拿给一个人看,那个人就是面试我的总编。老头一刻也不停地看那些打印出来的报纸内容,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
我就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看着编辑们忙进忙出,大概是整个办公室最闲的人。今天我给已经在北京的主编打了个长长的电话,希望他能放过我,让我留在广州,和社里说一说,就在广州本部找个事情做。主编大发雷霆,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他说年轻人应该志在四方,而且心存高远,而不应该为一些儿女私情放弃未来。听到我说是因为一个女孩,丫气得更厉害,我觉得他肯定有点嫉妒,因为他老婆跟有钱人跑了就没再回来,而现在,他以为我说的女孩,还是上次跑掉那个。
主编说,我根本不明白放弃北京创刊这次宝贵机会有多么可惜。但是他丝毫也动摇不了我,我只是求他和总编说一下,坚持要留在广州。无奈,他只能放弃对我的咒骂激励诱惑威胁,总编得知这事后,亲自打电话给我,叫我面谈。
我怀疑这老头是故意的,故意在他最忙碌的时候把我叫去当看客,让我感受一下报纸的氛围。等到在最后一个版面上签字后,他摘掉老花镜,抬眼看着我,光喝茶不说话。
能说什么呢,一般的应届大学生能找份工作,被派到非洲也不敢放个屁,我这样的估计百年一遇。
“小王,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计划,招人也不例外。”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真的没法去北京……走不开。”
“我们是因为有创刊计划,今年招聘的人就多了,你是其中一个。”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去北京?”
“对。”
“我要是不去呢?”
老头拉开抽屉,拿出一块肮脏的绒布擦眼镜,举手投足间,像极了我接触过的那些国企的官僚:“小王啊,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懂得抓住机遇,你的条件很不错,人也聪明,千万不要干糊涂事。我们的广州编制是满的,如果你拒绝去北京,那么……我在传媒干了也有些年了,广州的纸媒还有一些平台,我会向他们介绍一下,要不,你就去看看别家?”
我一下就蒙了,这算他妈什么呀?不要我了?把我当什么了?这世界没有王法的吗?我可是签了合同的。总编说,合同虽然签了,但是细则我可能没看明白,如果不服从安排,那么乙方有权与甲方协调解除合同。
从报社出来已经是凌晨接近一点,广州依然灯火阑珊,我站在高高的人行天桥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说不出的恐慌。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孩子来讲,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工作吃不上饭,而是找不到组织。
中国人一直在过组织生活,少先队或者共青团,要不就是各种公立或者私立组织,现在的我,不光居无定所,还失去了组织。大学四年,我只得到毕业证书一本,若干证明几张,然后就被扫地出门,不管死活。
我现在就是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人,我在报社冷冷地说,我要找工作的话,就靠我自己,不用你推荐。说完转身就走,顺手还拿了一份报纸看。我在报社坐了一个多钟头,看一个连载的故事,翻了十几份,居然还没看到结尾。看得我一直暗暗骂作者王八蛋,你丫为了赚稿费,一句话拆成两句话说,老子看上劲儿了,你他妈就开始吊胃口,写不出来就硬憋,就不怕憋死。
还没上班就被炒掉了,我咋那么牛逼呢。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到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我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为你
我在KTV里捏着嗓子唱王菲的《我愿意》,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被我逗得笑倒一片。这是以前和阿MAY去小酒吧听一个男人唱过的,我发现捏着嗓子学王菲很好玩。合租的女孩孙微微和她男朋友专门组的局,庆祝梁丽霞赢得奖学金,玩到兴起时,我一展歌喉。
梁丽霞没有笑,她躲避着我深情款款的眼神,眼角带泪。孙微微也没有笑,她干脆就泪流满面了,估计是觉得我太他妈煽情了太会造气氛了。女孩子其实很好哄,她们没有那么势利,不要求跟着你大富大贵,不要求你有车有房,只要你对她是痴情一片,足够了。
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愿意随他到天涯海角,哪怕要饭。
我的心智在2003年飞快地发育,我有时候发现自己连拳头都握不紧了,举手投足尽是温柔。要想为自己赎罪,就要付出代价,我在2003年10月底,找到一份医药代表的工作,听起来体面,其实就是卖药的。而且我卖的东西还不是药,而是一种据说美国进口的保健品。底薪1200块,按照业绩拿提成。去找工作时,招聘方被我菜谱一样的毕业证吓了一跳,我赶紧说那只不过证明我曾经到此一游,没什么意思,您就随便让我干点什么吧,我不挑的。
其实我挑过,8月底到了广州然后突然遭到解聘,我苦苦找了一个月工作。错过了招聘期,我本来是一个具有可塑性的应届人才,现在却一无是处,各个公司都按照计划把编制招满了,我曾经去过一个图书公司上了几天班,办公室是一个大仓库改造的,每天空调都不开,几把大风扇呼呼地吹。公司地址已经快到白云机场了,我每天坐完公交还得走几里地才能到,就没准时上过班。实在没法干,我怀疑丫不一定能按时发得了工资,赶紧撤了。
转了一圈,我发现自己毫无用处,只干过机械加工,但是人家不招我这种非专业人士。现在的社会不一样了,连他妈小机械厂,也要求你有车工技师证。无论哪个行业,都要求有工作经验,我什么都没做过,当年只知道和阿MAY昏天黑地恋爱了,没为未来做一点铺垫,像白痴一样被残忍地扔在这个世界上。
卖保健品也算是个事儿,给钱老子就干。
其实我挺适合卖东西的,以前没发现。我把买卖不成仁义在挂在嘴边,游走各个写字楼,甚至各个小区,刚开始一盒一盒卖,后来一批一批卖,干了一个多月,居然发下五千多块钱。我从孙微微那里搬出来,在学校外租了个小房子。
我在履行我的誓言。自从和梁丽霞发生关系那一晚以后,我就决定不再离开她,我要像小时候一样,活动在她方圆五公里以内。我要做她真正的守护神,我要等她回心转意,我要爱她一生一世。
我大大方方地约会梁丽霞,在校园里拉着她的手散步,而且和她一起上晚自习。她还是没有答应嫁给我,却已经被我感动到芳心溶解,愿意和我拍拖。
一个个夜晚,我在熟悉的阶梯教室里,认真地阅读保健品材料和销售技巧,甚至轻声地背诵,梁丽霞说过,她最喜欢我认真阅读的样子,哪怕读的不是书。
她坐在我身旁,有时候看着我被晒得黝黑的脸,偷偷地流泪。
亲爱的别哭,这是我欠你的!
其实我挺喜欢租来的小屋子,里面堆满了书,不过我没钱买,梁丽霞会弄一些,孙微微的男朋友做印刷,会偷偷拿一些给我看。这哥们从小就不喜欢看书,上班的时候只看机器,从来不管印的是啥。他和孙微微是网友,太他妈时髦了,网恋上后,千里迢迢地跑到广州,两个人果断地同居了,从此携手江湖,生死与共——很彪悍的恋情。
梁丽霞死活不愿意和我同居,尽管我要求过,但她说,还是在学校好一些,毕竟还是学生。她在我的屋子里呆到校园的后门快关时,果断地穿衣服走人,劝死了都没用。她说,我现在和宿舍的同学关系都很好,她不想夜不归宿,给大家造成坏的印象。
唉,我只能把她的胸罩丢给她。不睡就不睡吧,没跟别人睡就行。
我在电脑前打游戏,梁丽霞满屋子地忙活,拖地刷碗,洗衣做饭,拿一块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抹抹。她最讨厌我的烟灰弹得到处都是,每次擦完电脑桌,都揪着我的耳朵说,你怎么这么恶心啊,你看看,我刚擦完就脏了。我眼睛不离屏幕,嘴里连声地喊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她一转身,我啪一声把烟灰弹在鼠标垫上。
有时候看着梁丽霞拖地时撅着的圆圆的引人遐想的屁股,我觉得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周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