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办呢?她盯着水面,边吃边想,接下来她能杀的人似乎只有喜春和吉安了,但杀了他们之后呢?只有柳媚烟、太子夫妇和皇后了,她要怎么对付她们?
再恨,再狠,也只是一个低层宫女,也只是势单力薄,要如何弄垮一国之母和未来的一国之君、一国之后?
仅凭一己之力,太难了……
“梁红叶——”一声叱喝从背后传来,“当值期间你竟敢偷懒,该当何罪?”
她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威严的叱喝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
随后,她赶紧转身,不得不道:“奴才知错,望……”
望谁恕罪?她抬眼,就看到夜英弦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像棵树似的。
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没有下跪和弯腰鞠躬,只是微微一鞠:“红叶见过王爷。”
夜英弦道:“你现在胆子大了啊。”
连“奴才”的自称都去掉了,自称起名字来。
洛红妆笑了一笑:“红叶不是胆子大了,而是知道王爷心胸宽阔,不会动不动就治红叶的罪,所以就没那么怕王爷了。”
夜英弦道:“哦,你觉得你很了解本王,信任本王?”
洛红妆低头,看着脚尖,声音有些凄然:“王爷岂是我这样的奴才能够去了解和信任的?我了解和信任的,不过只有洛姐姐而已。喜欢洛姐姐的人,关心洛姐姐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人,仅此而已……”
这段话,令夜英弦心中一震:喜欢这个女子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人?
是这样的吗?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子,能让喜欢她的人打从心里变得光明起来吧?
但是,如果她已经死了呢?她若是谁的光明和美好,谁心底的光明和美好可还能存在?
半晌,他心软下来,缓缓地道:“你坐下吧,我有话要问你。”
洛红妆乖乖地坐回大石头上:“王爷尽管问。”
夜英弦直视她:“洛姑娘到底为何如此倾慕太子?”
问出这句话以后,他猛然才意识到,也许,这才是她神秘消失的关键所在!
即使是最庸俗肤浅的女子,不管再怎么迷恋和崇拜一个出色的男子,也不会在与之没有任何接触和来往的情况下坚守所谓的“感情”,宁可死了也不背叛。
她,应该是有着她的理由。
洛红妆脸上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
她怎么样都没想到逍遥王会问这样的问题。
逍遥王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她也突然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和太子的三年之约,她一直保守到现在,直到死去也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而现在,她还有什么必要和理由继续保守?
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是利?还是弊?
她在脑海里飞快地分析和计算着,好一会儿没能说话。
夜英弦见她迟迟不说话,更认定了这其中果然有缘由,便上前两步,逼近她,冷声道:“梁红叶,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若想找到洛姑娘,想为她讨个公道,就不该隐瞒任何事情。”
是啊,现在隐瞒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在她孤立无援,势单力薄的处境下,努力把水搅混才是上策吧?
正文 他的誓言,她的悲剧
洛红妆突然就想明白了,抬头,缓缓道:“王爷,不瞒您说,洛姐姐曾经告诉过我,她曾经跟太子立下白首之约,她此次进宫,便是为了实践这个约定而来。 ”
“白首之约?”夜英弦真是吃惊不小,“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道来。”
洛红妆缓缓道:“洛姐姐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告诉我,四年之前,太子殿下去遥州平定叛乱,某次被叛军追杀,逃入寺庙之中,她当时正在寺庙后院小住……”
她说得很简单,跟死亡那夜跟皇后所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梁红叶”,只是一个转述者,而拯救太子、与太子私订终身的事情,往小里说是两人的私事,往大里说却关系一国的命运,怎么想,“洛红妆”都不可能详细地跟“梁红叶”讲述当时的详情。
她能告诉逍遥王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短短几句话,逍遥王听得脸色变了几次,从震惊,到疑惑,到恍悟,到沉默。
洛红妆说完以后,道:“我曾经问过洛姐姐为何非太子不嫁,洛姐姐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还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免得别人说她吹牛,败坏太子的声誉,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这回事。刚才王爷问起来,我才想到这件事的……”
夜英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能相信这个说法吗?四年前,洛姑娘不过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有什么本事和办法可以救被叛军追杀的太子?”
洛红妆咬唇,红了眼睛:“我、我也觉得这事挺玄的,但我还是……还是相信洛姐姐,她不会骗我的……只是,只是太子也许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她却当真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太子殿下也许已经忘了这件事,只有她还记着……”
“梁红叶——”夜英弦突然冷脸,目光锐利,声音严厉,“你可有在骗我?”
“呵呵,”洛红妆脸上现出悲哀的神色来,笑得像哭,“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奴才,无依无靠,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我所说的话,王爷信或不信,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夜英弦还是冷冷地盯着她,不置可否。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信了她的话,因为,他的太子弟弟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四年前,叶轻歌从遥州平叛回京,负了一身的伤,却笑逐颜开,就像只是去外头玩得一圈似的,玩得还很开心,眉眼甚至还透出幸福的气息,完全看不出他曾经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和性命之忧。
兄弟俩私下相处的时候,他问起叶轻歌此次平叛之行所经历的各种艰险,责怪他不知保重身体,叶轻歌却得意地告诉他:“哥,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遥州平叛,因为啊,我在那里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三年后她就十六岁了,我要亲自去遥州迎她入宫!”
他当时吃惊得无以复加:“你、你伤成这样了,还跟哥哥开这种玩笑?”
任谁听了都不会信的,因为啊,他这个弟弟命带桃花,打出生起就具有盅惑人心、近乎致命的魔力和魅力,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女人也会飞蛾扑火一般地受他吸引,而他也有着风流多情的浪子情怀,身边从来不乏特别或出众的女子,但他从来不曾对任何认真女子。
他无法相信这个年方十八、魅惑人世的弟弟会爱上一个年方十三岁的小姑娘!
叶轻歌没有解释,只是神秘地微笑:“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三年以后一定会成长为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到时,哥哥你见到她后,就会相信我对她的感情有多真了。”
那时,这个弟弟说得如此骄傲、自信,他几乎就信了这个弟弟的话。
而后任他再怎么追问,这个弟弟都以“这是我和她的秘密,连哥哥也不能说”为由,再也不提这件事。
没多久,叶轻歌突然遇袭,受了重伤,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一直卧床养伤,几乎不见外人,而这两年间,影如梦天天往宫里跑,事无巨细地照顾叶轻歌,叶轻歌大概为她的痴情和付出所打动,不再处处回避她,与她的关系由此变得亲密起来,他病愈后没多久,两人就订下了婚期。
夜英弦本就没把弟弟所说的“遥州艳遇,一见订终身”当一回事,随着后来种种变故的发生,他早把弟弟那时说的话给忘了,直到现在,当梁红叶提及这段往事,他终于想了起来。
弟弟亲口所说,梁红叶转述,加上洛红妆的举止,还不足以这件事的真伪吗?
而对于稍早时候,叶轻歌亲口说他不认识洛红妆的话,他也并不怀疑,他可以推测出:轻歌大概是因为那场大病的缘故,彻底忘了洛红妆,而洛红妆却没有忘记,执着地追寻叶轻歌,结果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该怨谁呢?该恨谁呢?这一切,到底都是谁的错呢?
连他都想不明白。
当了解到的真相越多,他越是惆怅,越是无法释怀:一个美好的女子,一个本应美好的故事,怎么会演化成这样的悲剧?
“王爷……王爷?”怯怯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他带着几分忧郁的目光,看到洛红妆担忧的脸。
他勉强一笑:“我信你的话。”
洛红妆鞠了一鞠:“谢王爷信任。”
他又疲惫地摆摆手:“本王累了,要回去歇息了,今晚的话,你莫要告诉任何人。”
“除了洛姐姐和王爷,我谁也不信,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些话的。”
夜英弦苦涩地笑了一笑,落寞地转身走开。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是找到洛红妆的尸骨,给她一个厚葬了。
正文 最后的证人
一片交叠的大树枝叶,轻易地将世界分成上下、灰白两层。
枝叶以上,是湛蓝清澈的晴空,阳光灿烂,鸟掠长空,枝叶以下,是阴森不祥的乱坟岗,杂草丛生,空气中泛着难闻的气味,草丛里不时传出古怪的悉悉索索声,也不知是什么恶心的东西爬过。
“王爷,就在这儿。”吉安在一个小土包面前停下,“这就是洛姑娘的坟。”
“坟”这个字太抬举这个土包了。
土包高不过膝盖,长不过臂,上面已经长出手指长的杂草,至少已经垒了一段时日。
终于找到了洛红妆的“坟”,但是,夜英弦却有种恍然如梦之感,无法确定面前的土包就是她的坟墓。
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灰不溜秋的土包,除了上头插的一块木板上写着的“洛红妆”三字,与洛红妆能有什么关系?
四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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