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王为了要压制有莘不破,把水力一重又一重地加上去,但把有莘不破的防御圈压到半径五尺以后就再难靠近。
桑谷隽突然长笑一声,向河边一座小山撞去。没有撞得头破血流,反而如鱼入水,消失在岩石之中。那巨蟒撞到山岩上,又化做一摊清水散了开来,落在小山上,顺着山势流了下来,在山下重新凝聚成大蟒,但再一次凝聚起来的水蟒却变了颜色:原本白色的身躯变得又黑又黄,就像一碗清水里掺进了半碗泥沙。
水王用了七分力量压制有莘不破,只用三分力量追击桑谷隽,这时突然发现追击桑谷隽的大蟒变了颜色,变得笨重无比,大半截掉在地上难以动弹,勉强催力指挥,仍是摇摇晃晃。他的注意力稍微分散,那边有莘不破马上反攻,无数刀罡从气罩中飞出,把大蟒斩成十几截。大蟒还来不及组合复原,一股旋风倒卷而起,把泥土、清水一股脑卷成一股声势浩大的龙卷风,下乱盈江,上接苍穹,风中阴阳两气如刀砍剑斫,森森然透着无限杀气。
采采大惊道:“爸爸小心,这是‘刀剑乱·大旋风斩’!”
水王见了这威势也是脸色一变,这才相信这几个年轻人确实非同小可,却听桑谷隽笑道:“不破,你的旋风斩越来越顺手了啊。”他的人却不见踪影,但地面的泥沙却一层又一层地向那半黑半黄的蟒蛇涌过去,就像往一口水袋里硬塞泥巴,逐渐侵袭水王对它的控制力,没多久那大蟒变得臃肿不堪,比原来胀大了十几倍,由一条白色的水蛇,变成一条杂色的土蛇!
水王失了“水影之蟒”,体内真气一阵不继。有莘不破却得理不饶人,催动大旋风,刮得飞沙走石、重浪倒卷,向水王杀来。
眼见父亲遇险,采采心中急了,飞身出湖界,挡在父亲前面,双手交叉,以生命之源引发大水咒,一道和河面等宽的巨大水墙竖了起来,挡住龙卷风。
只听有莘不破冷笑道:“你终于还是动手了。”
采采心中一阵难过,知道这一出手,等于是在亲人与朋友间、亲情与道义间做出了选择。
采采的水墙只挡了一挡,龙卷风又继续挺进,风中卷着大量的河水,声势更是威猛!
水王得了喘息的机会,回过了气,叫道:“采采退开。”
采采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再度退回湖口。水王双手高举,面对龙卷风仰天狂笑。一道白气盘着他的双腿,攀援而上,变成一团白雾把他全身笼罩住了。水王面对令天地变色的巨大龙卷风,毫无畏惧,双脚像钉在水面一般,直到被龙卷风吞没。
采采知道这是有莘不破和父亲正面较劲,力强者胜。不过看方才那股雾气,似乎母亲已和父亲连成一气。
果然龙卷风把水王卷入以后,一股强烈的寒气从河底涌起,扰乱了龙卷风内部的阴阳格局,旋风变成乱风,水柱、泥土四处飞散,更有大量的江水被寒气凝结成大冰块,夹着旋风方散的余威向有莘不破、桑谷隽和七香车的方向飞射过去。连那条又粗又长的土蛇也被大冰块斩成数十截掉在地上。
在和冰块的碰撞中,有莘不破身上的护体气罩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撞向七香车的冰块则被那股越来越浓的青气瞬间消融;桑谷隽藏身的那个小土山却被冰块摩擦得土落泥掉,慢慢显出一头独的形状来。
龙卷风的余威方才消散,四种截然不同的罡气在一片混乱中一齐现身,直冲九霄。
“不错不错,”都雄魁叹道,“这两个小辈居然举手投足间就把赤髯、巍峒都叫出来了,伊挚的徒弟居然还懂得‘法天象地’!嘿!多半是那多管闲事的季丹洛明教的。”
他站在离大相柳湖数十里外的高峰中,遥观战局,身旁只有岩石与积雪,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他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都雄魁循声下望,一个瞎子正摸着岩石慢慢爬上来。待他爬近,都雄魁笑道:“乐正大人,有什么事情用‘千里传音’之术不就行了?何必这么辛辛苦苦地攀山越岭?”
那瞎子正是大夏乐正的传人师韶,他却不理会都雄魁的招呼,仍是一步步爬上来,一直到了一块和都雄魁处在同一高度的岩石上,这才坐下喘息:“都大人好。”转头向另一块空荡荡、光秃秃的岩石道:“宗主别来无恙。”
石头后垂下一条若隐若现的人影,传来一声虚旷空灵的轻语:“托福,托福。”
师韶道:“那水族异想天开,竟然妄想利用‘水之鉴’灭世。那水族女子阿芝,想必是两位遣来的?”
都雄魁淡淡道:“是我遣去的。”
师韶道:“两位既然在此,又深知此事的祸害,不知为何竟放任水族启动水月大阵?那大相柳湖的阵法虽然牢固,但想来应该还拦不住两位。”
都雄魁笑道:“我们要杀那两公婆,易如反掌!不过那帮小子既然肯帮我们这些老骨头分忧,我们就乐得省心省力。”
师韶微微一笑,道:“两位若肯动手,必胜无疑。易如反掌却未必。师韶来此,是想问一声:两位是想让小辈们打前锋,最后再压轴出场;还是袖手旁观,任他们施为?”
都雄魁反问道:“你呢?”
师韶道:“瞎子吃了有穷这些天的白饭,自然要卖一两斤力气。打架我虽然不在行,在旁边呐喊助威倒还可以。”
都雄魁笑道:“有你压轴就够了。要我们三个都出手,那两公婆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师韶道:“水族占了地利,我们能取得压倒性优势也就罢了,若胜负只是一线之间,两位也不出手吗?”
都雄魁道:“不错。”
师韶道:“如果一个不小心,真给水族完成了……”
都雄魁截口道:“那就让天下浸一浸好了,长则三年五载,短则一年半载,水总会退的。”
师韶哼了一声,道:“宗主也是这个意思?”
岩石后的声音道:“嘿,差不多。”
师韶道:“既然如此,瞎子告辞了。”
岩石后的声音却突然道:“等等。”
师韶道:“不知宗主有何吩咐?”
“这两公婆的功力这十几年来虽然大有进步,但那几个孩子多半还应付得来。不过如果他们龟缩进大相柳湖,不明究竟的人,就算是力量比他们强上数倍只怕也束手无策。几个小孩子少不更事,你眼睛又不方便,因此我才忍不住想多两句口。”
都雄魁笑道:“说到底苏儿还是心软。”
“孩子们冲进去打得乒乒乓乓响才有趣,如果是被拦在大相柳湖外面干瞪眼,那还有什么看头?”
都雄魁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简言之,这水月大阵,不但是为了给召唤‘水之鉴’而积蓄天地灵气,更是为了在召唤期间给召唤者护法……”
龙卷风气止声息,大相柳湖外赫然出现一条巨大的两头蛇,分开的两头如两根擎天柱般耸起,共同的尾部在水底不知还有多长!水王、水后分别站在其中一个头上,一个杀气腾腾,一个气色祥和,一个含怒将发,一个微笑不语。但在旁人看来,后者却比前者更加可怕。
两头蛇对面,屹立着山岳一般高大的有莘不破——这是有莘不破第一次独力运使“法天象地”——这大法是以本身内息感应天地之气,变化出巨大的法像。这法像不是真正的肉身,也不是纯粹的幻觉,而是一团人形的气。有莘不破的元身藏在法像的某处,是整个巨人的中枢。
芈压和洪涘伯川在混乱中结束对峙。芈压站在有莘不破肩头上,小涘则退回了大相柳湖,和采采并肩而立,虚踏在两头蛇背后的水面上。
两头蛇的左侧,是二十层楼高的独巍峒,据地待扑;两头蛇的右侧,是数十丈长的巨龙赤髯,悬空蓄势。
七香车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待着,雒灵坐在里面,全然无视这一触即发的战局,仿佛正在闭目养神。
第三十二章 水陆大战(1)
“少主,”苍长老道,“为何要把车队安置在这么高的地方?”
羿令符道:“我们要和水王斗法,后果尚未可知。把你们安置在这里,我们才无后顾之忧。”
阿三道:“少主,把我们几个带上吧,缓急之时也有个帮手。”
羿令符一笑,突然神色转为郑重,向西北望去。苍昊旻上四长老及阿三等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大相柳湖方向的上空凝聚了一片巨大的云气。阿三惊道:“少主,是‘龙取水’的天象吗?”
羿令符道:“不是。是有莘。”
众人讶异道:“是台侯?”
羿令符道:“有莘以自身生命之源牵动天地之气,多半是在施展‘法天象地’大法。”
阿三道:“这么说大战开始了。少主,你快去帮忙吧。”
羿令符笑道:“不急。”
苍长老道:“除了那团云气以外,另有三股气息,其中两股应该是江离公子和桑公子的吧。另外那股好生怪异,莫非就是那什么水王?”
阿三修为较浅,只能看见肉眼看得到的云气,其他三股气息却无法感应了。
羿令符沉吟道:“那股气息极阴极阳,极刚极柔,本应全不协调,却又混而为一。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气息?但两个人的话又怎么能这样浑然一体。”
阿三道:“那台侯他们……”
只听一个人道:“不必担心,从气势看来,应该未落下风。”
阿三一转头,师韶蹒跚走近。心想:“这瞎子又残又弱,不知台侯他们怎么这样看重他。”
羿令符道:“师韶兄晨起外出,有要事吗?”
师韶道:“我去见两个人。”
羿令符动容道:“莫非是那四位前辈中的两位么?”
“不错。”师韶侧耳聆听,道,“台侯他们打得很热闹啊。”
天空本来无风无云,但突然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水王水后分立在两个蛇头上,水王用大水咒招来渺渺云水,水后将半江云水凝成镜盾,挡住了桑谷隽,又将半江云水凝成冰山,将有莘不破压住。对江离那面却露出破绽。
洪涘伯川道:“姐姐,爸爸妈妈那边有个破绽,我们去补上。”
采采道:“别动,那是陷阱。”想起江离为自己结芦苇浴场的情谊,心中呼唤道:“千万不要进来,千万不要进来。”
江离座下的九天幻兽神龙赤髯也对着那个缺口说道:“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