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图:画上月亮和星星,还有一些流星。这样她们应该会明白所讲的是陨石雨了吧。
第二幅图:画了七颗石头。不知她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第三幅图:画了几个人头轮廓,分别写上秦、晋、燕、周,在字旁画上了石头,还有几个和不知道的就打上斜线画上了阴影。如此她们会不会明白是人手一个的意思?
第四幅图:画上欣与与舜华分别在人头轮廓秦和周旁边。写上一个字:探。
画完这几幅图,自己都差点笑了出来,做特务工作,一定是个不及格的特务。小心地折好信纸,在封面上画上一个笑脸,算是告诉了她们:我很好,勿念。这次进京,谁也没见着,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再来。看看时候还早,便出了门直奔外五龙桥那里。
从外面回来时,正遇到燕王和晋王在庭中谈笑。晋王从看见她起就一直盯着她,燕王的眼睛只是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稍微停了一下,永乐上前行礼。
晋王笑问:“永乐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这是打哪儿来啊?”永乐答道:“去刘大人府上一趟,他与夫人回乡省亲去了,没见着。”
燕王淡淡问道:“哪位刘大人?”永乐答道:“礼部主事刘公直大人。”琢磨了一下,续道:“去年刘大人的夫人马大人不慎落水,我刚好路过相救,马大人念我有相救之恩,便待我亲如妹妹。我想着难得进京一趟,来了便去看望一下。”
燕王点点头,对她说道:“晋王昨日天黑才到京师,早上便来寻你,没想你不在房中。”永乐望向晋王,难道昨晚他一抵京就约我送个镯子吗?晋王眼含笑意,“没什么重要的事,本来想问问姑娘在我四弟那过得如何,现在一见便知,燕王待你不错。”永乐感觉燕王的眼神在他俩身上不停游移,只在心里暗暗着急,这个晋王,非要把关系搞得有多好似的,回头我又成重点怀疑对象了。
做天灯
一转眼,到了中秋节,燕王要在府内设宴赏月,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护卫在操练,下人们在广场上搭彩楼,典膳房准备摆宴,王妃们张罗着祭祀用品,听说赏月之前需祭月,燕王则往大庆寿寺多跑了几趟。有的时候,她不需要像马公公那样处处都跟着,从京师回来的这段日子,她在王府为良医随侍而设的偏殿呆的时间更多一些。
在燕王身边随侍算来有半年时间了,为他身边的人诊治了不少,却连他碰都没碰过。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切脉的印象太差,还是她不值得信任,燕王待她就如一杯温吞的水,不冷不热,自己怎么觉得就那么不是滋味呢。可以轻轻松松在晋王面前耍小伎俩,问陨石的下落,而面对燕王,则多了一份畏惧,他太让人琢磨不定了。
一早就让人备了几张宣纸,浆糊,细竹条,酒与棉花,打算自己亲手做天灯,在大学时与室友做过,那时她们都特意跑到江边去放,在宣纸上写上愿望,算是祈福的一种形式吧。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细细吟着“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一句,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月夜,同样是一个月华光满的月夜,半夜睡不着,披衣步出室外,独自对月仰望凝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露水沾湿了衣裳方觉醒过来,以前只知道背诗,理解不到思乡的深刻含义,如今相思无奈,只能在月光照耀下感受同一片情意,也许,在时间与空间的另一端,也会有人同样在怀念她吧?
放下笔,只等墨迹干透,就可以粘灯笼了。抬头望见两位小王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魔王,不会又是来找茬的吧。他们甜甜地叫道:“李良医!”永乐勉强在嘴角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
朱高煦慢慢走过来,看着桌上的一堆东西问:“你在做什么啊?”然后转身对朱高燧招招手,朱高燧欢喜地跑过来,与他排排站。永乐笑笑:“在写字呢。”只是想快点打发他们走开,又道:“你们也回去跟先生读书写字去吧!”
朱高燧摇摇头,笑嘻嘻道:“过几日我们要启程去见皇爷爷,到宫中读书写字!”永乐开心道:“那挺好啊,反正你们在王府里都玩腻了,皇宫可比王府好玩多了。”朱高煦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你跟我们来!”朱高燧也一起来拉她,有了上次的教训,永乐可不敢轻易就着了他们的道,试图推开他们的手,他们依然笑嘻嘻地不放,拉拉扯扯之间,听得有人叫道:“两位小王爷你们在这里,让奴婢好找!”
好奇害死猫
两位小王爷闻声松了手,跑到永乐身后藏着。永乐见来人是小翠,喜上眉梢,“是来寻两位小王爷的吧,来——”她捉住身后两个小人的胳膊,“快出来,躲躲藏藏不是男子汉。”小翠走到身边,牵住朱高燧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唤朱高煦:“待会儿见了徐王妃,要赶紧认错,不然有你们好受的。”朱高煦满脸不情愿地被她牵住了手。
小翠对永乐说:“两位小王爷差点闯入禁园去了,那是明令禁止任何人踏入的,还好我们早发现了一步,不然,纵使是小王爷也要受罚的。”永乐随口问道:“什么地方这么严密,连小王爷都不能踏入?”
小翠道:“那是姑娘来的时间短,没有听说过。”她低头对两位小王爷说:“以后可要记好了,不仅自己不能进去,也不能叫别人进去。”又对永乐笑笑:“幸好我寻来得早,不然姑娘就糊里糊涂地随着两位小王爷去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永乐随她的语调摆出惊讶及恍然大悟的表情,小翠凑近低声说:“那园子甚是神秘,从未有人敢进去,哪怕是飞过一只小鸟,也会饶不了它。虽然平日里无人看守,可是谁也不敢冒这个险。”说罢她牵着他们往门口走去,回头对永乐说:“我先领两位小王爷走了,姑娘你继续忙你的。”
对于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永乐从来缺乏好奇心,好奇害死猫。只要两位小王爷不整她,就阿弥陀佛了。回身坐下,只管做自己的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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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云层较厚,月亮像长了霉似的,朦朦胧胧,不过王府华灯初上,一派喜乐气氛。从民间邀来了皮影艺人,简板和鱼鼓声声,演的是楚汉相争的故事,唱词有点听不太清,永乐和客人们在彩楼下看戏,燕王及王妃们还有孩子们在彩楼上吃点心赏月,吴王妃能出来走动的时间长了点,王王妃如愿有了身孕,看着她们在彩楼上谈笑宴宴,永乐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看客,不是在看皮影戏,而是在看他们。
有家,有家人的感觉是很幸福的吧。
皮影正演到垓下之战,项羽悲愤地唱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哀伤和之:“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羽哭,虞姬哭,左右都在哭,突然虞姬拔剑自刎……永乐偏头,不想看见这一幕,只听得后面又咿呀地唱起,她也不愿再去细听。
扫了一眼彩楼之上,徐王妃尝过一块糕点,点点头,让燕王尝了尝,燕王尝后,笑着说了一番话,徐王妃与王王妃听罢笑了起来。看着燕王含笑的侧脸,永乐觉得心头一紧,这样的幸福,只怕自己不配拥有。吴王妃背对着永乐,正起身说着话。永乐从人群中穿了出去,离开这广场,随便去哪里,随意地散散步。
陷阱
路过一片荷塘,有些荷叶已经枯萎,蜷缩起来,荷尽已无擎雨盖。
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见吴王妃和两个丫鬟,那吴王妃只顾低头走着,丫鬟路过永乐身边的时候行了个礼,“吴王妃身体不适,先回房了。”永乐点点头,只是瞧着吴王妃,吴王妃并未抬头瞧她,只顾自己往前走着。永乐心下纳闷,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便打扰。
夜深了,阵阵凉风吹过,有冷意了。是时候点天灯了吧。遂回房取了灯,刚出门,遇到小翠走过来,永乐问道:“今日看见你在彩楼上徐王妃身旁,没有在客房那边当差了吧?”小翠开心道:“我前几日调到徐王妃身边服侍,还没来得及跟姑娘讲。”看了看她手上的天灯,笑问道:“姑娘这是要去点灯吧?”永乐点点头。
两人默了一会,永乐说:“那我先走了。”刚走两步,小翠叫住她:“等一下姑娘,”她快步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永乐笑问:“何事?”小翠道:“姑娘初来乍到,有些事不知当不当对姑娘讲。”永乐道:“但说无妨。”小翠咽口水,道:“前年仲秋,王府点灯失火,后来便不许私人点灯,姑娘要是想点这天灯,不妨等到子时,从王府桃花林的西北角出去,在那里点则无虞。”
永乐思索半晌,道:“既然有这规矩,那我这灯不点也罢。”说完便要回屋,小翠抓住她的衣袖,急道:“姑娘且慢,这灯既已做好,又难逢今日这样的日子,哪有不点之理。”顿了顿,下定决心道:“我给姑娘把风,姑娘尽管去点便是,还不就是一会儿的事。”
永乐谢过她,两人便一起朝桃花林走去。
从桃花林的西北角出去,是一片松柏林,月光晦暗不明,有点冷清清的,小翠指着前方道:“穿过对面的院门,可在那里点灯,姑娘先行,我帮姑娘照看着后面。”永乐点点头,如果是让她一人来此处,她铁定是不会来的,这里不仅冷,还有点阴森。
穿过院门,发现居然是一座宅子,回头不见了小翠的身影,永乐站在原处等了等,月亮躲进云层里,夜更深了,寒意渐渐袭来,伸手去掏火折子,居然找不到,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往回走,不敢往后看,更不敢呼喊。只有悄悄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听到很远处传来脚踩落叶的声音,慌忙藏到一棵树的阴影里,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等待,闭住呼吸,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会是凶猛的动物,还是吃人的人?不敢去看,又忍不住想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