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这苏家小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更难得的是德才兼备。
只可惜多少富家官宦子弟都不在苏小姐眼里,她却偏看上了家境贫寒的穷书生江远初。
当年江远初一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长身玉立,清俊不凡,又写得一手好文章,人虽穷,志却不穷,苏婉所倾慕的正是他身上那一股傲然清高之气。
一个才子,一个佳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出身悬殊,却没阻碍他们爱得难舍难分,偷偷私定终身,更情难自控地偷尝禁果。
苏老爷看不上这穷酸书生江远初,再观面相觉得此人出头难,故此狠下心肠棒打鸳鸯,强迫苏婉嫁那江州李太守。
父母之命不能违,苏婉只得与江远初偷偷私奔,只可惜私奔未成仍被拆散,苏婉在府中一病不起,清醒过来才得知江远初已为自己殉情而死,自己更已有了身孕。
苏婉以泪洗面,怀胎十月后产下一子,匆忙之中只是从接生婆的手中瞥见那婴孩背部有一血色花瓣形胎记,此后便再不知其去向。
多少年,梦里都是这片刺目的血色花瓣,多少年,心里的苦和泪只能生生咽下。
不知不觉中,十五年一晃而过,本以为这些往事终于能如云烟般散去,谁知道有些东西就是命里注定逃不过去。
苏婉病怏怏地在府里休养了两个多月,多年前的旧梦统统袭来,远初早已经面目迷糊的脸,大雨中的私奔,那孩子背脊上的血色花瓣,淡漠疏离的笑意,再到自己与亲生儿子那一次次天理难容,禽兽不如的茍合。
这些亲手造下的孽,不知今世怎样才能还清。
这一日,苏婉自梦中醒来,黯淡失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床帐,冰冷的手无力地抓着床单。
心中的某个念头逐渐清明起来。
不如还掉欠下的债。
那孩子既是过来向自己讨债的,那就把这些年欠他的,统统还给他。
慈母吟(二)
清早,苏婉独自一人出了门去,循着记忆又拐入西郊的那条小窄巷里,寻到那个院落,手抵在那木门上,略微犹豫下便推了开来。
这院子同两个多月前并无什么区别,只是现下是秋天,比起夏日蜂飞蝶舞的生机勃勃,到底是寂寥了些。
苏婉走到屋前,刚想伸手叩门,却听那里头传来阵阵的咳嗽声。
心儿一疼,已不由自主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伴着咳嗽声,听那洛云在里屋笑道,“是小笙儿吗?今天小哥哥不能陪妳玩了。”
苏婉走到里屋,见洛云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面色唇色皆苍白如纸。
一见来人是苏婉,他不由的微微一怔,蹙着眉再一次咳嗽起来。
苏婉见他这模样,心头不由一窒,“不想见到我?”
洛云咳完了,这才摇着头,虚弱地道,“麻烦,娘亲给我倒杯水来。”
苏婉听他已无比自然地唤自己“娘亲”,脸上不由一热,忙掩饰着去给他倒水去。
桌上那茶杯已不知用了多久,手一摸上去,便觉油腻腻乌糟糟的,苏婉正打算拿出去洗一洗,却听洛云道,“不用管那杯子,把水倒来就可以。”
苏婉只能依言倒了一杯水端过去。
洛云看也不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刚放下茶杯,又咳嗽起来。
苏婉下意识地拍着他背替他顺气,心疼地道,“妳怎会,病成这样的?”
洛云微微一笑,闷闷地道,“前一日淋了雨,着了凉而已,不要紧。娘亲,我有些困,先睡会儿。”
说罢,便像只怕冷的猫儿似的又缩入被中,只露出一个小小脑袋。
洛云一贯冷静自持,然只是这么一病,孩子的天性便显露出来。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
苏婉摸摸他额头,只觉分外烫手,故此帮他把被子掖平了,又拿了自己随身的手绢打了冷水绞干敷他额上。
苏婉起身在这屋子里四处看看,只见米缸里的米已见底,除此之外亦别无其余吃食。
苏婉叹口气,走出屋子,轻轻地合上门。
到街上,匆匆忙忙买了些驱寒的生姜和红糖,买了几升米,一斤鸡蛋,路过包子铺,又买了几个刚出屉的包子。
本来还想买把新茶壶,买几斤新茶,只是心里惦记着那孩子才作罢了,雇了个挑夫,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去。
洛云还在昏睡,不知是做了些什么噩梦,秀致的眉轻轻蹙着,乌黑的眼睫颤动着,苏婉轻手轻脚地拿下他额上的手绢,重新绞了一遍冷水再敷上去。
刚转过身去,忽地听他轻轻地喊了声,“娘亲。”
苏婉心儿一颤,急忙回头,却见他仍闭着眼沈睡着,原只是在说梦话。
苏婉心中五味杂陈,压抑住情绪把刚买的那些东西提入灶间。
苏婉坐在灶头前,只试着把根柴点了扔进去,却只见烟出,不见火苗窜起。
正六神无主时,只见一个小小木球滚到自己脚边,然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爹爹说了,先要把稻草打成结儿扔进去,再烧柴,才能把火烧旺。”
苏婉诧异地一回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大眼眨巴着,正天真好奇地看着自己。
小姑娘看了她半饷,捡起木球,忽然又调皮地跑到了里屋去,嘴里自言自语欢快地道,“我去找小云哥哥玩儿。”
苏婉忙拦住她,轻声道,“小云哥哥病了,妳改天,再来找他玩儿吧。”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问道,“漂亮婶婶,妳是谁?”
苏婉面上一红,极不自然地道,“我,我是他娘亲。”
那小姑娘重复了一下“娘亲”两个字,忽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是小云哥哥的娘亲,怪不得妳们都这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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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看肉的人多些,但是跟剧情没有多大关系的肉,小小又实在挤不出来。
希望就这个问题听听大家的意见。:)
慈母吟(三)
这小姑娘的话语天真无邪,然而听在苏婉耳中却颇有些刺心。
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声,洛云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来,披了一件素色单衣,看情形精神倒比之前要好些,只是面色苍白依旧,这一来,倒是把眼睛和眉毛衬得越发乌黑动人。
那小姑娘一见洛云,眼睛一亮,叫了声“小云哥哥”,把手里的木球一丢,喜不自禁地扑了上去,抓住他衣角不肯撒手。
洛云对着那小姑娘柔柔一笑,“小笙儿,今天小哥哥不能陪妳玩,妳先回家去吧。”
小笙儿撅起小嘴,很显然的不太乐意,但是洛云的话对她来说似乎极有份量,她还是依言乖乖地点了点头,“那,小笙儿改天再过来,小云哥哥再见。”她捡起木球,一蹦一跳地朝前跑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过了头来,对着苏婉也挥了挥小手,“漂亮婶婶再见。”
小笙儿去了,洛云这才扶着手臂在桌前坐下,笑着对苏婉解释,“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儿,平时常来找我玩。”
苏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已死去的喜儿,不由自主酸涩地笑道,“倒不论什么年岁的女人都会未能免俗地着妳套儿。”
话一说出口,才惊觉对两人如今尴尬的关系而言,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未免也太过轻浮和有失分寸,面上一红,后悔无比,只可惜话一出口已收不回来。
洛云咳嗽几声,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后半开玩笑地淡淡道,“娘亲总不会连这种干醋都要吃。”
他只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苏婉却连耳朵根都恼红了,却只能当作什么没有听见地把话岔开,“妳再,回去休息会罢,我来煮些米粥姜汤,过会儿叫妳。”
洛云靠在桌上,把半边脸埋在手肘处,斜看着苏婉,“娘亲只管忙娘亲的,我就坐这边,妳别管我。”
苏婉只有依他,走到那灶头前,对着那柴草土灶大米鸡蛋,却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硬着头皮拿起一样,又放下来一样。
这时洛云忽然假装无心地轻轻提醒道,“娘亲,妳先把姜切片,往锅里再添上些水。”
苏婉有些尴尬,但还是如获大赦般地照做了。
之后很有默契地,洛云每说一句,苏婉便依言照做。
苏婉之前从未做过这类粗活,但到底还有女子本能的细心与伶俐作后盾,经过大半天手忙脚乱的忙活,灶头终于烧旺了,热腾腾的姜汤被盛了出来,一口锅里煮着米粥,另一口锅里则蒸着包子和蛋羹。
苏婉顾不得擦把汗,连忙把姜汤端到洛云面前,轻声道,“妳,先喝这个,我第一次弄,也不知道好不好。”
洛云只是一动不动地看她,苏婉正待要说话,他却起了身,就用自己的袖口轻轻地替苏婉拭去了鬓角的汗,然后默不作声地再次坐下,舀起碗里的姜汤送入嘴里,只喝了一口,就蹙起了眉头。
苏婉紧张地道,“若是难喝,我便去重做。”
洛云抬起头,忽然轻轻地道,“洛云手抖,握不住勺子。”
他神色依然十分平静,然而却还是藏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调皮笑意。
两人这么僵持一番。
苏婉叹了口气,心里道,本来就是欠了他的。
面颊发热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一吹,送到他嘴边,洛云乖乖张嘴喝下,一勺一勺,这么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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