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带着一副愁苦的脸出现在他公寓的门口,可怜兮兮地诉说各种理由,比如心情不好、报告写不完、考试来不及念……等,把对老爸的撒娇工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他一让她进门,要赶她走就很困难了。
其实这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晓青在他那儿既不吵也不闹,而且还帮忙打扫、煮饭,把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弄得干净舒服,还有香喷喷的饭菜吃,这种福谁不会享呢?!
她这一辈子还没有对一个人那么好过呢!
可惜他们的进展仍如此缓慢,离她心目中“情侣”或“结婚”的目标,还是有如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般遥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化在完美的五官上,毫无瑕疵,却像缺少什么。这是她内心一直恐惧的。若一个人的智能及特质是产生在人生历练与挫折中,她就完全没有。她突然恨起自己太过平凡富有的家庭,如果她有些不寻常的身世,就像琼瑶小说写的,或许她会更凄美迷人,圣平仓更容易无法自拔地爱上她吧!
临出发前圣平来了电话,说他不能参加典礼了。
“真是抱歉,有个临时的紧急手术,实在走不开。”他又加一句,“我想你能了解的。”
晓青便在那里,直想尖叫。天杀的!医院就没有其它医生吗?为什么非要圣平?她的大学毕业典礼一生才一次呀!
尽管内心一团火,她仍维持着平静说:“当然,病人第一,我老爸的座右铭。”
“我就知道你能体谅。”他放心地说:“今晚六点到我这里,我好好请你吃一顿以示歉意。”
可惜她是医生的女儿,连骂他背信爽约的立场都没有!
“我照相的技术也不错呀。”郁青试图安慰她。
“那怎么会一样嘛!”晓青难过地说。
这一天就这样毁了。穿著黑色学士袍在人群中走动,眼看同学们有男朋友殷勤相伴,她这号称的系花却形单影只,实在教人气馁。
“嘿!你的周医师呢?”她一来,心瑜便问。
“他有紧急手术,不能来了。”她叹口气说。
“那么巧?”心瑜惋惜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能大大风光一次,把班代那一票人的男朋友都比下去呢!”
晓青忍着心中的痛,她连父母都没有出席,只有阿嬷和郁青相陪,一点也不符合她天之骄女的形象,不能为她的大学生涯画上完美的句点。
带了一肚子委屈,相也没照几张,反复来去不过她、秋子、郁青和几个同学,没意思透顶,所以她早早就吵着要回家。
黄昏六点晓青准时到公寓,圣平却还没回来,她沮丧的心更是火上加油。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她被挡在门外,但今天是特别的呀!
她忍不住咒了几声,隔壁的赵子彦恰好出来倒垃圾,看见她立刻打招呼。
“圣平还没有回来吗?”他问。
“嗯。”她耸耸肩。
“先到我这儿坐坐吧。”他说。
晓青有些迟疑。这几个月因为圣平,她和子彦也变得熟稔,但登门入室仍是初次,怕圣平会不高兴。管他呢!谁教他要迟到。
子彦的住处和圣平的格局相同,也有忙碌医师的简单粗略,不过子彦的书架上多了一些卡通录像带和漫画。
“你喜欢看这些东西?”她好奇地问。
“我是小儿科医生,治疗孩子的身体,有时也要由心理下手。”子彦说:“取得孩子的信任,卡通是最好的媒介,所以我也童心未抿起来。”
“想不到你那么有心。”晓青说。
一提到孩子,他们就有共同话题。他们愉快地聊着,直到圣平在打开的门口张望才停止。
回到他屋内,晓青的笑脸不见,他竟也面罩乌云。
“你嫌到我这里制造的流言还不够,还要去赵子彦那儿制造吗?”他一进门便问。
天!该发火的是她,他凭什么兴师问罪?!
“是你自己迟到的耶!”她生气地说。
“我不过迟到几分钟,你可以到外面逛逛再回来呀!”他依然理直气壮。
“拜托,这种大热天,你要害我中暑呀!”她不甘示弱地说。
“你可以找个冰店坐坐,也用不着去赵子彦家吧!”他烦躁地说。
“为什么不行?”她质问:“他就在隔壁……”
“小姐,这栋大楼来来往往都是医院的员工,你也要注意你的名誉呀,我答应过你父亲……”他说。
“你答应我父亲,你要来我的毕业典礼,却临时爽约。”她打断他说。
“当医生的紧急状况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
“那常常迟到又怎么说?”她负气问。
“病人需要你时,你不能说走就走呀!”他回答。
辩也是白辩,他和启棠都是工作至上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再打一把钥匙给我,免得我在这里罚站,留人笑柄。”她又旧话重提。
“晓青,你知道你是在向一个男人要他房间的钥匙吗?”他皱眉问。
“你又不是普通男人,你是我的朋友。”她故作天真地说。
“你为什么老爱往我这儿跑呢?你自己的家不是舒服多了吗?”他叹口气说。
“但不自由呀!”她乱编理由,“我一直想在外面找一栋房子,搬出来住,但我老爸不肯。我把你的地方幻想成我的小窝,满足一下我想独立的心,也算聊胜于无,怎么样?”
他看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无奈地说:“好吧!总比你到处乱闯好。但是你绝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给你钥匙的事,免得有损……”
“我的名誉。”她接下去说:“我知道啦!有时我真不了解,为什么你要那么婆婆妈妈。”
“玫瑰花园外人心险恶呀!”他训她。
晓青实在太高兴了,拿到钥匙,是往前跨了一大步。她再也不介意他早上没参加她毕业典礼的事。以后能自由出入他的公寓,比什么礼物都好呢!
若不是怕他反悔,她真想抱住他跳一场舞或唱一首歌呢!
※※※
毕业即失业。同学们都四处找工作,郁青也准备出国事宜,晓青就成了大闲人。以前她或许会在意,现在有了圣平,一切烦扰的心全都尘埃落定地陈铺在原来的轨道上,再不怕天宇笑她“不事生产,等着嫁医生”的讽刺了。
反正她也很忙。
除了花大量的心思在圣平的身上外,还有基金会的义务工作、帮天宇作曲,另外她还在舞蹈社兼儿童暑期班,算是有了教师的头衔。排上去,日程也满紧凑的。
尤其这星期,天宇要赴东南亚宣传,郁青要启程到旧金山,晓青忙得团团转,都误了和圣平相处的时间了。
她已经好几日被天宇霸在他淡水的别墅苦练。她心有所思,天宇也情绪不佳,两人剑拔弩张,全靠郁青在一旁排解,歌才能继续唱下去。
郁青特别将落地窗帘打开,蒙蒙的白雾在河上,远山如黛,飞鸟来去,很适合唱情歌。
晓青努力弹,天宇试着唱,两人都想办法陷在“迷失”中……
我从来不知道,爱情如此来去无踪。
当山风冷坠。
当栖息的云飞散。
爱情是否早已转向。
我从未体会过,爱情如此难以捉摸。
当夕雨轻落。
当如梦的雾飘渺。
伊人已悄然离去。
我从无法确定,爱情如何能牢牢抓住。
在每个期待的七夕会。
为仅有的牵系而心颤。
但天河的眸子里,总有太多泪水。
让我在茫然中迷失。
他们练唱了一遍又一遍,天宇总为结尾不满。
“你的曲还不够深刻,无法到达内心。”他一直强调这一点。
“照你的唱法根本不是凄美,而是可怜,可怜到了惨不忍听。”晓青反驳。
“听你这样说,就明白你根本不懂得爱情。”天宇冷笑一声。
“你才不懂爱情!什么每个七夕会?一个七夕会有一个女主角,难怪有太多的泪水,难怪你会迷失,简直是滥情嘛!”晓青不客气地说。
“那你呢?守着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在那儿唱独角戏。人家单恋有美感,你的单恋是可悲又愚蠢!”天宇也火大了。
这话太过分,连想置身事外的郁青都忍不住说:“天宇,你怎么可以对晓青说这种话?”
“总要有人点醒她吧!”天宇毫不退让,“那个周圣平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根本没把晓青看在眼里,总是晓青去迁就他顺从他,这哪叫爱情?爱是双方面的!”
“圣平是医生,他很忙……”晓青马上回嘴。
“是呀!忙到连你的毕业典礼、新曲发表、舞蹈公演都不露面?”天宇又说了一大串,“我是男人,如果我真的在乎一个女孩子,我绝不会那么漫不经心。”
“圣平和你不一样,他志向远大,哪像你天天泡在脂粉堆中说儿女私情?!”晓青气急说:“你不能因为他天生冷静理智,就说他不爱我!”
“冷静理智?哼!”天宇冷冷说:“你到时看看他碰到真正爱的女人时会是什么疯狂德行!他根本是林仲颐第二,郁青那失败可笑的婚姻还没给你一点教训吗?”
“你别扯上我的婚姻!”郁青大声说。
天宇讪讪地走出练习室,留下各怀心事的两姊妹。
“姊,我真的看起来很傻吗?”晓青低声地说。
“总没有我傻吧!”郁青拥着妹妹说:“天宇的话其实也有道理,你确定圣平爱你吗?”
“他对我很好,但总像妹妹。我已经尽我所能在做了,他却总是在保持距离。”晓青说出心里的话。
“或许他真不适合你。”郁青说:“你不如先和我出去念书,真正认识自己,再回头来谈感情,也许不会那么迷惘吧!”
“我怕我一出去,就会失去圣平。”晓青摇摇头:“没有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郁青轻轻说:“我们两个都太纯太痴了。但愿圣平能像爸爸,是一个负责又顾家的男人,对妻子儿女有看花及赏花的心情。”
这一点她倒相信他。她会一直守着他,除非他做出让她死心的事,否则她不会放弃希望。
※※※
八月份,郁青和天宇相继出国,日子有些冷清。
一个下午两堂舞蹈课临时取消,她算算时间,可以煮晚餐等圣平回来吃。
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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