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上次在青莲寺遇到的那洛云公子就很不错,可惜只见了一面。
即使没有洛云公子那般俊俏的郎君,寻一个家境殷实些的公子哥儿,哪怕只是做个小妾也好过在这里受这死了男人的老姑婆的气。
喜儿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的,头上的几支珠花簪子就被苏婉扯了下来,“以后不许戴这东西。听到了吗?”
喜儿点着头,嘴却颇为不屑地撇了起来,所幸苏婉没有发觉,手指轻抵了下前额道,“我这几日头疼得紧,妳陪我去花园里散散步。”
身为扬州首富的苏家,府邸自然极尽华丽,府内的花园更足以媲美园林,亭台水榭,雕栏玉砌,各类奇花异草更是数之不尽,然苏婉却走到每一处都紧蹙着眉头,牢骚颇多。
“这些花粗枝大叶的,种在这边真真是煞风景。”
“这里的杂草都这么高了,也不请人过来修一修,我记得在我幼时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竹子的叶儿都枯黄了,不知底下那帮人是怎么料理的。”
她每抱怨一句,喜儿便敷衍地点一下头,哪知道才逛到一半,苏婉忽然拧着眉顿了脚步认真地道,“我看,这花园还得重新整修一下。”
喜儿被苏婉眉宇间那种难以言说的坚定唬住了,依她看,这苏府花园虽然说并非尽善尽美,却也远不至于要到重新整修的地步。
她总觉得苏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一日下午,足不出户的苏婉去找了她二娘——现今主管着苏府大部分事务的傅青筠。
苏婉的爹爹苏老爷共有三个太太,如今大太太,苏婉的娘亲已去世,三太太夏柔存进府的时间不长,又只是个出生低微的歌妓,因此府内的大权便落到了二太太傅青筠头上。
苏家人丁不旺,苏老爷除了苏婉和不成器的二少爷之外,只有两个尚年幼的小女儿。
因此这傅青筠一知道苏婉要回娘家来,就盘算着要拉拢她来稳固自己在苏家的地位,这次苏婉自己找上她,别说只是找人重新翻修一下花园这种小事,即使是苏婉想要重新整修一遍整个苏府,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正苏老爷子有的是钱。
“我看过了,花园里的花草都得重新布置,换些格调高雅的,我们的园子大,不如,把城中的大小花匠都请过来。”苏婉淡淡说道,不知是否天气太燥热,说到这里,她苍白的脸颊上竟浮起了几丝红晕。
“是,是,婉儿说的有理,我很早就想整修一下这花园了,就是有事一直搁着,这回正好彻底休整一下。”傅二娘慢悠悠地说着,一手摇着檀香扇子,一张遍涂脂粉的老脸笑得满是褶皱。
醉花荫(二)
苏老爷平日里忙于生意上的事,无暇顾及府内事务,加上他当年强迫苏婉嫁那江州李太守,导致她年纪轻轻守寡颇为愧疚,因此傅二娘只是跟他提了一下苏婉要求重整花园的事情,苏老爷连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了。
苏府花园大肆重整的事情震动了整个扬州城,一时间城里的大小花匠都把这当作了自己发横财的机会,每日里去苏府毛遂自荐的人应接不暇。
这一日阳光明媚,扬州西郊某处民居,少年半跪着,专心致志地侍弄着花盆内的几株幼芽,浓密的睫毛在秀致的脸庞上投下了阴影。
“小洛,最近那苏府正在大力招募花匠,妳怎么不去试试看呢。给我们这些穷家人弄花草,又赚不了几个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旁笑道。
少年轻笑着摇头,“洛云没有什么本事,怎么敢接苏府这样大的生意呢。”
老婆婆摇摇头叹道,“妳也太谦虚了,上次我们家那几盆茉莉,在太阳底下晒了十多日,眼看没得救了,这样都被妳给救活了。我看那苏府的花草怕也难不到妳。”
少年只是淡淡一笑,却也不再多话,专心手头的活计,许久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孙婆婆妳有所不知,那苏府的花草,却还真不是一般的花草。”
苏府花园一开始整修,苏婉整个人就像是被打了鸡血,每日都亲自去花园里监工,虽然只是在早晨草草地兜看一圈,冷淡游离的目光懒洋洋地在每一个在花园里干活的花匠身上扫过,蹙着眉头不发一言便回去。
但是这对于足不出户,向来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的苏婉来说,已经是相当反常的举动。
然而这股子热情只是持续了一阵子,十天半月之后,苏婉再到花园里时,人已经懒得走进去,只是站得远远眺望一番便作数,与此同时,她的脾气变得更加古怪暴躁,每日里摔摔打打,动辄便打骂府内的丫鬟出气,弄得不到万不得已,丫鬟们能躲着她便躲着她,躲不过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天,喜儿又被苏婉骂得委屈,正独自躲在走廊角落里哭,忽然有人走近,她来不及揩掉眼泪,惊慌地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男子温柔的笑脸。
那男子咳嗽了几声才笑道,“喜儿姑娘,妳这是又被姐姐教训了吗?”
喜儿说不上话来,许久才诧异地道,“妳,妳是二少爷?”
苏家二少爷苏墨喜儿只在五年前随着苏婉回家探亲时见过一次,那时候的苏墨只有十六岁,是个苍白秀气的少年,眉宇间总是带着几丝忧郁,虽然他是苏老爷唯一一个嫡出的儿子,只可惜因为体弱多病且只好风月而并不受宠,如今五年过去,苏墨已由清秀的少年成长为身量颀长,气质温润的美青年,只可惜看样子仍旧体弱多病。
苏墨笑着颌首,“姐姐是上个月回来的,我还没去看过她呢。”话罢,从衣襟内掏出一方手绢递给喜儿轻轻叹道,“喜儿姑娘,姐姐也有姐姐的苦处,妳别记恨。”
喜儿接过手绢,面上一红,心内虽然感动,却也有几丝对于苏婉的妒意。
怎的一样是个人,命却是这般的不同。
苏婉像以往一样恹恹地躺卧在竹塌上,忽听得有叩门声,以为又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正欲不耐地起身,门外却响起了一个温柔的男声,“阿姊,是我。”
醉花荫(三)
苏婉急急起身,对着镜子匆匆理了下鬓,开了门,见到阔别多年的弟弟,两个人四目一相对,却也都不由得一呆。
苏墨先行脸上一红,轻咳着笑道,“阿姊,妳看够了没有?”
苏婉忙将苏墨让进门来,摇着头笑道,“那么些年没见,都快认不得阿墨了。快些进来,妳身体弱,当心受了风。”
苏墨笑着打趣,“我又不是雪做的,风一吹就化了。”
在苏婉眼里头,自己这弟弟还真像是雪做的。
苏墨的生母不明,两岁才被苏老爷抱回家里,从小就顶着个私子的名头,明里暗里的被人瞧不起,他体弱多病,一直离不得药,又没有亲娘撑腰,苏婉怜惜这个眉清目秀的弟弟,小时候对他颇为照顾,苏墨也整日粘着这唯一的姐姐。
十多年前苏婉嫁去江州的那一天,五岁的苏墨哭得不省人事,现在想起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也不由得心上一塞。
两人相对着坐下,苏墨道,“阿姊,妳瘦了。”
苏婉苦笑一下叹了口气却不说话,许久才干涩地道,“阿墨,妳尝尝这点心,昨日我刚差人从杭州买回来的。”
苏墨捻起一小块芸豆糕,却不放入口中,紫檀色的温闰眼眸看着苏婉,“阿姊,妳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
苏婉摇摇头,眉间忧愁更甚,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她该怎么说,难道对着自己五年没见的弟弟说自己被个在寺庙里见了一面的少年郎勾走了魂,终日里茶饭不思心神不宁。
天大的笑话。
苏墨见苏婉神情怏怏,于是起身温言道,“阿姊今日,似乎精神不佳,阿墨还是改日再来找阿姊吧。”
苏婉点点头,送苏墨至门边,将要开门时,苏墨忽然轻声道,“跟阿姊多年未见,我能否,能否抱一下阿姊?”
苏婉闻言一楞,见那苏墨却连耳根都红了,忙点头道,“可以,只是在外人面前可千万不好这洋。”
苏墨轻轻地抱住苏婉,只是轻轻一下,便松了开来,开了门道别,眼里却分明有些雾气。
苏婉却没有心思去思索那雾气代表什么,送走了苏墨,只觉得头痛得紧,换了寝衣床上一靠,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却回到了十多年前年少之时,那湖边,那柳树,那白衣的翩翩少年,然后是那破败的小屋,落在肌肤上湿漉漉的吻,一寸一寸游弋,男子修长的手指分开大腿的触觉,身子好似被烈火炙烤着,急不可耐地想要被填满,手指抓着床单,带着哭腔喊出来,“远初。。。。。。”
苏婉喘着气醒过来时,衣衫被汗浸湿,发丝蛇一洋地黏在颈部,身上乳色的丝绸亵裤中央早已被淫液浸透,耻毛的轮廓若隐若现。
窗子里透进来一点晕黄的日光,原来只是这么一觉,就已睡到了未时。
那团燥热的火仍在身体内部燃烧着,强打精神支撑着起床,冲了澡,梳洗过,换了衣服,却仍熄不掉内部的火。
苏婉披了一件纱衣,沿着走廊闲闲地漫步,太阳快落山时候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好歹把那燥热吹散了些,这么一路走,一路吹着风,不知觉的便走到了花员,空气内散着一股工匠们身上浓重的汗味,以往闻之欲作呕的气味,此刻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也没有那般刺鼻。
苏婉站定了,略有些浮肿的凤眼散漫地在正在拔草种花植树的匠人们身上扫过,忽然却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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