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心底恼怒,暗自又将郁徵腹诽一通,才缓缓开口。
“草民惶恐,自身扶柳之质,定是配不上兰王的。恳请皇上收回美意。”语罢,苏宓跪伏在地。
“噢。既然两位都不乐意,那是朕多事了。”郁衍轻笑,姿态闲适地望了望苍翠的山林,看时候也不早了,停下的脚步又动起来,渐渐离了苏宓跪伏的地方。皇帝没叫苏宓起身,她便不敢擅自起来,依旧跪在原地。膝盖渐渐酸痛,苏宓却不禁松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开始退回寺庙中。苏宓起身时本想让身侧的蒋婉儿扶她一下。哪知对方却丢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白眼,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一句。苏宓有些头大了,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个贵族小姐。
待一行皇亲贵族上了山寺,安顿好车马,再进行一番焚香沐浴,祭祀终于在夜里陆续开幕了。
每层佛塔都有佛徒捧着夜明珠,硕大的夜明珠将漆黑的夜照亮得如同白昼。老主持静立在佛塔大门边,安排着僧侣布置祭坛的物件。不消片刻,众人便井然有序地安排好了祭坛。只是此次的祭祀却并没当着大周的始祖大佛进行,而是在佛塔的最顶层,天机顶进行。
郁衍在进入佛塔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一身玄黑色龙袍显得整个人沉稳内敛,他目光在众人里一扫,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早已察觉到不对,却也不好发作。只得随着主持进入顶楼,开始祭天。而苏宓,则非常有幸的可以目睹整个祭祀的过程。因为。。。。她是捧着夜明珠的‘佛徒’之一。
祭坛约莫有五米高,祭坛下方则围绕着寺庙中的高僧。在一片经文中,皇帝开始点香,祭拜天神。
苏宓需要跪伏在角落里,默念经文,然后在皇帝讲完为苍生的祈福后大声呼喊万岁。
说实话,苏宓讨厌这样形式活。又累,又没意义。
其实春神节除了祈福外,还有一样特别重要的意义。那便是昭示‘国运’,大周的帝皇一直都很信这个。郁衍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玉石水盆,这便是传闻中的神器,拥有昭示未来的能力。郁衍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入水盆中。
只见祭坛上的玉石水盆里发出盈盈的蓝光,将整个环境渲染地似水底般氤氲海蓝。尤其是祭坛,整个祭坛就似被一团蓝色薄膜包裹住,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苏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想,自己穿越这样诡异的事情都能遇上了。。。这水盆是神器,也应该能接受吧。。。。就不知,这神器对未来的昭示准确程度有多少。
约莫一盏茶时间,蓝色的光晕渐渐褪去。郁衍脸色有些苍白的缓步走下祭祀台。看那模样,有些失血过多的样子。
这神器该不会是一直吸着血来维持法力的吧?苏宓不禁疑惑。若是这种使用方法,倒像邪器多点。
祭祀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明日起便只是斋戒而已。众人本以为今夜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哪知,皇帝却忽然勃然大怒,关押起了好几个僧侣,连夜传召了许多人。若不是因为斋戒,不宜杀生,恐怕早就将那几个僧侣解决了。皇帝一怒之下,脸色一白,竟是引发了战场上的旧疾。
于是,很光荣的。苏宓苏大夫,在深夜里被召到了帝皇的院落,沉云院。
苏宓跪伏在郁衍床侧,敛着眉目,细心把脉。床上,少年疲惫的闭着双眼,褪去龙袍和表情,白日里的威严和沉着淡了,多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和柔和。
“皇上。。。”苏宓轻唤郁衍一声。郁衍缓缓睁开眸子,示意苏宓讲话。
“皇上的腿疾需要针灸和食疗辅助。想来是最近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所以便容易发疼。不如让苏宓给皇上扎针吧,若是这样痛下去,想必晚上也没法睡了。”
郁衍淡淡的应了声,继续闭眼养神。
就在苏宓想要一把站起时,却又闹笑话了。这一天之内,苏宓已经跪了无数回,晚上又不给其休息,膝盖早已跪得酸软麻痹。只见她一个腿软,身子向前倾去。电光火石间,她脑袋瓜转念一想,若是向前倒,这压到的是皇帝呀。若对方给她扣个刺杀或是猥亵之类的罪名,她岂不是冤死。苏宓强改变摔落方向,朝左侧倒去。
郁衍感到动静,亦是一副看戏般的神情看着苏宓。只见对方强制不摔落在他身上,而是傻乎乎的往桌角摔去。他连忙伸手想拉她一把,等伸出手时,却发现一侧随伺的护卫接住了少女。
护卫面无表情的揽住少女的腰肢,手腕一发力,将苏宓扶直。这接住,揽住,加上拉起来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含糊。苏宓死闭着眼睛,还未发现自己并未摔倒桌角。
“咳咳。。。苏大夫赶快去准备吧。下回起立可要稳住身子了,可没几个护卫有那般敏捷的反应再接住你。”郁衍有些好笑地说道,原本积在心口的不快也一扫而空,眼神在苏宓和护卫间来回扫了一圈。
苏宓的脸本是煞白,如今想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去拿针,生怕那皇帝又乱点鸳鸯将她指给那个接住她的护卫。临走前苏宓看了那个接住她的护卫一眼,一张平凡大众的脸,走在人群里根本注意不到的人,只是一双点漆般幽深沉寂的眸子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熟悉。
苏宓一路上脑袋里都闪着那双眸子,可又想不出个究竟。
她再次回到皇帝的临云院时,手里还端了一个脚盆。脚盆里放了淡黄色的透明液体,因为滚烫而冒着淡淡的白烟。
“这是什么?”郁衍有些好奇地看了脚盆一眼。
“这是苏宓刚调制的药水,用来泡脚的。”苏宓一边解说着,一边将一排灼热了的银针铺开来。
“苏宓要开始扎针了。”苏宓提醒一句。然后大着胆子挽起了皇帝的裤脚,将他整个白皙的小腿显露出来。
皇帝却不看她,眸子轻飘飘的落在一侧,正是方才那个护卫站立的地方,那个护卫此时也不知去了何处。
“苏大夫一直在徐家做工?”良久,皇帝缓缓问道。
“是。”苏宓有些狐疑,不知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少年天子又想说些什么。
“徐家给你的待遇如何?”
额。。。这是问她工资多少吗?苏宓想了想回到“每月有十两银。”十两银算是相当高的月薪了,苏宓一直衣食不缺,而且还有免费的房子住。小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皇帝见苏宓很是满意的模样,接着道“若是朕以十两金聘用你做皇宫的御医,你觉得如何?”
苏宓又再愣住。然后垂着脑袋,开始收拾针具,再给少年天子泡脚。苏宓不愿入宫,她答应过那个男子要将他治好。她就绝不会离他而去。可当面拂了天子的面子,又实在太危险。毕竟,白天的时候,她才拒绝了一次他的‘美意’。
“皇上看得起苏宓是苏宓天大的荣幸。只是苏宓早便与徐家签了六年的工期,恐怕无法立即赴任。而且,苏宓还牵挂着手上的一些病人,没将他治好前,苏宓不可离去。”言下之意,六年后,治好病人后,你再聘用她吧。
皇帝沉默半响,倒是没有为难她。“噢,那便算了。”
苏宓轻吁了口气,忍不住腹诽了郁衍一顿。待苏宓回房休息时,已经三更天了。她疲惫的倒在被窝里,一下便没了意识,睡得香沉。
雪白的手臂露出一截在床外,被子盖得歪歪扭扭的。
黑暗中,不知谁轻轻一叹。颇为无奈的为少女盖好被子,将她露在床外的一截藕臂放入被中。
第41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2
寂如水,月影浅淡,沉云院内,一身亵衣亵裤的少年正专注地沏一壶茶。
夜已深,整个院落只有他一个人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丝萧索。他的眉宇微微蹙起,手中轻拈着竹盏,专心的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他的对坐边。
同一时刻,一男子稳步走入院中,径直坐在了少年对侧。那男子正是当时接住苏宓的护卫。他的脸上糊了一层假面,遮住了原本绝美的面容,只是一双沉寂如深潭的眼,还是透出了他的魅力。
少年忍不住露出笑意,身上威严肃穆的气息一扫,声音温和含笑道:“略哥,尝尝我沏的桑颜,看看味道有没有以前好?”他捧着茶盏递到男子手边,话语中亲昵之意甚浓。仿佛两人还是儿时般的情景。他还是没有势力的小皇子,父皇为保护他和母妃的安全,将他寄居在母妃族人的城镇里。他则整日爱缠着烟城的漂亮哥哥玩闹,笑嘻嘻地唤他,略哥略哥。他教他品茶,教他习武,亦父亦兄,那般亲切熟悉如昨。
男子望向少年的眼,片刻,沉默地拿起桌边新沏好的茶水,浅抿一口。他虽没什么话语,但微微荡漾的眼波,却可看出,他亦是开心的。两人多年未见,想不到,再次见面却是这般状况。少年已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君主。而他,则从一方城主沦为罪人,受朝廷和族人通缉。男子不禁眼神微微一暗,感到入口的甘甜都变得有丝苦涩。物是人非,花开花落不知几回,却早已没了那时赏花的心情。
“好茶。”男子的声音淡淡响起,低沉温雅如上古的木琴。少年面露喜色,完全没有发现对方话语中淡淡的落寞。听到他赞他,少年嘴角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嘴里自顾自的说道“自你入了罹谷后,久没消息。我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伤心了很久。”说着锤了男子的肩膀一下,做气恼状。“谁知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完全将我忘在一边。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忘了你对我母妃的承诺吗?”
“岂敢忘记。只是如今略的情况不方便露面,没有及时和陛下取得联系,让陛下受惊了。”男子嘴角微动,笑得有些无奈和苦涩。
少年微微蹙眉,随即道“这里只有略哥和我,便还是唤我阿衍吧。”他指了指男子的脸,不满道“我那么久没见你了,好不容易逮到出宫的机会与你一聚,你便把脸给藏起来了。快给我瞧瞧你的脸吧,看看还是不是如以前那样好看。”
男子应言,缓缓将那层覆在脸上的薄膜撕去,露出原本绝美仙姿的面容。长眉修目,鼻挺而俏,薄唇如花瓣微卷。一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