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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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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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启程回道大邺的那天,微微下着小雨,幽幽身着一身绯衣,嘴角轻轻笑开,掩饰住担忧,只有银铃声音轻轻响动。
  山门之下是百步台阶,长恭的身影慢慢隐匿在阴阴绿意之中,幽幽回头对着惠然浅浅笑说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话音刚落,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便从身后响起,幽幽猛地转身便看见慢慢清晰的策马青年,树影被日光摇晃的斑稀稀落落,长恭扬起好看的眉眼,五官在日影下被雕琢成完美的策应,他走到幽幽身边,递给她一截树枝,“这是红豆枝,长安大邺都没有,现下虽为开花,但我想让你看看。”
  说完,幽幽眉心一凉,缓过神来,长恭已经走远,她握紧手中的红豆枝桠,不禁哑然失笑,又想起长恭刚刚离去时在她耳边轻声说的“等我去凉州接你”,笑意越发深重,随即转身牵起惠然的手,面颊略微有些红,软软糯糯的嗓音响起,“姐姐,我们回去吧。”
  红豆红豆,相思采撷,红豆焉知?
  可幽幽还没有去凉州之时,凉山玉便自己找上了门。
  那日,潜山刚好下了大雪,幽幽与惠然跑来山谷梅林,红梅盛开,花心沾着白雪,说不尽的好看。
  幽幽隔着一树梅花看到一个女子,那女子闻声回过头,眉眼清澈见底,清淡开口询问道,“你便是宇文幽?” 
  宇文幽伸手摘下雪帽,红衣白裘,印着纷纷撒落的雪花,眉目灵动,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是宇文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子就近靠在一株红梅树下,像是一幅简约山水,有着淡淡的哀愁,“我想让阿寻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只有你能帮我。”
  幽幽仍是浅浅笑意看着那个女子,带着疏离,那女子淡淡开口,“我这样冒昧开口总是不好的,你给阿寻下忘川,我给你凉山玉可好?”她带着商量的语气看着幽幽,目光中有着恳切。
  “你是阳关钟离家的什么人?纵然凉山玉是个好东西,但我总是不能为了一笔买卖送了命吧,这样并不划算。”幽幽收起那副笑意,眸色变得清冷。
  那个女子闻言轻轻笑出声,恍如花开,她看着幽幽,“我是钟离寻的夫人,蒲莺时。”
  容不及幽幽惊讶,蒲莺时已经拉起她的手奔跑在白雪红梅的天下,原因无他,四周杀意丛生。
  “为什么杀手全部都要穿黑衣啊?”点点泥巴溅在莺时雪白长裙上,她一手拽住幽幽,一手从腰间抽出长刀,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是平时的闲聊,“这样比较好认,不会杀错自己人吧。”说话期间,她眉间忽然一冷,侧身弯了过去,温热的鲜血洒在脸上,一个人已经倒在路边。
  幽幽眉头紧锁,她的手被莺时紧紧拽着,手心全是汗意,湿漉漉的,极不舒服,一晃神的功夫,那些杀手已经死伤大半,莺时脆生生的声音在空中传开,带着些许冷意,“派这些人杀我,钟离陌当真以为蒲莺时手无缚鸡之力了吗?”
  “撤!”待黑衣人离去之后,莺时看着幽幽,眉心微皱,嘴唇泛白,像是雪花刚刚化开的模样,嘴角扯出淡淡笑意,“连累你了。”说完便直生生倒了下去。
  “夫人!”惠然赶回来之后看到一片狼藉,惊呼出声,四周暮色四合,幽幽弯弯眼眉,开口,“我们救救她吧。”她用手指着倒在雪中的蒲莺时,惠然赶忙帮她将莺时就近抬进半琴山庄。
  屋内生出火之后,幽幽拿起莺时的刀拿在手中,突然发现这刀刀身已被淬上剧毒,更紧要的便是刀身是软的,幽幽看着惠然,伸手过去,“匕首,清水,绷带,药,”惠然将东西递给幽幽,幽幽解开莺时已被血染开的衣服,莺时的肩部泛着异于常人的白皙,幽幽不做迟疑,拿起消过毒的匕首顺着莺时的伤口划去,莺时已经醒了过来,她将唇紧紧咬住,不发一声,幽幽看着毒血流尽,像极了盛开的罂粟花瓣,她拿过绷带,将莺时的伤口缠绕,拿起自己的衣服给莺时换上,随后不顾手中的鲜血,倒在椅子上累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再看莺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莺时醒来,急着赶回阳关,却又要顾着路上追杀的人,只好弃江州水路,绕夏州灵州去凉州,,幽幽给长恭留了音信,三人便一起启程。
  十日后,临近春节,幽幽莺时惠然三人辗转到了周国夏州,途中收到了长恭的飞鸽传信,大邺万事安好,让她在凉州一切小心之类的话,幽幽就着烛火烧了信纸,昏黄的灯光下面色有点恍惚,她回过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侯在一边的惠然,“惠然姐姐,烦你将这块玉带回邺城交给长恭。”
  她见惠然有些担忧的神情,自己便急着开口,“我自会护自己周全,只是这件事十万火急,只得烦姐姐亲自跑一趟了。”
  惠然走的很快,蒲莺时却也并没有问什么。
  夏州多水,近处就是蓝天碧水,莺时见惯了大漠孤烟,如今的婉约水乡景色倒勾起了她的兴趣,看着船只划过的湖光山色,眼如横波,笑的恬淡惬意。
  “我走过那么多座桥,看过许多路,以为自己能把万事都看淡一些,却终究不能看开。”莺时倚着栏杆,伸出手拍打着溅起的水花,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穿过层层山水,窥探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幽幽离着莺时大概十步距离,她不解的盯着莺时,“是因为钟离寻吗?”这话问的自然有些奇怪,做妻子的不爱着丈夫不能不算是离经叛道了。
  莺时闻言,极淡的笑意浮上了脸颊,她并不常露出清晰到透彻的表情,如今面容透着一丝异样的红晕,她却突然摇摇头笑着说道,“阿寻很爱我,可是我对他的好,还抵不上他对我的万分之一,但我却并不知道我是爱他还是不爱他,”她语气笃定,莫名透着一股孩子气,并不认为这有着什么大逆不道的行径,“我十岁那年,曾今有一个小哥哥,像个仙人一般,照顾了我十天,可是我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她莫名吐出了这番话,睁大清澈的眼睛,一点都不像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反而有点纯净的意味。
  幽幽看着蒲莺时,想了一想,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径直坐在莺时身边,眉头轻轻皱起,嘟嘟嘴,满脸的纠结,“下蛊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忘川,我到今日还没有下过呢。”
  莺时看着幽幽,静静地沉稳出声,“那对你并不是难事,我来找你,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诺,”一枚透着寒意的圆环状的玉佩静静躺在莺时手中,莺时猛地盯着凉山玉,然后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你既已拿了玉,为何不一走了之?”
  幽幽的双颊有些发红,她并没有想过莺时会认不出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她灌了一大口水,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先前…说过…说过,”她突然将身上的包袱放在面前的桌上,壮着胆子说,“我是换了你的玉,虽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这事我是做的挺不地道的…”
  “那你是要拿自己的东西补偿我吗?”莺时微微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向桌上七零八落的行李上,疑惑的声音微微响起。
  幽幽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莺时却不在乎地眨眨眼笑笑,“左右我是要把那个给你当做报酬,早拿晚拿都是一样,不过你没拿着东西一走了之,便说明你心底还不算坏。”
  幽幽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蒲莺时见她那样,只好拿别的话引起她的兴趣,却没承想,一开口便是激起千层浪,“兰陵王既然是你的夫君,那你听说过独孤横吗?”
  哪能没听过那老祖宗,幽幽立刻抬起头死死盯着莺时,好像靠着意念便能从她嘴里快点勾出话语。
  莺时转头看了看幽幽,带着淡淡笑意开口,神色却有点凝重,“你知道当年独孤横给高欢下的是什么毒吗?”她横着栏杆看着幽幽来不及掩饰的诧异,摸摸宽大的袖边,扯开浅绿色的衣裳中细不可见的线头,继而轻轻说道,“阳关钟离氏通晓天下事的名声可不是假的,至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也实在是见不惯你现在闷头不说话的样子,就当是说个故事吧,”虽是玩笑的话,语气并没有多多少轻佻戏弄,反而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沉静。 
  “催魂蛊,中这种毒的人毒性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发作,中毒者白日毒发,月升之时恢复神智,如此循环往复,开始的暴戾到最后的神智失常,直到七窍流血而死,旁人看着以为只是心性变了,但这些不全是催魂蛊的可怖之处,” 莺时抿了一抿鬓边歪掉的发髻,露出洁白光滑的手腕,套着的玉镯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兰陵王大约没有告诉你,高家男子为何活不过三十吧,催魂蛊,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永无尽止。”
  像是一层薄雾被缓慢拨开,原来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像是喷发的火山汹涌而出,幽幽连声音都有点颤,“催魂蛊这样狠辣的蛊只有可能出自南疆,”熟悉而又颤抖着声音响起,幽幽很久才意识到是自己开了口,全身都僵掉了,像是冻住一般,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唇,“独孤横,她到底是谁?”
  有枯叶飘零,莺时看住半宿,远方云烟出岫,她嘴角抿起,连那丝浅浅笑意都看不见,“催魂蛊是与噬魂蛊一样可怖的蛊毒,以前我在家中听父亲说过一个传说,这两个世间极其霸道的蛊都下在了两个氏族身上,一个是为了稳定天下,一个为了不使天下动乱,只是我并不知道独孤横到底是谁,她的名字,只在高欢与催魂蛊中有过记载,还有一点关系的便是四十多年前被屠城的长乐城主好像也是姓独孤,别的都是谜了。”
  高氏男子,命不过三十,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从前有过设想,却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惨烈。
  只是直觉性的,她自动屏蔽了长恭也是高家子孙的事实,不愿意去想,也不能去想。
  城外青山,山径匆匆,她竟是觉得有些疲倦。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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