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火绝不是个嗜杀之人,事实上,INC组织的杀手里没有一个残忍的杀人狂,那种以为杀手皆是泯灭人性的恶魔不过是小说家和电影编剧们异想天开的结论。不懂区分工作与生活的杀手没资格加入INC,这个组织之所以能屹立暗杀界数十年而不倒,自律与自省是重要的成功因素。
话虽如此,但,前提条件是不牵涉到天使。
没有人知道一旦天使出事,冷火会有怎样恐怖的反应。
而她,正期待着那一幕的出现。
*** *** ***
若非亲眼见到,他打死也不会相信世界上竟会有人如此……美丽?
不,不是美丽,眼前的小人儿已超越了单纯的美丑,而更似某些宗教中的仙子,虚幻飘渺且灵气逼人。
天使!闪进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两个字!
他只是随便地坐在台阶上,一袭宽大的阿拉伯长袍遮住了全身曲线,左手曲肘右手支颐,绝艳的双眸专注于天空,似在遥望前世的故乡,那种遗世独立和弱不禁风,真教人忍不住要伸手去触摸一下,以确定他的存在不是幻觉。
“我没见过的那个成员,就是他吧?”
呻吟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女巫不假思索地双肘迅速向后击出,同时返身以对,让人如此贴近才发觉,实在有损她在INC的名声,若是敌人的话,她只怕早死了一千次了。
真是太疏忽了,反省啊反省,她暗自在心里嘀咕,手上的攻击却如狂风骤雨般疾迅而狠辣。
来人挥洒自如地化解了她的攻击,“对不起,我应该没有吓着你吧?”
她没有答话,这牛皮糖样的家伙实在不简单,能如此接近而不被她发觉,即使是在她失神中也极为不易,趁此机会试探一下他的本事也好。
试探的招数变成了势如拼命,逼得他也不得不专心以对,连退数步后终于瞅准了一个空隙,锁住了那两条蛇一般的手臂。
“到此为止?”他明了于心地笑睇她。
她则回以极其妩媚的一笑,左脚飞踢他的面门,轻松地脱身。他行云流水般地退开,潇洒地掸了掸西装,“不介绍一下吗?”
女巫微微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懊恼的神色,方才那一刻,在她起脚之前他就先一步松手了,只不过节奏衔接得如此巧妙,体贴地顾全了她的面子,偏教她发作不得。她向来对任何人都不落下风,今日却在他面前束手束脚……
再抬起眼来,已是一脸笑意,“他是INC的天使,若你招惹到他,可是会被全体INC成员追杀的。”
“他真的叫天使?”病毒一脸惊喜。
“是呀,天使是INC里惟一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的成员,”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不怀好意,却被明丽灿烂的笑颜遮没了,“他为所有成员取代号,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为什么要叫你‘病毒’。”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洞悉了什么阴谋,嘴唇一句,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告诉他你在偷窥的事。”满意地看见她气白了脸,才胜利般笑着向天使走去。
那位精灵已经把眼光从苍穹收回,放在他脸上了,病毒摆出自认为最善良的笑容,轻轻地“嗨”了一声,美丽的人儿无论男女都惹人怜爱,这种上品中的极品更是具有蛊惑人心的特质。
天使眨了眨眼,没有答话。
“我是修特·奥拉比,你为我取的代号是‘病毒’,看,我们早有过瓜葛不是吗?”
那双澄澈的明眸定定地看着他,石榴花般的双唇毫无开启的意思。
“我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一表人才,可是被你这样盯着看,人家还是会不好意思啦。”
再矜持的人被他这般插科打浑地逗趣也会笑上一笑,可用在天使身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病毒眼珠溜了溜,仿佛下了决心似的把脸贴近天使,“如果再不理我,我就……亲你喽!”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往前凑,直到气息相闻、双唇近在咫尺,这小人儿还是不动如山,连眼睛都不眨了。
对视十秒,病毒惨败。
正想认输,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他不会理你的。”
一瞬间毛发倒竖,战栗感直冲心脏,他缓缓缓缓转身,主教就站在一米外,慈悲地微笑着。
身后的天使风一般掠过,直接投入主教怀里,受惊般拉住主教的衣襟。
“天使从来不跟陌生人讲话,每一个新进INC的同伴,他都要观察大半年,才决定要不要靠近。”主教轻轻抚了抚天使的黑发,疼惜地说:“你刚才吓着他了,要知道,他观察了毕加索整整一年才开口跟他讲话,毕加索当时激动得差点掉眼泪呢。”
病毒哑口以对,心知自己被女巫耍了一记。
什么亲自去问他,这回可算结结实实被整了。他在心里咋了咋舌,脸上仍维持着毫不介意的风度,“多谢赐告,我会耐心地等待那一天的。”
*** *** ***
“可以抬头了。”
从主教怀里抬起脸来,精致的小脸上毫无惧色,“拉斐尔,你来得真及时。”
“什么及时?”主教温和的脸上微现笑意,“我来好一会儿了。”
“那为什么不出声?”
“因为等着看有趣的表演呀,”主教的笑容多了几分狡猾,“这种场景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你都看见了?”天使蹙起形状极美的双眉,不满地叫道:“拉斐尔,你不疼我了!”
主教故作讶然地睁大眼睛,水蓝的瞳孔中飘摇着春天的碎影,“不疼你会帮你撒谎,再疼多一点儿岂还了得?”
天使眨眨眼,“你什么时候帮我说谎了?”
“你有那么容易被人吓到吗?”主教嘲笑地点点她的鼻尖,“被吓到的应该是病毒才对吧?”
她昂起小脸,毫无愧色,“是他自己要来惹我的,我可什么也没做,再说,”她俏皮地斜看主教,“躲在后面吓他的是拉斐尔你吧,你的心眼儿也不像个神甫那么善良呀。”
“上帝对摩西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手还手,以脚还脚。神甫怎么可以比上帝更善良呢?那是亵读神圣的。”
天使哈地笑了出来,“你是个天生的说教者,拉斐尔。”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把烦恼对神甫讲吧,我以圣职保证绝不外传。”
天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婴儿般的无助与茫然,“神甫是什么都知道的,对吗?”
主教略带怜悯地看着她,静静地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呢喃着:“拉斐尔,我害怕……”
“可怜的羔羊……”主教温柔地抚摸着她瘦弱的背脊,这个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她,他不但有身为兄长的自觉,甚至有类似父亲的错觉,无论如何也不忍见她如此痛苦。“你在怕什么呢?”
“害怕……也许会有一天,威尔不再要我……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必须得离开他……”
“你怎么会这样想?威尔对你不好吗?”
“不是!当然不是!”她激动地否定,“但……假如我不再是天使,而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威尔可能会很生我的气,会不让我在他身边……假如我不再是天使!”
主教皱起眉,微微明白了天使的意思。每个人都在寻找心灵的宁静,只不过方式不同。他选择了宗教,疾风选择流浪,毕加索沉迷于机械,阿里专注于武技……冷火则选择了崇拜天使。每一种强烈的感情都是迷信,而冷火对天使的感情又岂止是强烈而已,有时连他都会为这种极端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感到恐惧,他曾经模糊地想过,或许冷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感情隐含的邪恶……
主教不由自主地心头一冷,眼神也不自觉冷了下来,“为什么你要去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呢?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冷火因为任务失败而死去吗?毕竟以我们的工作性质来说这种可能性应该更大才对。”
“不会啊,”天使的脸上微显天真的骄傲,“威尔是很厉害的!他绝对不会出事!”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吗?”
“当然!”
那是一种无可言喻的语调,仿如某个坚定的信仰,莫名地让他有些不悦。
“天使……”
“嗯?”
“你……知道幸福是什么颜色的吗?”
“蓝色啊!”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因为威尔的眼睛就是蓝色的,只要威尔看着我,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蓝色吗……”主教前前低语,有一忽儿的茫然。
天使侧过头,拉斐尔近来似乎有些奇怪呢,自从半年前失踪了一个月之后就喜欢自言自语了。
“天使!”
熟悉的呼唤在不远处响起,冷火的身影闯入视线,夹带着微怒的气息。主教拍拍天使的肩,“和他好好谈谈吧。”
*** *** ***
“不要和其他人太过接近。”那种不满的口气好像嫉妒的小孩,有点儿霸道,但是温和的。
“拉斐尔不是其他人。”她淡淡地申辩。
“好吧,”他勉强承认,“总之别老跟他在一起。”
“知道了。”她轻轻叹气,柔顺地承诺。
冷火满意地抱起她安置在自己怀里,“好像又瘦了呢,看来非得让你再多吃一点儿才行。”
“威尔……”她搂住他的脖子,“我和你……到底……算什么呢?”
他捧起她的脸颊,温柔得一如春风吹过细雨,“对于我,你是大使;对于你,我是威尔;没有你,我就不是威尔了;没有我,你也就不是天使了,这样还不够吗?”
是这样吗?彼此除了对方,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少了对方,就再也不是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她叹息一声,把脸埋入他的胸膛,也埋住了迷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飞逝到一百万光年之外,宁可让自己做只自欺欺人的鸵鸟埋首沙中,也不想探求失望的事实。
她那瘦弱的身躯细细地颤抖着,即使冷火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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