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寂静。
“所以呢？”顾晓语低下了头，“所以我就不能说‘是的，我认识他’，不能吗？”
良久，顾庄抚上顾晓语的头，沉声道：“你太脆弱了。所以，如果别人通过你而去捕捉他的话，会很容易。语儿，至少现在的你护不住他。”他的眼神幽暗，似黑夜，看不清。
她不懂，可是却无法反驳。从小到大，只有顾庄会想着她，顾着她。他懂得很多，也非常强大。所以，他说的，在顾晓语这里，就是真理。
情绪稍微稳定后，顾晓语这才发现周围已经没人了，而顾庄的手上握着一颗干枯的草药。她愣愣问道：“你手上的东西？”
顾庄幽幽的回答：“一株毒草，会散发出一种强烈味道。”
“为，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从地上捡的，那个勾魂鬼的旁边。”
轰！
似一道惊雷闪过。顾晓语的脑袋突然空白。
【记得，乌鬼大人他不能接触任何有毒的东西，味道也不行。一定要记住。】
“救救他，救救他，不可以的，他，他可能会死的……怎么办，表哥，我该怎么办…。。”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顾晓语脸上滑下，落在地上，破碎。
那一刻，他该有多绝望。
【顾晓语，记住你所说的一切，不要背叛我。千万不要。】
而这种绝望，是她给的。
天色已暗。萧瑟的北风中，乌鬼疾速向前移动中，胸膛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般猛烈的跳动着，每一滴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原本苍白的皮肤竟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红光。他的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一列银甲卫，步伐一致，不露疲态。
行至一片荒地，乌鬼慢下脚步，转过身去，对着那些人，缓缓褪下兜帽，勾起一个阴森的笑容，那血腥的气息不再掩藏，一双眸子竟染得通红，犹如野兽。
“来吧。让我成全你们。”
他，已失去理智。
两日后，卉京——
厚厚一叠的折子散落一地。沧无涯一挥手，那一旁伺候的宦官识趣的退了下去。他紧咬着牙，就坐在那里许久。
那散落一地的折子上，大部分写的都是恳切希望王上速速缉拿勾魂鬼，不能纵容此等祸害四处残杀。为了南国的巍峨国威，必须处以死刑。
却原来在药都的事情已经传到南朝。回城城主给沧无涯寄来封信，信上说南国的猛将在回城犯下不少命案，闹得人心惶惶，他本想缉拿此人归案，却想到此人乃是南朝的英才大将，不好越俎代庖，恳请南朝亲自捉拿此人，等等。语态是说不出的恳切小心，道不尽的宽容大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正在为北庭的事情忧虑，这里一个小小的回城竟也敢来试探他。沧无涯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他本想让乌鬼出去走走，虽然老头说没有解药，但是他总抱着一线希冀，说不定在药都能够碰到什么奇人异事也说不定。就算不能，他也想让乌鬼能够……去过一下正常的生活。
药都本该安全才是。
到底是谁在暗地操作，究竟目的何在？
沧无涯似有所觉的抬头，天空一道银白的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一道剪影映在窗纸上。
沧无涯低声道：“乌鬼。”
“呵，我好像让你烦心了啊。”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袭来。
沧无涯皱眉：“朕不是让你别杀人了吗？”
“别担心，我没碰普通人。”
他隐在黑暗里，阴郁出声，声音黯哑难听。
沧无涯垂着眼，脸上一片阴影。他突然道：“乌鬼，你信我吗？”
没有回答。
“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尽管很残忍，我想你该知道。”沧无涯顿了顿，继续道：“也许第三味解药根本不存在。”
一室温暖的烛火，烛芯发出细微的声响。突然，大雨倾盆而下，掩盖了这细小声音。
许久。
“呵。真是够讽刺的。”幽幽低语，无尽冰凉。
沧无涯看着窗纸，那抹剪影不知踪影。他抚上额角，似叹息，却无声。
暗无天际的夜色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乌鬼，缓缓而行。大雨滂沱，他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世界里黑暗太浓，几乎要熄灭他灵魂的光。
他突兀的停下脚步，冷冷道：“不要跟着我。”
“呵呵，被背叛的滋味如何？生气吗？还是憎恨，来场屠杀怎么样？”
那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呢喃，深邃嘶哑。
乌鬼抬起双眸，蓝色的眼眸似鬼火幽幽闪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请吱声——
——吱
☆、两年前的真相
滴答——滴答——
岩穴蜿蜒向前的路不知去向何方，脚步声轻响，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光线暗沉，不仔细脚下的路，极易滑倒。
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乌鬼拉开那道石门，浓重的尘土味扑面而来。他缓步上前，这偌大的洞窟里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了，那张桌子早已不见，而那个人亦然……
他伸手抚过那些墙壁，滑溜且冰冷，一如过往。他勾着唇角，说不出的情绪溢满蓝眸。
收敛神色，乌鬼又恢复了以往阴冷的样貌。他开始四处搜寻，翻翻找找。终于，在一道暗格后找了了一样东西。
——一本羊皮手札。
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字迹清秀整洁。
乌鬼看着，眼神有些波动。直到看完，他陡然一笑，说不出的嘲讽。
“呀，真是要命。”
空荡的洞穴里余音回响。
乌鬼随手将手札一扔，懒懒的往外走去。那跌落在地的手札上清晰写着许多药方，其中有一行字——
第三味解药，前朝玉玺中，将玉玺粉碎可得。
淮胤谷这么多年来一直守护的就是代表一国之主的玉玺，所以封闭全族，不准外人入内，他们觉得这是一辈子的使命，光荣的，骄傲的。
有了玉玺，才可以证明这个皇帝的身份是合法的，换言之，没有了玉玺，皇帝也只是空头的罢了。
而这玉玺，在幽鬼子的手上，如今，在沧无涯的手上。
洞穴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那本手札浸湿了水珠，变得暗沉。此时，一双苍白的手拾起了它，紧握。
乌鬼幽幽的看着手札，半晌无语。随后，将之放在怀里，转身离开。
大雨倾盆，雷声轰响。雨中的乌鬼冷冷一笑，“屠杀？”他将视线转到那个神秘人身上，阴森低沉道：“你，想做第一个吗？”
神秘人忽的一笑，如乌鸦夜啼。
“别烦我。否则，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乌鬼不再理会，缚紧兜帽，旋即离开。
那神秘人已不在原地。
乌鬼依旧走得很慢，雨丝密集，重重砸在他的身上，身后拖着长长的，孤独的脚印。
轰！
又是一个惊雷，煞白的闪电照亮远方的天空。
他抬头，左额蔓延至眼角的红纹似血泪一般触目惊心，雨滴划过眼角，纤细的下颚绷得很紧，以至于细微的地颤抖起来。
【你要不要跟我走？】
【乌鬼，朕不会骗你。】
【小七走了，只有你了。】
【你可信我？】
偌大的天地间，黑影渺若蚂蚁。
乌鬼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轻声自语：“不重要了……”
顾晓语的情绪很低落，双眼无神，怔怔地不知看向何处。一旁的顾庄自顾自喝着茶，一副思考状。
这两天，回城算是沸腾了。不论是这么多的豪门惨案，亦或者是勾魂鬼就是杀人凶手，更重要的是，这个杀人凶手代表的是南国，难道南国皇帝要对回城出手了吗？大部分的人都这么怀疑着。更多人的都在观望，到底南武帝会对此事做出怎样的处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南朝发出告示说，早在七日前南武帝就已经秘密出行，到了边疆，欲御驾亲征。
此言一出，无论真假，引起了热议。
有人说这是在逃避问题，但南武帝需要逃避这一个小小问题吗？但南武帝的这一个做法让大多百姓觉得是默认，就是不管那个勾魂鬼的死活。但更多的，让更多的人注意力转到的战场上，现在南朝和北庭是真的要大动干戈了吗？
乱世即将来临，那回城还安全吗？这才是更多的回城的人在思考的问题。
顾庄搁下茶杯，说：“昨天是中秋。”
没有回应。
“想必九里镇的赏剑大会依然热闹吧？那断肠酒还是不错的。”
依旧没有回应。
顾庄失去耐心，现在坐在床上的顾晓语就跟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让人无端的恼火。他淡淡道：“王上都放弃了那个【野鬼】，你觉得他还有救吗？只要他被抓到——”
就死定了还没说出口，顾晓语突然激动起来：“不会的！谁都找不到他！”
顾庄沉静的看着她。
顾晓语泄了气，低声道：“只要他不想出现，那么谁都找不到他。”
他现在在哪里呢？被追缉了，会害怕吗？不，他怎么会有这种情绪呢，他可是冷血的人啊。所以他不会难过的，就算被国家抛弃了也是，不会难过的。
“我一点忙也帮不上。表哥，你可能不信，可是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
没有理由的相信着。他虽然暴躁冷血，也曾在她面前杀过人，可是这些人里还有普通的百姓。那个倒在他脚下的人，那时候她不该慌神的。他可是救过她啊，怎么可以害怕呢？
顾晓语的话让顾庄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他突然问她：“语儿，你可是喜欢那个人？”
顾晓语窒了窒，没有回答。
顾庄淡淡一笑，有些怅惘道：“没想到，我的语儿长大了啊……”
以往说到这种话题顾晓语总会着急解释或是羞涩，但如今她只是低垂着头颅，没有言语。许久之后，她只觉得脑袋一沉，被迫抬起头来。
顾庄摸摸顾晓语的脑袋，开玩笑道：“你不知道人鬼殊途吗？”何况，像他那样的人可是太危险啊。
顾晓语没心思开玩笑，她现在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