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下来。
熊猫影视公司很友好地接待了我,毛一文和李朝宝没问我过多的问题,可能是我无家可归的样子太寒酸了,令他们产生了同情。于是我就住在了熊猫影视公司的办公室里,白天在这里干点零活,晚上就敞开铺盖席地而睡。
我知道这不是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生活,但是现实告诉我,最想要的总是难以得到。
我离开大学的第一个晚上,睡的很不踏实。地面很硬,咯得我浑身酸痛。暖气也很弱,这让我在又冷又痛的境况下,备受煎熬。
“宁安,起床吧。上班了。”这是毛一文的声音,现在他是我的老板兼房东,这意味着在我这里,他的话就是圣旨。
“毛总早啊!”我坐起了身子,那股酸痛瞬间再次侵袭了我的全身。
“昨晚睡的怎么样?”毛一文放下了公文包,开始帮我收拾铺盖。
“又冷又咯。”我习惯性地抱怨着。
“没办法啊,我和草包都是家有恶妻,实在是不能领你回去。”毛一文解释了一句之后,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样也不错啊,上班永远不迟到。”
“估计习惯了会好点。”我也知道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抱怨归抱怨,现实归现实。各不相干。
我把铺盖放到了办公室旁边的小置物间里,然后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正在帮毛一文制定今天的计划表的时候,李朝宝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大纸盒子,里面放着许多鞭炮和二踢脚。
“我家一个亲戚今天给拿过来许多,这东西现在禁的挺厉害,我估计你们不容易买到,就拿过来给你们分分。”这是李朝宝面对我们的疑问时的回答。
这件事提醒我,春节将至。
很平静地几天过去了。这几天毛一文和李朝宝的心情很愉快,他们像我们的祖宗一样,对这个延续了几千年的节日充满着期待。其实这是个已经被中国人过的没剩下多少味道的节日,可是像毛一文,李朝宝这样身在异乡的人,却无不盼望着仰仗这样一个天大的理由回趟家。他们在三十的前一天离开了公司,把偌大的一个屋子留给了我。
三十的晚上我也为自己置办了一桌酒菜,他们分别是番茄炒蛋,糖拌西红柿,摊鸡蛋饼以及醋溜土豆丝,酸辣土豆丝,椒盐土豆泥。这证明我的所有菜只包括三样东西:西红柿,鸡蛋,土豆。
我没选择回家,因为那儿没有什么比我现在的生活更温暖的东西了。
我开了酒,是红星牌牛栏山二锅头。我自己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办了除夕宴,外面稀稀落落的爆竹声是我的交响乐,电视里的春晚是我的文艺表演,此起彼伏的短信声音是我的亲人。
多他妈惬意的一个除夕啊!
这中间,有许多人给我发来问候,其中包括聂子,老王和肖静。而且只有他们三个的短信不是群发的,这一度让我很感动。
“过年了,你又长了一岁。再这么长下去,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该叫你叔叔了。你赶紧找个女朋友吧,给小朋友们一个叫阿姨的机会。我给你包了红包,你什么时候给我磕头,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别忘了啊!”这是聂子发来的问候。这让我觉得,他就坐在桌子对面,正贱贱地笑着跟我玩闹。
“今年的春晚真蠢,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当上春晚的总导演,一定要策划点牛逼的节目,不能再让我们老百姓看一年骂一年了。过年要开心啊,收起你平时那张臭脸吧。多冲别人笑笑,没准就能收到意外的红包呢。此致敬礼!”我怀疑老王有点喝醉了,因为这几句话太不符合他牛逼文学青年的身份了。
“如果你是在孤单过节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吧。”肖静的问候很简单,却被我看了许多遍。一直到我拿着手机的右手开始发抖,我才轻轻地放下。
最终我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因为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聂子。我愈发的觉得,当初的那次见面很可能是我与肖静的一个误会。可是这个误会已经发生,而且由于聂子的加入更变得无法挽回。
肖静,到底命运为你跟我铺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我最后还是喝醉了,喝的不省人事。这是我之前就预料到的,因为不喝醉的话,我有太多的理由睡不着了。
过完年之后,毛一文和李朝宝先后回到了公司。他们仍延续着春节时喜气洋洋的工作气氛,这让我们平时的生活变得不那么沉闷了。这好像是今年春节带给我的唯一的快乐。
结婚典礼
“今天有业务吗?”李朝宝做完了手头的片子,正在朝毛一文发问。
“有啊,有个郊县的婚庆,咱们得去拍一下。”毛一文翻了翻桌上的笔记本,答道。
“难道没有晚会或者电视节目什么的?企业宣传片也行啊。”李朝宝埋怨着。去郊县做婚庆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在累的同时,我们还可能吃不饱睡不好。旅途的劳累和环境的未知也一度成为我们拒绝婚庆的两大理由。据说“费力不讨好”这个俗语就是一个搞婚庆的小子发明的。
“你当赚钱那么容易啊?我养你们这帮好吃懒做的小王八蛋难道不用钱吗!”毛一文又开始对李朝宝发火了。
其实熊猫影视公司的常驻人口,只有我,李朝宝,还有毛一文。剩下的人要么就是来兼几天职,要么就是他俩找朋友帮几天忙。所以毛一文话里的小王八蛋就是在说我和李朝宝。
“我们不在这两天,你可看好家。”李朝宝知道我从来不肯去拍婚庆,于是在默默承受了毛一文的怒火之后,对我嘱咐道。
“我也一起去。锻炼锻炼吧。最近手头也紧了。”我冲他俩笑笑,做了个出乎他们意料的决定。
现在公司难做,尤其是小公司。我们从来都是干一天活发一天钱,以前做婚庆的时候,我都拿不到一分钱,这是我最近手头紧的一大要素。
“行啊,成熟不少。”毛一文对我的时候,总不像对李朝宝那么不客气。这可能是因为我来的时间尚短,还没有熟到不分彼此的地步。
“唉,生活所迫啊!”李朝宝替我做了回答。
“你们好,是石门来的吧?”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接站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盯着我们的器材箱,和气地问。
“是的,我们是来做结婚典礼录制的。您是刘先生吗?”毛一文很官方地伸出了右手。于是刘先生也很识时务地握了上去。“哎呀,一看你们的样子就专业的不得了。本地的婚庆店太不专业了,我亲戚家的婚礼拍出来的效果像盗版盘一样!”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出来我们专业的,估计他们这里的婚庆店是业余到一定地步了,这才会把我们给衬托起来。而且从他的话里,我分析他对结婚典礼录制的概念还停留在播放流不流畅这个低级的层面上。
此刻毛一文的心里一定跟我一样,也在想一句话:这就好糊弄了。
“明天上午举行结婚典礼吗?”毛一文专心询问业务,以免损坏了已经在刘先生心里建立起来的高大地位。这让他把到嘴边的那句每次下车后首先要问的“什么时候吃饭?”给生生压了下去。
“哎呀,都说了明天难道还能改嘛,咱们先去吃饭,你们大老远过来肯定饿了吧!”刘先生可真配合毛一文。
“那就麻烦了。”毛一文假装斯文的模样把我和李朝宝都逗乐了。
刘先生看到我们这么开心,还以为是真的饿坏了,于是立刻把我们引上车,火速冲向了饭店。
“哟!毛总经理都亲自出马啦!”刘先生在饭桌上看着毛一文递过来的名片,由衷地赞叹着。当然这赞叹在毛一文听来,估计更像是讽刺。
“唉,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下来,最大的毛病就是事必躬亲。”毛一文无耻地自夸也就罢了,居然还用着谦虚的口气。我和李朝宝狠狠地对付着手里的鸡腿,就好像这是毛一文似的。
“哦,呵呵。”我们估计刘先生没弄明白事必躬亲是什么意思,不好顺着毛一文的话说下去,只好打了个哈哈。
“你这两个员工看起来都不大啊,有没有经验啊?”刘先生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一直只管吃不管说的我和李朝宝身上。
“他们俩可是科班出身,是专门学这个的大学生,经验很丰富的。”毛一文挑了些简单易懂的词汇来完成他的谎言。至于我和李朝宝的脸马上就红到耳朵根了。
李朝宝是跨学科,我是没毕业,毛一文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骂我俩。
“哎呀,那可真是不得了,还有学拍婚庆的大学生呢。啧啧,这次请你们来可真不冤枉。”刘先生被毛一文无厘头的答案弄得飘飘欲仙,只觉得自己选人的决策比改革开放还正确。
也许是毛一文胡吹乱侃的精神满足了刘先生的虚荣心,他很大方地为我们在宾馆开了房。这让我的第一次婚庆之旅没有深切地体会到当初毛一文他们睡窝棚的痛苦。
第二天一大早,拍完了接新娘的部分,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工作的饭店。
这家饭店的大厅已经被男方家里包了下来,布置的情况有点惨不忍睹。各式各样的彩带被挂在大厅的顶棚,颜色杂乱不堪,我和毛一文估计这些彩带是为了凑数而从不同的地方买的。红地毯的两边用了许多瘦高的花篮,里面的假花已经被时光无情地改变了颜色,看来是已经经历过无数结婚典礼的摧残了。这些状况被我们看在眼里,心里情不自禁地一阵放松。我们猜测,就算拍出被同行唾弃的效果来,估计他们也会欣然接受赞不绝口。
“靠,新郎怎么这么丑!”李朝宝扛着机器,对身后的我小声说。
“恩。怪不得刚才接新娘的时候,全家老小哭得跟被灭了满门似的。”我小声地应和。
这个时候新郎和新娘已经站在了司仪的身边,入场时恢弘的音乐还没有停下来,这让我们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