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不敢太认真了。”
“‘冬之旅’是舒伯特自知得了绝症,心境很悲凉绝望时写的,当然不适合一般人听。”晓青说:“你应该多听他的奏鸣曲,没什么心理压力,可以一觉好眠。不像贝多芬的四重奏或布拉姆斯的室内乐,反教人睡不着。”
她说话时脸上有一种异于平常的纯稚之美,她的眸子像在看一个美丽的玫瑰花园,映出绮丽的色彩。他几乎看呆了,他怎会以为她肤浅呢?
“我想这两首歌,你一定会唱。”晓青又恢复平日的样子,“野玫瑰和菩提树,都是舒伯特作的曲子。”
她一弹,他就开始唱,晓青还兼第二部,他的歌喉不如说话时那么迷人,但至少没有五音不全。
唱完后两人对视一笑,圣平说:“上次你唱的那首歌又是谁作的,也很好听呢!”
“那是流行歌曲。”晓青心花怒放地说:“是葛天宇下一首主打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曲子是我写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哟。”
“你真有音乐才华!”他很意外。
“那是外行人的话。”她谦虚地说,忍不住又问:“你看墙上的画怎么样?”
“意境很美,尤其那一张夕雨,特别教人心动。”他说。
“真的?事实上……”
这时秋子在外头叫晓青,他们只能中断谈话。
这是晓青最快乐的一天了,她竟和他谈了那么多,而且如此投契,两人都没有上次的生涩和尴尬。或许老爸说的没有错,他没有不中意她,只是她的态度令他里足不前,追院长的女儿的确要有些勇气呢!
她要怎么做,才能解他的戒心,让他明白自己的默许呢?
※※※
圣平依然没有来约晓青。那日的谈笑风生已经被她想了好几遍了,她反复检讨自己又有哪一点令他却步?
他特意打破医师高高在上的形象,承认他也如一般人的平凡,考上第一志愿并非代表万能。而晓青也表现了自己音乐和艺术的才华,他不是口口声声表示激赏吗?
她替他找了很多借口,比如说太累啦!老爸逼得太紧啦!多方考虑啦!她总在安全的范围内绕圈子。自出生起,她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那种可望不可即的心情,令她焦虑不堪,人生暗淡一半。
难不成第一步要她来跨吗?人家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若能打破彼此的僵局,又有何顾虑的?
晓青终于展开行动。她查出圣平的住址及休闲时间,在一个黄昏,带着她那幅“夕雨”和两片cD出其不意去造访。她不敢打电话,怕他拒绝。若他不在,就放在他门口或邻居处,反正意思表达到就好。
圣平住在医院附近的一栋公寓中,一房一厅的套房,供给年轻单身的医生或护士居住。红色大门人来人往,晓青不必按铃就来到三楼,也不怕给熟人看见了。
敲几下门,圣平很快打开,他穿著家居的运动衫裤,看见她时一脸的意外,接着眉头皱起来。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他的口气并不高兴。
“我爸说的,所以我顺路就来了。”她脸红透了,心如小鹿乱撞,她忙亮出礼物,“我方才逛街,看到舒伯特的奏鸣曲,就帮你买了,是康普夫弹的。还有舒伯特最有名的‘未完成交响曲’,旋律美极了,你一定会喜欢。”
“哦,真的没必要,我……”他显然有些慌。
“可以帮助睡眠呀。”她又拿出画,“这是你欣赏的‘夕雨’,我就送你了。”
“那怎么成,这画一定很贵,我不能收。”他二话不说地拒绝。
“裱和框是很贵,但画不值钱,因为是我画的。”她有些害羞地说:“你看右下角那嫩芽色的‘青’字,就是我的签名,可以收下了吧?!”
“真没想到……”他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这时有人走上楼来,一个削短头发的年轻女孩就停在晓青旁边,手里提了两袋杂货,她瞪大眼看着他们。
“这是我小妹周瑾平,这位是汪晓青小姐。”圣平介绍着,有些狼狈。
“哦──”瑾平这一声拉很长,意味很深。
“周大哥,你的床铺好了……”屋里突然又冒出一个长卷发的女孩,她看到晓青,愣在那里。
“这是我干妹妹梁海玲。这位是……”圣平又再介绍。
“汪晓青小姐。”瑾平接过去说:“海玲,把大哥的脏衣裤顺便收一收,可以带回家洗。对了,汪小姐要不要进来?我们正准备吃火锅呢!海玲的调酱一流,是我大哥的最爱呢!”
晓青面对两个女生锐利的眼神很不自在,她拿出自幼训练的淑女风度,很镇静地说:“不必了,我还有事,再见了。”
她再也管不了画、cD或者圣平,只想快点逃离。迷迷糊糊走了一段路,才慢慢忆起圣平的话。他有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聪明。妹妹没有关系,但干妹妹就很危险了!
海玲帮他铺床、洗衣物、又会调他最爱的酱,可见交情匪浅,解释成女朋友都不为过。
而她还像个大傻瓜般提了重重的画,跑了几条街买cD,再一厢情愿送上门。
他们一定会笑她吧!连晓青都觉得自己可笑,她从来不是死缠活缠、低声下气的女子,什么时候她变得这样没骨气?难怪人家说,爱情碰不得,爱情会让一个人成了超级大白痴。
她这白痴到第二天晚上才真正被彻底羞辱。
圣平打电话给她,这是第二次。她的心如坐云霄飞车,升到最高点,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于要约她出去了吗?
然而圣平找她的目的竟是要还她礼物。
“无功不受禄,我真的受之有愧!”他很坚持地说。
受之有愧?是礼不好,还是对送礼的人不屑?一片赤诚心意,竟被打回票,而且他一点都不顾及她的自尊,真是太丢脸了。
“受我的礼,需要什么功吗?”晓青努力挽回面子,“我常送人cD,也常送人画,还不曾有被人退回来的纪录。你是嫌我的品味不好,还是画风太差了?”
“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他保持一贯淡然的语气,“只是这份礼对我有些重了。我什么都无法回报,甚至一顿饭、一束花都不能给你,你懂吗?”
太懂了。晓青冷到心底,她忍不住问:“你既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来相亲?”
“我没有……”他顿一下说:“实在是汪院长盛情难却,我真的很抱歉造成这一团混乱。”
“你早该说清楚的……”晓青冷冷地说。
“真对不起。有关cD和画呢?什么时候送还最方便?”他仍不忘记此行目的。
“不必还了,反正都是不重要的东西,你就把它们丢到垃圾桶吧!”她说完便挂上电话。
她其实很心疼“夕两”,但它沾了圣平的目光和手迹,已不再是以往的飘逸,她怕它带回那股轻愁,让她看了难过沮丧,随他处置吧!反正他已伤了她的心,再伤她的画还会更痛吗?
她发誓再也不碰医生了,自以为了不起的无聊种类,谁希罕呢!
言妍……玫瑰花园……第四章
第四章
晓青尽量将自己投入日常的生活中,来忘记失恋的滋味。事实上,没有真正的恋,哪来失呢?只不过是被一个臭男生拒绝而已。
天一样的蓝,树一样的绿,她也一样的笑。心中那个小黑点有太多特效药和抗生素可以治疗,不至于扩大成一片阴影。她这样告诉自己。
三月的山区总有毛毛细雨,远山蒙蒙,几千年前就如此,屹立那么久,不觉隔世的寂寞与遗忘吗?她略带忧郁的眼看向前面,赫然发觉郁青在校门口等她。
郁青和她长得味道不同。郁青白白净净一张鹅蛋脸,眼神静静柔美,总是端如远冷的仙子,猜不透喜怒哀乐,秋子叫她做什么,她都乖乖听命;晓青则是一张细致的瓜子脸,长睫下的眼眸秋水波动,有自己的个性和想法,像爱飞来飞去的小精灵。
一朵是芙蓉,一朵是兰花,全在呵护中长大。晓青由自己受挫的苦涩中,感觉到郁青的暗淡心情。
“姊,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情?”晓青问。
“我没地方去,又想找个人谈谈。”郁青轻声地说。
“你回家了吗?”晓青又问。
“没有,也不打算回去。我等会就直接回台中。”郁青说。
“为什么?”晓青直觉出了大事。
郁青开始漫游,到了一间空教室才停下来。其间晓青问她什么,都得不到回答。
“仲颐有外遇。”郁青一坐下便说。
“什么?”晓青吓一跳,差点撞到桌角。
“也不算外遇。”郁青轻叹一声,“那女的原本是仲颐的女朋友,两人曾论及婚嫁,但因对方家世不好,我公婆极力反对,硬是拆散他们,仲颐才退而求其次娶了我。如今那女的回来了,和仲颐旧情复燃,要求我离婚成全他们。仲颐说他听父母的话和我结婚,但却无法忘记那个女孩子。”
“天呀!哪有这种事?你事先都不知道吗?姊夫这样做太过分了!”晓青愤怒地说:“你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不能说丢就丢呀!”
“明媒正娶又如何?挡不住人家真心相爱。”比起妹妹,郁青似冷静多了,“我婚前并不知道这件事,老觉得仲颐冷淡,不太爱和我谈话。我还以为是自己书念不够的关系,想努力改善也没有用。两年就这样不好不壤地过下来,他提出离婚时,我并没有那么惊讶。”
“两年夫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晓青不可思议地说。
“当然有,不过不是为我们的婚姻,而是为我自己。”郁青眉间有愁,“我第一次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当那女的来找我时,我觉得我好象电视剧中那个骄蛮丑陋的富家千金,专门抢别人的爱人,不让的话,天理难容。当仲颐向我吐实时,我觉得我是个替代品、试验品,不合就淘汰。晓青,这是爸妈教我们的吗?我记得我们都是被捧在手心中养大的,那个我怎么不见了?面对他们,我甚至为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硕士,而我只是个会打扫煮饭的家专生,想反驳都不自量力呀!”
“姊,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晓青抓住姊姊的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