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跑到我的床前,我拉住了她的手,两人都面对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手怎么了?”我发现她手腕上有一道道的红印。
“没,没什么!”她说着直往后藏。
我点点头,眼中落下泪来道:“你为我受苦了!”
“小姐!”豆苗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我饿了!”好半天,我才对她说道。
她忙点头擦去了眼泪,有人递过来了一只小盖碗。
“换大的!”我叫道。
屋里的人都笑了。
我敢说你从来没有见过一位大家闺秀这样吃饭的!豆苗一边不停地喂一边不停地说:“小姐慢点,多着呢!”
可惜,我的肚子不争气,不多久,就将吃进去的东西又全部给吐了出来,吐完了,人才舒服了。
豆苗一个劲地抹眼泪,我拍着她的手背说:“你放心,这下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怎么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像宝二爷呢?说实在的,来这里才不多久,我已经有点厌倦了,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幸亏有豆苗,还有那个没见着的千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呢?
第二章
这一世的家
车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下了?——这就是我这一世的家吗?
大石条门里有两扇漆黑的大门,现正大开着,一乘软轿迎了出来 ,豆苗扶我坐了上去。
一进门,两边厢房里就有人跑出来,“三小姐回来了!“
“三小姐回来了!”这声音一路地传下去 。
一个大天井横在面前,轿子从天井旁绕了过去,我看见天井里养有绿毛的乌龟,天井那头还有一个楼梯通到上头——不知那楼上是个什么所在。
两旁全是一进进的小院子,院门口站着许多的丫环和老妈子,有的手上还抱着孩子。透过她们的头顶,我能看见那院子里的天井。轿子过了一重重的门,忽然转向东去,一个花红柳绿的大园子就呈现在了我眼前!
这园子真大,中有一个池塘,塘里正亭亭玉立地站着田田的荷叶,后面还有一座假山,挡住了我前去的视线。
轿子沿着回廊转向北去,一会儿就停在了一个朱红的大门前。豆苗扶我下了轿。
我望着那高高的山墙,一群鸟正从墙顶上飞过。我叹息一声,由豆苗扶着进去了。
里面也是一进一进的院子,我们七扭八拐,总算停住了脚。
“三小姐回来了!”身旁的李妈通报了一声。
门里就立即迎出人来,“老太太早就叫我在这里等着呢!”那个大丫头笑着说道。
我们进了这座院子,一路地有丫环和老妈子上来迎着,转了几转,豁然开朗,眼前也是一处大天井,只是这天井旁种满了各色的植物,还有几个大鱼缸,里面色彩斑斓的金鱼正游得起劲。
正对天井的大门里,坐着一位威严的老太太——那一定是祖母了!
我被众人扶着上前去行礼,老太太道:“你可好些了?”
“好些了,多谢老太太惦记。”我答道。
“你小姐随身的东西就搁在外头吧,不用拿回来了。”她对我身旁的人说。
“都扔在医院里了,我吩咐他们都周济了穷人算了。”李妈抢着说。
“很好。”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她们搀扶我在下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丫环们刚给我上了茶,我那母亲一行就走了进来。
“我正要让她去你那里呢,你倒这样急!”老太太不乐地说。
母亲笑道:“我是过来看老太太的,谁是为她这个小人儿了?我天天去医院里守着,比不得老太太在家里干急。”
老太太也笑了,吩咐众人给太太看座。
老太太回头问身边的丫环道:“豆琴,给你小姐的房子收拾好了吗?”
那豆琴笑道:“早收拾好了,知道小姐今天回来,哪里敢耽误?”
太太笑道:“老太太倒不用麻烦了,我看就在我院子里的楼上好了,她这身子还没完全好利索呢,请医问药的也方便。”
老太太点头道:“这样也好,我是怕你们年轻的人压不住。”
我不等母亲回答就忙抢着说道:“奶奶,还是让我住自己的屋子吧!”——想到每天要从父母的眼皮子底下过来过去的,我就浑身不自在。
老太太将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显然是生气了。
太太忙道:“妈不用生气,雪儿还不懂呢!”,又对我训斥道:“还不跟你奶奶陪不是,奶奶可都是为了你好啊,不懂事的东西!”
我的倔劲上来了,硬着头皮说:“我就要住自己的屋子,不行我就住在这天井里!”
这句话倒把老太太给逗乐了,笑道:“经了这么大一场事,还是这样犟,一点都没变!”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老太太又回头对身边的一个妈子说:“豆神嫂,那张道士还没走吧?”
那妈子躬身道:“回老太太,还没呢!”
老太太点头道:“那让他明日里再去你小姐的楼上一趟,那屋子也该干净了。”
豆神嫂忙答应着出去了。
母亲向我笑道:“还不谢过你奶奶?她终归是最疼你的。”
我这才上前去曲膝道谢。
第二章
下个世纪的人
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样式与这家中的任何一栋楼都截然不同,一楼据说是出阁的姐姐住过的,现在空着,只有西厢房里住着一个佣人带着一条狗和两只猫。
走上二楼,就有一股子重重的庙香味扑鼻而来,我发现这里的窗帘和布幔都是新的,到处都一尘不染,干净得有点过分,唯有地上留着几个圆圆的大印子,像是放过花盆鱼缸什么的——这屋里可连一枝花也无,一片绿叶都没有,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墙上的日历上写着: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十五日
我叹息道:“想不到倒过了七月七了!”
豆苗笑道:“小姐,不管是什么日子都不碍事了,我们这屋子现在可干净着呢!”
我笑而不语,直上了三楼。
三楼是卧房,帐幔也都是新的,但我的目光立即被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给吸引住了——那是一幅“仕女图”,装裱的纸都发黄了,画上的女子正抚着琴,目光中有一丝哀怨的神色。这可是才发现的!是那一幅临摹得不细致?
“可算回来了!”豆苗大发感叹地说。
我笑了一笑,说:“回是回来了,可此人却非彼人也!豆苗,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豆苗睁着迷惑的大眼睛说:“小姐,豆苗不懂这话。”
我又笑了一笑:“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豆苗,站在这里的可不再是你以前熟悉的小姐了,我也叫雪儿,是下个世纪的人!”
她惊骇地退后了一步。
我怕吓着她,忙解释说:“你放心,我是一样地疼你,我们的缘分重着呢,就算到了下辈子,我们也还是好朋友!”
“小姐?”
“你别怕,豆苗,我说的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我们俩的缘分还没尽呢!”
“小姐,难道……?”
“豆苗,你想说什么?”
“是,是豆神嫂跟我说的,说,说小姐……”
“怎么了?”
“小姐,我害怕,我们不要这样说话了吧?”
“好的,那你跟我说一说千树的事吧。”
“千树少爷?小姐,你还是丢开手吧!……别,别,小姐别生气,我说就是了。小姐出事以后,千树少爷到医院里去过,我还听到他在走廊里讲话,可是,老太太吩咐过了,再不准他进门,更不能与小姐见面,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少爷的情况。”
“我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怎么这么久也没见他?”
“哦,是这样子的:少爷到上海去了,老爷在上海有生意,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把少爷叫去了。小姐出事后,少爷也回来过,但很快又走了,好像说是咱家的生意跟日本人撞上了,只怕是要做不下去了。”
“哼,又是该死的日本人!”
“小姐,这样一来,只怕老爷和少爷就都会回金陵来,以后也说不定就不走了!”
我叹口气说:“豆苗,我们的厄运才刚开始呢!”
“是啊,小姐,薜家(就是父母逼雪儿嫁的那一家)知道小姐出了事,一天三遍地派人来,我们只说是小姐得了重病,他们总不信,更急着摧嫁呢,这可怎么好呢?”
我冷笑了一声。
豆苗担忧地说:“小姐,你还是要早拿个主意才好,我听说,日子、日子……”
“怎么了?”
豆苗放低了声音,近前来说道:“好像日子已经定在了明年的春天,过完年小姐就要过门了!”
我大声地笑了起来。
“小姐?”
“豆苗,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出这个家的,我们也都见不着明年的春天!”
“小姐?”
我拉了她的手,一起在床上坐下,悄声说道:“豆苗,我们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多了,好歹我要见到千树,请你千万替我想办法!”
豆苗着急地道:“小姐,现在连我也不得自由,到处是眼睛看着咱们,能怎么办呢?”
我想了一想,说:“我们急着找他,千树也必然急着找咱们,你想想,他要来打听会向谁打听呢?”
“那就只有少奶奶那边了。对呀,少奶奶快要生了,他们的人必然要出来进去的,千树少爷只要在后门口上等着,不愁打听不到咱们的消息,再说了,那边的人跟千树少爷都熟,这里上下只防着咱们,可不会防着他们呀?”
我听了站起来就要走。
豆苗忙拉住了,笑道:“小姐也太心急了,这样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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