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这位沉小姐…似乎十分喜欢在晚上出来活动?”
是因为个人的习惯还是真的有些事必须要在晚上进行?
商晴阳听见了一个又一个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她在找什麽?还是在佈置些什麽,会和人口贩卖的事有关吗?
那些卖身契、船隻往来清单、帐目都放在大屋裡吗?因为她不放心屋内突然多出一个外人,所以半夜特别醒来察看有何异样是吗?
商晴阳的双拳蓦地握紧,即使假设是这样的合乎情理,他仍是不愿轻易的去相信,毕竟在沉家小姐的身上,他嗅出的单纯气息远比危险气息来得多。
他感觉自己的心已渐渐沉沦,每想她一回,他的心就沉沦一回。
商晴阳不作声响的躺回床上,背对著门,打算以静制动。
沉昱提著油灯走到最后一间,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商晴阳一定就在这裡面。
她轻轻的推开房门,在昏黄的灯光下,她见著了商晴阳的身影静静的侧躺在床上,她蹑步的走近床边,悄悄的放下药膏,再深深的注视他好一会儿,才欲转身离开。
在她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商晴阳冷冷声音却如冰一般的袭来:
“你似乎特别爱在晚上行动,这次又为了什麽?是怕那些见不得人的证据被我挟带脱逃吗?还是想在我身上套出什麽?”
“啊…”
沉昱被他突然的一番话吓得把手中的油灯打翻,此时灯火熄灭,屋内刹时变暗。
好一会儿,外头银白的月光才慢慢的透射进来。
“说话呀!不要每次我问到有关棕榈园的事,你就要这样的逃避,沉家既然敢赚这种钱,就该想到有一天会遭到制裁!”
商晴阳一个翻身傲然的伫立在沉昱的面前。
“…”
沉昱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平息,为何连她只是想单纯的关心他,都会被误解到这步田地,沉家到底干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要他三番两次的来试探。
商晴阳不是一个单纯的工人,那他到底是谁?天!
“说话呀!”
商晴阳受不了沉昱的沉默,他已打草惊蛇,他必须要亲口听她说出答案。
“你要我说什麽?…如果我能选择,我也不愿再是沉家的人!”
沉昱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转身便跑出了房间。
二楼的长廊非常黑暗,可是她的心更黑暗,此时她所能做的就只有逃,逃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舔拭她的伤口。
商晴阳见到了沉昱眼中的绝望,似乎他彻彻底底的又伤了她一回,他挫败的低下头,瞥见了床头矮柜上的药膏不知何时被放在上面,刹那间,他后悔自己一时的衝动刺伤了沉昱。
她大半夜的提著油灯一间一间的寻找自己,只为了拿药膏给他,而他却被工作上的压力所影响,又一次恶劣的伤害她。
他总是刻意去忽略她的真眨有她言语中的期待与落寞,为什麽他会一再的苛待一个真心待她的女子!正当商晴阳想起身去追回她时,楼梯下传来一阵闷响。
“沉小姐!”
商晴阳不假思索的衝出房门,越过长长的迴廊,在一楼的阶梯上找到了沉昱。
“老天!你该不会是从二楼滚下来的吧!”
沉昱只顾著揉著自己的膝盖不打算回答,因为她似乎怎麽做怎麽错。
“告诉我,你有没有摔伤!”商晴阳激动的握住她的肩。
沉昱咬紧嘴巴拼命的摇头,她有满腹的委曲和伤心,她怕一开口泪水便会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别在这个时候赌气,你还想再增加我的罪恶感吗?”
商晴阳很自责,这是他第三次把她气跑。
“你在乎吗?反正我是你眼中的坏女人。”沉昱喃喃的说。
“请原谅我的错误!”
“无所谓了!”
沉昱摇摇头后起身,她必须快点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疗伤。
“沉小姐,请别走!”
沉昱只是用力的扭开了他的手,不顾一切的往大门外跑了出去。
“沉小姐,沉小姐!”商晴阳喊著。
不为别的,此刻屋外那颗大石她会注意到吗?
这个念头很快的闪过了他的脑海,然后又是一声闷响,证实了商晴阳的担心是对的。
“沉小姐!”
商晴阳再次追到门外,看见的又是沉昱可怜兮兮的模样,商晴阳急忙抬起她的脸仔细的审视。
“幸好没有伤到头!”
说毕,他结实的臂膀立刻抱起了她往大屋内走。
“为什麽还管我!放我下来!”
沉昱讶异著一向冷漠的他现在的举动。
商晴阳只是走,没说话,只是双臂更加收紧了些不让她有挣脱的馀地。
“你不怕我会害你了吗?”
直到走回沉昱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后,商晴阳才淡淡的开口道:
“我只怕你再跌第三次跤!”
同样淡淡的语调,但与先前的淡漠不同,这回多了温暖。
“为什麽?”沉昱实在不懂。
“难道每件事都需要理由?告诉我哪儿最疼?”
商晴阳避重就轻,刻意的将目光放在沉昱房内的一角,趁机找寻跌打药膏,同时他也在一旁的桌上瞥见了几张写满字的纸。
他定神一瞧,赫然发现上面全是他的名字,还有一些很像他的名字,全部都围绕在一个叫『沉昱』的四周。
沉昱…这是她的名字吗?是个很特别又十分适合她的名字。商晴阳看得有些失神的笑了笑。
此时的沉昱心情又回复到小鹿乱撞一般,虽不是第一次两人单独共处在房间,但这回商晴阳却柔情的教她心慌,不知他是否会向上回一般的吻了她。
“不回答我这个问题,那我问些别的,谁是商昱阳,谁又是商晴昱,还有商思阳、商念晴…”商晴阳抿著笑,存心的想逗逗她,这沉昱乱有想像力的。
“别…别再问了!”
沉昱万万没想到那些字有一天会被商晴阳看到。
她怎能告诉他,那是她每回想他时幻想和他生的孩子所取的名字。
噢…那的确是一件幼稚无聊的举动,是每个怀春少女所会做的蠢事,唉…总之,怎会教他给发现,真是羞死人了。
沉昱的羞的红透了脸,急得想下床去把那些纸收起来。但商晴阳却阻止了她。
“看都看了,至少它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这倒是一个特别的方式!”
这一刻,商晴阳露出了他少见的和煦笑容,事实上,沉昱的确只是一个单
纯的少女而已。
他将沉昱的头靠向自己的胸前,他只想看看她的头有无肿起,他的手轻轻
的抚过了她的后脑勺。
“幸好没事,你这二跤跌的不轻啊!”
虽然目的单纯,但举止看来却十分亲密,沉昱并不觉得想避开,虽然不知道商晴阳为何会突然对她那麽好,但她私心的盼望著此种情形能一直维持下去。
商晴阳很快的便可以从她均匀的呼吸中知道她睡著了,他侧头再看一眼那几张写满名字的纸,他十分的明白沉昱是喜欢他的。
“动心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啊!”
他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甚至脸上会莫名的出现燥热。
商晴阳承袭了家族的优良传统,生得便是一副英挺帅气的模样,尤其是那两道招牌的浓眉,更是为他的俊挺加了不少分。而为了有效阻挡那些名媛淑女的接近,商晴阳脸上的一号表情更是成为他的注册商标,所以他的朋友们如果看见现下他这副带有溞Φ谋砬槭菍χ粋女人所发出的,肯定会大吃一惊。
表面上总是谦和冷静的他,内心裡对于另一半的选择却是有著不同于一般人的想法,一直到见到了沉昱,商晴阳心中的那把柔情之锁才真正的打开。
“不知她愿意再回到中国生活吗?”
商晴阳默想著,想不到这趟南洋任务竟意外的开启了他心中的另一道门,还是等任务完成之后再来思考这崭新的关系吧!
昨晚的一夜好眠让沉昱神清气爽的起了个大早,沿续的好心情让沉昱面露微笑的推开了露台,昨晚梦中的商晴阳一直是这样和煦如暖阳看著她。
窗外的棕榈园已见工人开始为一天的工作而忙碌,她开始习惯性的想从人群中找寻商晴阳的身影。
“噢!我倒忘了,他说过房总管放他几天假休息,顺道来照顾我!”
“但…为什麽呢?”
虽与房总管一向不甚熟稔,但她也清楚他是个做事极为小心严谨的人,这种行为并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嘻!有啥好想,要不是他,又怎会有机会与『商』相处,谢谢你,房总管!”沉昱一个人开心的向窗外说著。
“对了!我该上街去买些食物和日用品,好不容易家裡多了一个人,别怠慢他才好!”
打定主意之后,沉昱便开心的换上平常少穿的嫩黄色系的凤仙装,对著镜子梳了梳只到耳下的学生型短髮。
这是她从一些洋文书的图片中见到的新式髮型,为求方便,沉昱剪去原先一头长及腰际的乌亮秀髮。
清新俐落的学生头配上她分明的五官,加上一袭的凤仙装,配上她不同于一般中国女子的温婉气质,耐人寻味的教人一生也看不腻。
商晴阳就是被这种特质动了心,深陷其中而不自觉。
从大屋到古晋的热闹中心,大约要步行半个多时辰,这对沉昱来说并非难事,自小她就在广阔的棕榈园中长大,像上回被房总管临时放鸽子的事,一年总会发生个几回,她踏著轻快的脚步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街上。
这时的古晋因为较早时便有华人在此地开垦,所以有许多中国人开的小杂货铺,路边卖吃的小摊子也有一些,加上几栋属于英国政府的机构,整个街上展现著一种中西交错的面貌。
沉昱很快的到几家常光顾的摊子上採买。
“今儿个买得比较多,是有客人来吗?”
卖鱼的张婶将沉昱最爱的海鲜鱼、虾类包裹在大片的荷叶中。
沉昱只是淡笑著没作答。
“是有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