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绯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口气为什么这么怪,像是又幸灾乐祸又想忍住一样,“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嫂子。”她的脸上也浮出冷笑。
她先前还想着,他们回到村里,顾得安一家什么时候会跳出来找事。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顾绯能救也不愿意救的人,那么除了大奸大恶之徒,恐怕就只有顾得安一家子了。
这一家子,说起来还是她的血脉亲人,顾得安的父亲顾宝峰,是顾绯爸爸的亲二哥。
但就是这样近的血缘关系,对方行尽了逼迫欺侮之能事。
凭这样近的血缘,顾得安的哥哥顾得全,不止一次对亲叔叔举起斧头。
从顾绯记事起,她家就跟顾二伯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她有时候都怪自己觉醒地太晚了,竟让他们叫嚣了那么久。
明嫂子嫌恶地说道,“我看你就别理他们,那家人名声臭成啥样了,你不管我敢说这村里头谁也不会说你闲话!”
“说闲话,我也不会管。”顾绯笑着回答。
她会举手之劳地去救一些人,会回报哺育自己的环境,会爱会同情,这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好人,更不代表她愿意向自己厌恶的人伸出援手。
她不会主动去害人,手段可能也没那么狠绝,但修真界七十年的地狱沉浮,依旧磨砺了她的骨头。
☆、第十二章【已修】
明嫂子对顾绯的回答很满意,她心里存着看热闹的念头,干脆留了下来。
果然没让她们等太久,还不到一刻钟,村委会外面就闹嚷起来了。
顾绯坐在院子里,外面高低嘈杂成一团的声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旁边的人也听到了一些,原本还不知道什么事,但顾二伯母的声音一亮起来,大家都一下子看向顾绯。正被她按压着的大婶还安慰她,“闺女,别怕,她要敢进来找事儿,大婶先帮你骂她!”“对对!咱都护着你,别怕!”旁边人纷纷跟着说起来。
顾绯道谢,随即被院外女人的咆哮打断。
“是识相的现在出来!现在出来!”
这个声音顾绯认得,她也听得出其中的焦急恐惧,就像一头护崽的受伤母兽,她表情纹丝不动。没有同情,也没有看到对方受苦的快感,眼里是全然的冷漠。
说实话,顾绯当年觉醒没多久就搬到市里去住了,那时候两家早已断绝往来。她都没有报复过这家人什么,但他们依旧把自己作成了现在这副没人愿意搭理的模样。
“妈——啊,疼啊操,麻痹里面的你出不出来,治不好我你麻痹也没有好下场嘶——”顾得安在后面抽着气,似乎一路过来疼得忍不了了,“妈,咱进去,她敢不治,她爸妈还指望我送终上坟——”
“对!她敢给脸不要,以后再求你,哼,就晚了!”顾二伯母立马扬声说道,招呼着人就把顾得安往院子里抬,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呼啦跟进去。
“这怎么了?出啥事了?”旁边还有看别人指指点点,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在问。
“嗐!就是魏有珍来闹顾大夫,她家那二小子让狗咬了,要我说,活该!”
“那小子今早分到抬土方那队里,结果人都干活去,他想偷懒,一个人溜到半路上遇着哪儿蹿出来条大狼狗,给咬得狠着嘞,你看那片血,老远老远我们都听到叫声……”一个人看着顾得安被抬进院子,在外面把他的事迹给宣扬了出来,顿时围观的都明白了。
“哟!那这怪得着谁!顾得安这小子也真是,人人都干活,不学点好的。”
“可不,哪有他家那样的,就以前那些事儿,我看顾大夫不会给他治的。”
“那不一定,顾大夫就算不想管,万一顾老师两口子心软了呢?”
“也是,他们家就这一个闺女,往后万一有点啥事也难办,魏有珍这回算掐到点上了,说不好听的,过些年顾老师两口子要是去了,送葬上坟可不就指着这一个侄子?”
“要我看怪不得人家说老天爷公平,顾老师两口子可算好人,一家子过得也好,可惜就没个儿子,也没亲戚缘分,人那,别想十全十美……”
顾绯坐着,把旁人的议论听地清清楚楚,魏有珍也听见了,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她的两个儿子就剩下这一个了,一看见顾绯在院子里八风不动,她几乎猛扑上前去,被人不由分说拦住了,“干什么干什么?”
“顾大夫给我们看伤呢,你吵吵什么啊?”
“哎呦,这是出事了吧,你好意思来找顾绯了,你以前上门说什么都,还——”
“关你他妈屁事!”顾得安在后面突然吼了一声。
刚才说话的大婶被一下子呛住,待反应过来要喷回去,顾绯在旁边拉住她感谢地摇摇头。大婶感觉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就顺驴下坡地瞪了顾得安一眼,没再说话。
魏有珍被拦下抓不到顾绯,就站在原地眼神如刀地盯着她,生硬地说,“你二哥被狗咬了,你快给他看看。”
她居然说了“二哥”这个称呼,顾绯一下子笑了。
她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时吧,在奶奶家,有一次被姑姑哄着懵懂地叫了顾得安一声二哥。顾二伯母听到当场呸了一口,骂她“什么贱丫头也跟我们小安叫哥,我们小安的妹妹在城里呢!”
魏有珍刚刚要不说那一句,她都忘记这茬了。
她笑着朝旁边问了一句,“狗带来了吗?我看看狗伤着没。”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躺在后面的顾得安,从大腿到膝盖下都是血,被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块,肯定伤到神经了,看着很是吓人,不过死不了。
旁人哄声笑了起来。魏有珍一下子变得暴怒,表情像要撕了她一样,目眦欲裂地抬手指着她,“你怎么敢——你现在看还来得及,我告诉你,治不好小安你爸妈死了就是孤魂野鬼,断子绝孙!祖坟都没资格进!”
顾绯表情不变地看着她,“轮不到你操心,你们跟我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提这点,你们也早就过继出去了,我爸妈没有侄子。”
魏有珍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马上又被人挡住,她胸脯恨极地起伏,手指着顾绯在发抖,“你不救?你不救?”
“狗要是抬来,我救狗。”
顾绯脸上根本看不出生气,也没有笑容,她简单地就像说“吃了没”一样。
这种满不在乎的平静,才让魏有珍一下子绝望了,她不傻,她只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李珮环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弟妹,她更嫉恨她看不起的人居然能过得很好。她满以为没有儿子是李珮环一家最痛的把柄,女儿不能领头送葬不能进祖坟,他们一定会低头的,他们早晚得跪在她面前求她的儿子,到时候她就……但现在,一路穿村过来,顾家爸妈根本就没有出现。
他们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发现在此刻无比清醒地砸在魏有珍心头,砸得她的傲慢、她从始至终以为自己制胜的王牌、她的心脏和理智都四分五裂!
“小杂种……”她从冰冷的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你不救,你比畜生还冷血,你要遭报应,天打雷劈,老天不会放过你……”她一句一句语速并不快,看向顾绯的怨毒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期望。
她站在顾得安身前,没有打滚撒泼满口脏话,对别人可以那样,但对顾绯、在他们这一家面前不行,她必须是站着的,仰起头,高傲地蔑视他们。
顾绯听她说着,就回了一句,“天打雷劈?顾得全,一报还一报。”
她眼睛盯着魏有珍,幽淩淩地,像要吸入谁的迷魂。
魏有珍像一下子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她霎时噤了声,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全身在发抖,脸色惨白中透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凄厉,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成声的惨叫。
后面的顾得安不顾疼痛,崩溃地喊了出来,“你住口!贱人,你知道什么!不许说……”
顾得全,顾得安的亲哥、魏有珍的大儿子,就在八天前跟顾得安在云城采购时爆出感染病,被顾得安亲手送进隔离区,再也没有回来。
而十年前,正是顾得全拿着斧头,两次趁顾爸在村里外出的时候想要行凶。
会被一报还一报的到底是谁?
魏有珍只有一个儿子了,生儿子是她一生的最高荣耀,她把儿子看得胜过自己的性命,所以她下意识逃避了顾得全的事情。她不能去想那件事,这个女人掐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俯下身子跪到地上,“儿,我的儿,我的儿啊——”
周围的村民,有些甚至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顾得安还在惶惧混乱地为自己辩解,韩楚丽刚才主动过去帮他重新止住血,这会看着魏有珍的惨痛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她站起来就瞪着顾绯开口质问,“你是医生,有病人你为什么不救?你没有宣过誓吗?!”
“我没有宣过誓。”她用别的事情避开了宣誓仪式。
韩楚丽一噎,“那你也不应该见死不救,你这样对得起你受到的教育吗?你怎么对得起医生的身份!”
顾绯皱着眉,她也看到了一些村民的复杂表情,但并不在意。归根结底,她只是见伤不救,甚至没有过度报复过魏有珍一家。如果他们不自己找过来,她只会像前些年那样,当他们不存在而已。
但也轮不到韩楚丽指责她的份。
“怎么,你有药?有手术室?你救?这点伤死不了,把学上完再插嘴。”
韩楚丽听到顾绯的后半句,脸一下子涨得又红又烫,没错,她其实也知道现在对顾得安这种情况,没条件做手术,只能进行基本处理,但她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气,看不惯顾绯,她从小就看不惯她,一看见她就压抑不住心里的讨厌!
“那他也是你亲哥吧,这没错吧!在这种灾难中因为一点矛盾就对自己亲人这么冷血,这大婶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么无情无义,不管是当医生还是做人,都不配让人尊重!”
这回顾绯倒还没说什么,就有旁人看不过眼了。
她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个顾绯认识的大婶说话了,“哎我说老韩家闺女,你怎么回事啊?你知道啥就敢胡说八道?”
“就是说,这丫头,我看你这两天都不跟小绯站一块儿,你是跟小绯有矛盾,找这儿撒气来?那你可就不对了啊,吵架归吵架,这人家家事你掺合不上!”
“我——我才不——”韩楚丽急得要为自己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