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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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壁书-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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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么?好吧。你就当我闲得无聊,”萧少卿眉宇朗朗,自倒了一杯茶,在彻底引出商之的怒火之前,慢条斯理、正正经经地道,“今日收到了澜辰的信,我师父、还有夭绍……都有了消息。”
  商之垂眸,目光敛于密长的眼睫下,让人察不出半分情绪,只低声问:“那雪魂花呢?”
  “关于雪魂花,澜辰……”
  才开了话头,萧少卿却忽然止住话音,与商之对视一眼。商之皱眉,默然摇头。萧少卿却悠悠叹息,指尖在桌案上轻敲了一会,道:“梁上君子一个接一个,此处还真是龙潭虎穴,叫人防不胜防――”话音未落,玄袍顿似出鞘的利剑,撞开窗棂飞跃而出。窗外灰影随之一闪,片刻的功夫,风振衣袂间,两人掌风来往已不下数十回合。
  “孟道!”商之于室中唤了声。
  “是,尚公子。”灰袍人自密缠的掌风下抽身而退,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萧少卿心怀坦荡,自然顺势收手,待看清与自己交手的竟是位已过花甲的清癯老人时,心中不无诧异。目光不经意一落,瞥见老者腰间系着一根色泽幽谧的宝蓝玉带,顿时了然大悟,笑道:“素闻幽剑使首领神出鬼没,世人不得其真颜。不想萧少卿今日却能巧遇阁下,荣幸之致。”
  “小王爷过奖,”孟道声音温和,“不过可惜,老奴今夜只见识到了小王爷的掌力,却无缘得见挟剑绝伦的意气飞扬。”
  萧少卿道:“以你我的身份,还愁将来没有机会再切磋?”
  孟道微笑,却不回答,转身对商之道:“老奴答应过相爷,只要尚公子不擅自离开,老奴一切都听尚公子的。如今这位东朝豫章王――”
  “让他走。”商之依旧端坐室中,未动分毫。 
  孟道没有一丝迟疑,对萧少卿揖了揖手:“小王爷请回。”
  萧少卿此行一趟已功德圆满,潇洒转身,玄袍飘飞夜色下,瞬间不见。孟道在外为商之关上窗扇,自转身去了隔壁。
  室中烛影晃动,耳边一片静寂。商之望着桌案上萧少卿以内力刻下的几行字,默思良久,方运劲缓缓擦净--
  “父辈纠葛皆成过往云烟,勿要太过忧思。
  子野已去许昌,石勒与段兄等皆已到洛邑,贺兰柬来信,鲜卑铁骑十万兵发凉州。
  另:柔然诸事顺利,雪魂有望,阿彦与夭绍不日南回。”
作者有话要说:  

  ☆、密塔困情深

  
  中原四处风动,千里之外的柔然其实亦不平静。
  长靖自晋封为王后,众部族心态各异,眼见元月即将流逝,而派遣使者至王城恭贺的部族竟不过三分之一。柔然女帝异常恼火,面上虽依旧豁达从容,私底下却是雷霆手段,先从云中战场果断调回阿那纥,又将朝贺之日借鬼神之说推后至二月中旬,并在暗中分遣能言善辩的大臣游说中间观望、举棋不定的部族长老,明中利诱、暗中威迫,不少部族经不住此间压力,元月二十五日之后,到达王城的部落使者已经是络绎不绝。宫城外弯顶朱墙的高穹之下,每日皆可见诸族使者锦裘穿梭的盛景。剩余诸族见形势大转,虽有强硬之辈矢志不移分毫,但多数却是使臣虽未至,折子已纷纷递上,恭贺祝愿之词洋洋洒洒,自是昭明一番耿直忠心。
  夭绍在柔然皇宫为女官已有五日,每日陪在柔然女帝身侧,亦高居明殿之上望着诸族伏地叩拜、听着他们朝礼颂歌,只觉这泱泱之众、四方朝拜的盛世气象,一丝不输大国威仪,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和佩服。
  “已站了一天,累了么?”又一批使者退出朝堂,柔然女帝接过夭绍递来的热羊奶,和颜悦色问道。
  她的汉字咬音颇为清晰明润,正如她秀雅端丽的容颜一般,极是能打动人心。夭绍来她身边多日,在遍布陌生异域话语的柔然宫中,每每听到这般干净纯正的汉语,总是忍不住生出亲近的渴望,闻言轻轻摇头,笑道:“不累,承蒙陛下提携,能让夭绍见识到这般的赫赫威严。”
  “中原自是见不到的,”女帝话语骄傲,皎若明月的面庞上浮现出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似骄阳无双的明艳夺目,“南方礼制束缚,尊卑迂腐,行举古板。谁说天下女儿不及男人?”
  夭绍抿唇一笑,也不回答,接过女帝递来的杯盏,示意一旁的侍女拿下。
  长靖坐于龙座下首,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夭绍身着女官的彩衣,午后的阳光斜洒入殿,灿烂的金辉正与她脸上嫣然的笑意相映,钟灵毓秀,清美如斯,让长靖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晕眩和沉迷。待回过神来,却望见夭绍正对自己微笑,长靖立即掉开目光,寒着脸吩咐侍从道:“传白檀六族使者入殿。”
  “是,”侍从展开清亮的嗓子叫唤,“白檀使者入殿觐见。”
  一拨又一拨的觐见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日暮时分,女帝方揉了揉额角,疲惫道:“今日便到此为止。长靖。”
  “是。”
  “酉时宴请诸族使者的宫宴朕就不去了,由你主持。”
  “女儿……”长靖有些讶异,本能便要拒绝,但抬头时看到女帝坚定目光间含着的那丝轻微笑意,分明是对自己的信任与慈爱,不由心生鼓舞,起身应下,“母皇放心。”
  “朕的女儿,朕自然放心。”女帝笑声明朗,搭着夭绍扶过来的手,款款起身,离殿去向后宫。
  夕日下万束斜晖,照得女帝那身灵凰王袍璀璨无比,熠熠光彩中风卷裙裾,沿途未融的积雪在她的面前无尽延绵――刺眼的辉煌中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无力和苍白,长靖长久呆望,似乎在这一日的黄昏暮风下终于领悟到了母亲多年来一直努力掩藏的孤独寒凉――那仿佛,也正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万幸之命,却偏偏有着万万不幸。母后,天下女儿不及男人的,或许正是没有熬过此间孤苦的铁石心肠。
  “都退下吧,”女帝拐过夹道,摒退身后迤逦追随的仪仗,只携了夭绍的手,“随朕去个地方。”
  夭绍不知究竟,但看她在前殿时犹是仪态万千的雍容,此刻却任由倦色添上眉梢眼周,面容淡淡,不辨喜怒。只那一双素来波澜不兴的微蓝瞳仁间这时竟似闪亮着一团光火,破出冰雪凝封的深远幽谧,显得犹为明粲照人。
  这般的异样……夭绍想了想,一时醒觉,不由悄悄扬了扬唇。
  “你笑什么?”女帝目光犀利。
  “没什么,”夭绍装作不在意地昂了昂头,指着西边天际,“这日落美得惊人。”
  “确实如此。”女帝亦是微微一笑。
  夭绍此言虽是搪塞,倒也不是虚话。极北之地的日落景象素来气势磅礴――长空寥廓,烟岚没霞,东方天际更有星河流动,若隐若现间宛若玉带飘卷。日与月一时交锋,天地易色的一瞬涌出万道华彩,如同神光降临,普照人间。如此壮阔绝伦的黄昏下,让居高而筑的柔然皇宫也似凌云驾雾,俯瞰着整个塞外蛮荒,那样的秀丽绝尘,远非中原钟鸣鼎食的富贵可以媲美。
  比之北朝、东朝占地千顷的华贵宫阙,柔然皇宫并不算大,也不算精巧。前朝殿阁的构造一律仿照中原古制,大开大合,肃穆端庄。直待到了后宫,冰天雪地、琼装素裹之间,一汪湖色凝碧深深,岸边点缀着几座圆顶殿阁、白石寺塔,这才让人感觉有异域胡风扑面而来。
  女帝领着夭绍越过湖上铁索长桥,在那座白石寺塔前止步。寺塔庄严,高达八层,塔顶上盘踞着一只由红色晶石雕琢的硕大鸢鸟,展翅翩翩,神态灵动。寺周侍卫来回巡逻,看守严密。听闻女帝驾至的呼声,守护白搭的侍卫统领忙自一旁殿阁里疾步而出,跪迎道:“陛下今日怎么来了此处?”
  女帝挥袖让他起身,漫不经心道:“他还好么?”
  “这个,”统领脸色有些为难,斟酌一番,才道,“陛下嘱咐臣等不可进去打扰,臣也从不曾见过华公子出塔,只有那小侍从日日出来传膳……应该还好吧。”
  女帝冷笑:“还是这么倔犟!终日不见阳光,他是真想当自己已活埋在了地狱不成?”
  统领闻言大惊,虽慌张但又不敢辩驳,涨红了脸小声道:“陛下,这塔里……可是保护柔然王室的神灵所在。”
  “神灵?朕活了数十年,可惜还不曾见到神灵的模样,”女帝的笑声娇妩而又清澈,看了一眼身旁的夭绍,不紧不慢道,“你替朕传话,就说故人之女求见慕容华。”
  统领却有些不情愿,言词悻悻:“陛下若要见他,让臣带人押出来即可,何必要对那个不识抬举的人这般客气?”
  “朕自有道理。”
  “是。”
  统领在女帝凛然的颜色下失去了坚持的立场,大步入了白塔,半响后出来,若有所思中略带一分不敢置信,望着夭绍:“华公子请这位姑娘进去。”
  夭绍虽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观其神态,已猜出他话里的意思,心中欣喜,眸间亦不掩期盼,只是脚下却驻足不动。女帝瞥着她,淡淡道:“你入宫来的原因之一不就是要见他么?怎么这会倒不去了?”
  “夭绍现在是陛下的女官,自随着陛下同进同出,不敢擅离半步。”
  “聪明的孩子。”女帝赞叹,由夭绍扶着一起入了白塔。
  慕容华被软禁于塔阁第六层,夭绍搀扶女帝一路攀登,到了第六层转弯的狭道,遇见一模样清秀机灵的小侍从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口中念念有词,神色却似乎很是气馁。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侍从没好气地抬头,自昏暗的光线里依稀辩明女帝的华衣,不觉一个激灵,忙扑过来跪地,抖嗦青白的嘴唇道:“陛……”
  “住嘴,”女帝低声打断他,蹙眉道,“为何不在里面伺候?”
  “先生不让。”
  女帝观察他的脸色:“你做错了事?”
  “没有,没有,”小侍从慌得乱摇双手,哭丧着脸解释,“先生嫌弃奴婢身上有股味道,他受不了。”
  女帝诧异:“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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