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反窥小涘并在小涘的心里看见一个被反映着的自己的时候,那种镜子对着镜子的奇妙感觉就一直蛊惑着她。然而水族早已脱离野蛮千百年了,他们已经有了道德,懂得人应该自制。但这种道德,有时候反而让她和他想得更加厉害!
“小涘,你放手吧。我们不可能的。”
“不!”
“小涘,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可没有一个理由容许我们在一起!”
“一个理由也没有?我们喜欢,这不算理由吗?”
“这不是理由,这是任性!”说着,采采挣脱了那双手。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背后一声轻响——那是一个脆弱的心灵被捏碎的声响。
“啊!不好了,鰰鰰鱼,鰰鰰鱼!”远处传来族人的惊呼。
采采心中一凛,闻言赶去,中途遇到鰰鰰鱼阿呆,便问:“是你在捣鬼吗?”
阿呆忙道:“不是不是!我早已归顺水族,现在是公主您最忠实的坐骑,哪敢乱来!是湖口那边传来的声音啦。”
采采跳上阿呆,朝湖口的方向游去。大相柳湖是个淡水湖,方圆数百里,有雪水从上游而来,在东南另有一个出口形成一条河流——被水族名为“盈江”的——向东南流去,汇入大江。这和小相柳湖的情形相似,只是大相柳湖的规模远胜罢了。
此时,湖口处正有上百鰰鰰鱼逆流而来,企图进入大相柳湖。
现在水后“不准用大水咒”的禁令已破,这几条鰰鰰鱼采采哪会放在眼里?双手结成波浪状,念动咒语,登时无风起浪,一个三叠浪把鰰鰰鱼全冲了出去。
“哈哈哈,女娃儿原来有点本事啊,被我拿住的时候怎么不动手?”一个老家伙破水而出,正是曾侵占小相柳湖的河伯东郭冯夷!采采心中吃了一惊,自忖没把握胜过他,脚下一踩,阿呆这次竟也不呆,头一沉,潜入水中求救去了。
采采心想自己占了地利,后援随时会到,倒也不害怕,脸上神色不变,虚足踏在湖面上;东郭冯夷踩着浪花,飞扬跋扈地在湖口外的水面上立定。一老一小对峙着。
采采心想:“说什么也得把他先拖住,等爸爸妈妈来了就不怕他了。”双手作莲花状,交叉于胸前,笑道:“东郭前辈,伤养好了?上次桑家哥哥自从见过你以后,可想念你得紧呢。一直担心您老人家在独胯下的泥洞里受了委屈。”
东郭冯夷一听不由勃然大怒!他败在桑谷隽一个小辈手下,甚至不得不钻入冥灵肛门,游过独胯下,事后引为奇耻大辱,为了这事手下的虾兵蟹将没少吃他迁怒的苦头。这时被一个水族的少女直揭伤疤,哪里还忍得住?呼的一声一个浪花狂卷过来。
采采微笑道:“东郭前辈,就这点道行吗?怪不得会伤在巴国王子的手下啊。”她一边用言语激怒对方,一边发动莲花手诀,借着天上的月光、湖水的反射,幻化出十二个自己的幻象来。十二个“采采”如同飞仙一般穿插在河伯掀起的巨浪之间,如龙女在月下戏水,晃得东郭冯夷两眼迷离,如处仙山幻境。采采的真身却藏入水底,用一股潜流裹住自己,偷偷溜到东郭冯夷的背后。
“旋涡陷!”一个旋涡悄悄在东郭冯夷的身后出现,一股巨力倒卷,扯住东郭冯夷脚下的浪花倒拖。
第三十章 河伯之败(2)
河伯正在甄别那些幻影的真假,突然被采采从背后偷袭,一时不察,竟然被拖了进去。采采大喜,念动冰河大咒,瞬间召唤来八十一把玄冰旋转刀,汇进旋涡陷阱当中。只要河伯被卷进旋涡深处,立刻会被这八十一把玄冰旋转刀铰成碎片。
采采正高兴,突然一股奇异的寒流不知从何处来,把自己裹住了。这寒流的气息和自己的气息相融汇,全没半点抵触,心里不由奇怪:“难道是妈妈来了?”
她正诧异,身后一声巨响,一头巨兽浮出水面,却是一头铜甲象牙的巨龟,鼓动两道江流,把采采包围住了。采采大骇,想要借水遁逃走,只觉脚下有异,忙察看时,这才发现那八十一把玄冰旋转刀不知何时反窜回来,在她脚下形成一个旋涡急速旋转着,只要她再潜下半尺,立刻就会被自己造出来的玄冰刀分尸!
河伯哈哈大笑,破了采采的旋涡陷阱,踏水而出:“娃儿就是娃儿!你本领不小,就是见识太差。要不是你求胜心切,我还未必能拿得住你!”
采采眼见前有河伯东郭冯夷,后有玄龟冥灵,脚下是被河伯反制了的冰刀漩涡,只一个回合,自己竟然陷入绝境!
当初水王运用大水咒搬运法把小相柳湖的族人搬回大相柳湖,因为用的是河伯从桑谷隽手底逃走的路线,因此被河伯察觉了一些蛛丝马迹,一路寻到了大相柳湖。上次捉到采采后,他曾和水王过了一招,自知不如,这时感应到禁闭了十几年的水月大阵重新启动,猜想水王水后已经复合,不敢造次。在大相柳湖外逡巡许久,这日试探性地驱使鰰鰰鱼入湖,却见采采前来驱逐,心中大喜,定计要把采采拿住,以此来和水族交换“水之鉴”。对峙时,他听了采采的讽刺,假装暴怒,稍稍示弱,果然把采采一步步引入自己的诡计之中。
想到这里,东郭冯夷不禁得意。突然听一人道:“以男欺女,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汉!”采采闻声大喜:爸爸来了。冥灵一见水王现身,舌头一吐,把采采卷住了。
东郭冯夷见采采已被制住,这才放心,对水王道:“英雄好汉老子没兴趣做。这女娃儿是你女儿没错吧?嘿,如今她落在我手中……”
水王冷笑道:“如何?”
东郭冯夷大笑道:“你若还想要她性命,就拿‘水之鉴’来换!”
水王一愣,突然大笑:“还以为你是个高手,原来全无见识!”
东郭冯夷一怔。他本性贪婪,祝宗人还在夏都之时就不喜欢他。后来祝宗人离开夏都,山鬼叛变,大夏王将镇都三门划归血祖无瓠子统领,但无瓠子也不喜欢他。自此以后,他常想自立门户。有次在偶然间他知道了在西方大荒之地,存在一个叫“水族”的古老部落,乃是数百年前水神共工的后代!这水族拥有异宝“水之鉴”,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似乎连四大宗师对之都颇有忌惮。
东郭冯夷深通水系玄功,对共工这位水系神通空前绝后的传说人物更是神往已久。因此一听到水族和“水之鉴”的存在,不由贪心大动。找了个借口跑出来,在这荒芜的西原一找就是数年。这时拿住了水族公主,正想以此作为要挟,迫使对方交出“水之鉴”。但水王的那一声狂笑却让他摸不到头脑,似乎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搞错了,弄了个大笑话。
东郭冯夷正在沉吟,水王道:“快快放人,我还可饶你不死!否则……”
“否则如何?”
水王一声冷笑,背后湖浪翻涌,就要发动攻势。
东郭冯夷脸色一变:“你不要你女儿性命了?冥灵!”
冥灵舌头倒卷,把采采拉到口边,一排森然巨齿悬在采采头上,采采被巨舌限制了行动力,冥灵的上颚偶尔滴下的唾液,令她又是恶心又是害怕,只得闭上了眼睛,却觉那股裹住自己的寒气顺着冥灵的舌头游离了自己,心中一动:莫非……
东郭冯夷冷笑道:“如何?”水王的攻势略缓,但仍一步步逼来。
东郭冯夷心中没了底气:“这家伙若是把‘水之鉴’看得比女儿还重,那可怎么好?”眼睛盯着水王,一边全神戒备,一边飞身倒退,就落在冥灵身上了。于是他催动体内的生命之源,和冥灵连成一体。
“给我住手!”东郭冯夷喝道,“我数到三,你若不撤回浪花,我让你今天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水王一声冷笑,东郭冯夷喝道:“一!”
水势不缓,东郭冯夷再喝道:“二!”
水王皱了皱眉,东郭冯夷怒喝道:“三!”
汹涌而来的巨浪陡然顿住,就像突然被冰冻起来。东郭冯夷大喜,笑道:“你……”话未出口,突然一股寒意从足下传了上来,跟着冥灵惨叫一声,松开舌头放了采采。一个浪花倒卷,洪涘伯川破水而出,把采采抱住,飞身回到水王身边。
“冥灵!怎么了?”东郭冯夷连连安抚,却无法止住冥灵的暴动。他和冥灵合体,感觉相连,只觉一股太阴之气在冥灵体内乱窜,所到之处痛如刀割!在合体的状态下,这种剧痛东郭冯夷竟也感同身受!
冥灵越痛越厉害,终于抵受不住,头尾四肢都缩进龟甲之中。东郭冯夷似乎感到龟甲内血肉模糊,冥灵的生命气息越挣扎越弱,终于再没有动静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冥灵是九天之外一等一的幻兽,怎么会……”
忽然龟甲内另一股生命气息开始跳动着,成长着,东郭冯夷一阵战栗,正要切断和冥灵的联系,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股太阴之气涌了过来,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由于是借着他传送生命之源的通道入侵,河伯竟全无抵抗的余地,眼睁睁地放任那股异样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打了一个死结。
噗的一声响,冥灵的四肢伸了出来,但却变了样子——就如四脚蛇的四肢!跟着龟甲的前方生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在江水的冲洗下,血肉去尽,鳞片层层——竟然是一个蛇头!跟着龟甲的后方也长出一条不一样的蛇尾!
东郭冯夷只觉一阵晕眩,蛇口张开,吐出一股雾气,雾气中一个女人的身影飘浮着,雾气散尽,女人的面貌渐渐清晰,正是水后!
东郭冯夷颤声道:“你……你把冥灵……吃了?”
水后不答,半侧着脸,神色似乎甚是疲倦。
水王滑行到水后身边,与水后并肩,对东郭冯夷冷笑道:“你本领不小,就是见识太差。要不是自以为是,我们还未必能拿住你!”却是学着东郭冯夷刚才嘲笑采采的语气。
东郭冯夷惊惧交加,指着水后道:“你……你以蛇食龟……”
水后道:“不错,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冥灵了。这是一头全新的幻兽,可称为禺强。”
东郭冯夷心中大骇:这女人,比她丈夫还可怕!颤声道:“你……你在我体内安置了什么东西?”
水后道:“难道你不知道?”
东郭冯夷又是一阵战栗:“难道是‘玄阴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