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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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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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眼角的泪水并没有擦干,她又捻了一粒酸梅放入嘴中,细细阻嚼,半晌才回道,“这一颗也很酸,可是我不说谁又能知道了?早上我起床时看见太阳升起的样子,忽然很痛,可是太医说没有大碍,但是我真的很痛,九叔叔,”幽幽举起衣袖,擦了擦眉角的细汗,”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将事情恢复成理想中的状态,可是我的棋局已经全部乱了,心静不下来,棋局哪里能不乱呢?他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说纳妾就纳妾,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幽幽看着高湛嘴角紧抿,微微一笑,“我在扶风涧见过琅琊公主,她也有那么多的不得已,我时常想到她,想到如果长恭没喜欢上别的人,我会怎样?可想着想着,我便觉得自己很累。”她很久没有一下说这么多话,面上已是绯红,语气却极是坚定。
  高湛轻轻摇了摇头,继而伸手摸了摸幽幽的头顶,像极了当初宇文泰对她的宠溺,口气亦是郑重,“既然你提到了觉迟,你或许不知道,长恭这样沉稳的性子,虽与他年少丧父失母有关,但还有个原因,觉迟有他的时候,大哥跟觉迟有很深的误会,觉迟心思又重,母体受损,长恭生下来身子便不好,镜湖先生不喜大哥,但却十分疼爱长恭,自小就告诫他,修身养性,鲜衣怒马的年纪活着像个耄耋老者,日日掐指算着自己那天就会永远睡过去,不怒不喜,谁看着不会心疼?大哥去后,他把所有过错都扛在自己身上,高家的诅咒,他一个人走了多少地方。。。我几乎就没见这孩子笑过,与你说这些话,便不把你当做孩子,而是长恭的妻子,那么幽幽,在你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长恭的?一个男人,还是师父,哥哥,或者只是想弥补你从小缺失的父爱?”
  幽幽伏在棋局之上,素白的衣裳像撒落了一地的梨花,她低低说道,声音已是哽咽,“我不晓得,我想我是爱他的,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爱,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到底是谁?是徒弟,还是一辈子都长不大的小姑娘,还是他的妻子呢?”她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吸吸鼻子,继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我有了他的孩子,这样就很好,只要他不再跟郑夷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我们就会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高湛看着幽幽,她仍在低声说话,话里带着莫名的笑意,“我宁愿相信他有苦衷,可是我这么久都没再见过他,都没能同他好好说清楚,我都快忘了他长得是什么模样。”
  “我试着去挽留,可是他不珍惜,我一点法子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落日山寒

  二月十四,幽幽对着西北方向焚了冥纸,风起的很大,灰烬很快就散了开来。
  四月初,齐周大战,静言偷偷塞给幽幽一张纸,是宇文邕传来的信,只有一个字,“速归。”
  幽幽就着烛火将信纸压着火苗烧尽,静言急了,“殿下!”
  幽幽却看着小腹淡淡开口,“回去又能怎么样?齐国再怎样霸道也不能杀尽和亲的公主吧,你让哥哥不必顾及我,时至今日皆是我咎由自取,”她忽然抿起唇笑了出来,一缕嫣红开在脸颊,像是天边云彩,“和亲的公主那么多,能全心全意喜欢敌国王子的除了我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若只是敌国王子将军,若不是三年师徒,她或许可以走,她或许不会伤心。
  只可惜。
  三日后,一辆马车候在王府门外,马车前的护卫是长恭身边的副将孙博,他奉着长恭的命赶回了邺城,“王爷不放心夫人,特遣副将迎夫人前去洛阳。”
  初春时节,邺城护城河岸边的杨柳已经吐青,幽幽伸手掀开车帘,恰好起了一阵风,柳絮绕了进来,耳边似乎响起低沉男子声音,“你莫贪玩,小心吹了柳絮进了鼻子呼吸不畅。”
  幽幽靠在车窗上,微微垂眸,手里握着一块血玉,她侧过头笑了笑,像是回了一句,“柳絮真跑进鼻子里了,你帮我吹吹啊……”
  邺城的城墙渐渐消失在疾驰的马车后,幽幽仰起头,还是有眼泪流出。
  从南疆到长安,从长安到大邺,从大邺到洛阳,到底何处才是终途?
  路上走走停停半个多月,终于在四月底到了洛阳城外,静言扶着她下了马车,洛阳城外风光很好,幽幽目光却落在长身玉立的男子身上,长恭黑色瞳孔映出郑夷微红的双颊,他握住郑夷的手,低头凑在郑夷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郑夷头低的更厉害,面色却比夏日天边霞光还要美,他站在与自己同行的郑夷身旁,连眼神都懒得给自己,真是一对璧人。
  洛阳城外酒家旌旗被风刮得扬起,幽幽脸上浮起半真半假的笑意,她回头对静言说道,“等凤凰花开了你能帮我摘一株好不好?”她重回上了马车,车帘放下不过一瞬,车辘缓缓走过关道,长恭看着渐渐消散在夕阳中的车身,良久没有移开眼,他曾经打南疆走过,为一个小姑娘摘过凤凰花,原来她还记得。
  他应该护她一生平安,然后才能喜乐。
  幽幽在洛阳住的地方是一座四进别院,据静言说,这个院子被看管起来,平时出去都得要王爷手喻,幽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葡萄架下看夕阳,仿佛对周围一切都不在意。
  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凤凰花,仿佛过去那么多年恩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都是假的。
  白露深夜,幽幽生下一个男孩,她脸上全是泪,屋外雷声阵阵,她累的已经来不及害怕,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长恭抱起婴儿,眼里有暖色,却在看见婴儿左手掌心红点的时候神色骤然变冷,复杂的难以辩明,婴儿在他怀里突然哭了起来,老嬷嬷抱过婴儿,他出院门的时候低声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夫人。”
  自白露已过半月,幽幽没有见过长恭,她给孩子取了名字,单字“尧,”高尧,她愿意用所有换这孩子一世平安无忧。
  婴儿身上的奶香味溢满了整间屋子,幽幽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皱巴巴的像个小老鼠,她捏起他的鼻子,蹭上去笑笑,“你长得真丑啊。”
  静言在她身边细心伺候着,想起生产时那样大的雨跟幽幽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心里沉闷的厉害,却一点不能表现出来,木窗上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一只不起眼的小灰鸽子直直地撞在紧闭的窗上,静言还没来得及笑傻鸟,幽幽就皱起了眉头,“静言,帮我把这只鸟捡来看看。”
  静言正在收拾阿尧的尿布,闻言抬起头看着幽幽,“抓那个做些什么?殿下先好好歇着,”她为阿尧小心翼翼地盖好被子,有些忧愁地说道,“御医说了,殿下的病要好好养着,否则以后会落下病根。”
  幽幽有些急,拍了静言一下,“这只鸟瞧着有些像姐姐养的那只,我就看一眼。”
  静言这才赶紧跑着出去,那鸟倒也乖觉,等着静言来捉,放在幽幽手心的时候一动不动,爪下果然有个信笺,幽幽抽出信笺,来不及多想便摊开来,信笺上的字并不算陌生,是宇文邕的笔迹,纸张已经略微有些旧,信却是写给她的,“幽幽吾妹,月欢离家五月,行迹大邺寻你,然现今行踪不明,生死未卜……”
  就像是空中忽然响了一个炸雷,幽幽浑身的力气给抽了出去,她的手忽然垂下,小鸟不设防,掉在地上,支吾了两声便飞了出去,幽幽却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即时便落了下来,听到静言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眼里却没有半点神采,就连声音也是虚无缥缈,“静言,高长恭在哪里?”
  静言给吓到,“公主,怎么了?”
  “高长恭在哪里?”她猛地喊了一声,院里的仆从一下全给惊到,静言握紧她的手,冰凉地像是寒冬里的冰块,她一下站起来,披上衣服就要走出去,静言死命抱住她,“你不要命了吗?”
  她死命地要挣脱静言拽住自己的手,连气息都不太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在哪里?他关我这么久,他一定知道,知道我姐姐在哪里。”
  静言制不住幽幽,她几乎像是一个疯子一下冲到到门边,屋外的风朔朔往里钻,原本在院里候着的仆从见到这样的场景,年岁大一点的嬷嬷迎了上来,架住幽幽,“王爷吩咐王妃娘娘不要出了落幽阁。”
  幽幽几乎是恨红了眼,一下就咬在抓住她的嬷嬷的手上,老嬷嬷吃痛却仍旧不放手,幽幽忽然停住,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一样,“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让你死无全尸。”
  她几乎是失了理智,心里只想着快出去,快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姐姐现在在哪里,谢以渐又去了哪里,风起的很大,日头却也很大,一片逆光之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王爷万安。”
  幽幽看着高长恭站在门边,双眸像是一弯深潭一样深不见底,却到底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来不及寒暄,走上前去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声音一下低的几乎都听不见,“我姐姐呢?”
  高长恭一顺不顺的看着幽幽,令人看不清情绪的双瞳归于沉静,他攥住揪住自己衣袖的双手,将她拉着转过身要走进屋内,幽幽的眼泪落满了脸,她哭着摇摇头,“我不进去,你告诉我宇文昔去了哪里?你告诉我?”
  高长恭紧紧抿着唇,他低头看着幽幽,幽黑瞳孔似深潭幽静,“宇文家已经丢了一个女儿,不能再死一个女儿。”
  只此一句,幽幽就再也按耐不住,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慢慢缩在地上,她忘了如何去呼吸,只是喃喃念叨着,旁人听不见她到底在说些什么,高长恭将她从地上抱起,她在他怀里,忽然紧紧揪住他的衣服,眼里有泪刷刷流下,“你帮我找到我姐姐,我回南疆,永生不跟你相见,我什么都答应你。”
  长恭低头看着她,眼中看不出悲喜,“你姐姐被送去了南疆。”
作者有话要说:  

  ☆、青鸟声远

  秋分那日,云外有大雁南飞,长恭日日除了去军中都陪在阿尧身旁,今日阿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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