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若是破了此案,本官自有重赏,若是办不到,那说明花开从善名过其实,便撤了坊间的牌子,另谋他路吧,免得愚弄了百姓。”
闵诚瑞说罢便拂袖而去,林花开对他这招先礼后兵深感气愤,“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坑知府的戏码多来几次也不过分。”
莫钰良无奈道:“他比张规全可不好对付多了,想来近日百姓有了纷争都来花开从善解决,损失了官府的威信,他这才逼着我们自扫颜面,撤了招牌。”
“威信?我看是贿赂他的银子少了不少,还是我们的委托费便宜,回去告诉阿丛该抬价了!亏我开始以为他是着急自己叔叔死了才对我们格外重视的,现在看来他们叔侄感情够一般,连哭都不哭一下就走了。”
“人活着的时候,或许是百般巴结,人走茶凉,再无利用价值他哭给谁看。”
孟芝潜插话道:“喂,我说你们两个就这么妄议朝廷官员,也不怕被他报复。”
林花开笑道:“已经被他报复了,也不差这几句话了。”
一会儿小厮将林花开要的药渣和午饭桌上所有的菜都拿来了。
孟芝潜郁闷道:“你居然怀疑我开的药,闵知州之前一直都有些脾胃失调,我给他特意开的调养药,怎么会有问题?就算是中毒前喝的也不该怀疑这药啊。”说罢拿起药渣,凑到鼻端闻了一下。似是有所疑惑,抓起另一撮药渣,放到鼻子下使劲嗅了一番,又伸出小指粘了一些放到舌尖,尝了一下,满眼不置信道:“这药渣里还真有马钱子粉。这……这不可能啊,闵中信气血虚弱,脾胃不实者断不能用马钱子,我根本没给他开过这味药。绝不可能啊!”
林花开见他说得恳切,便道:“那你闻闻这饭菜中可有什么不妥?也许只是有人往你的药里加了马钱子,想脱罪于你。”
孟芝潜先拿出银针每道菜插了一下,再用鼻子嗅上一番,说道:“奇怪了,这些菜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花开把负责侍候闵中信的丫鬟叫进来,询问道:“之前孟大夫给你家老爷开的药方,你可有好好收着?放在哪里,拿来与我。”
丫鬟说道:“就在老爷这个房间里,”然后从床边的矮柜上打开一个锦盒,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薄纸张,“这便是孟大夫的药方,昨日拿出让小厮去抓的药,一副药喝五天,午饭前晚饭后各两顿,今日才第一次喝,就……”
孟芝潜接过药方浏览了一下,瞬间变了脸色,不可置信道:“咄咄怪事,我真的没给闵知州开过这味马钱子。”
林花开接过药方一看,上面第二行赫然写着马钱子一钱。孟芝潜脸都白了,冷汗顺额而下,“不可能,绝不可能啊!这药方,这药方不是我开的!”
莫钰良出声询问丫鬟,丫鬟恭敬回答道:“孟大夫的药方自拿来之日起就一直放在床边的锦盒里,没有老爷的命令谁也不能私自碰它,这就是孟大夫的那张药方,我肯定没有拿错。”
林花开挥挥手让丫鬟出去,她不相信此事会是因为孟芝潜误开错药方而导致闵中信被毒死,可眼下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孟芝潜,让她不怀疑也难。“既然你说这张药方不是你开的,那你把当时的药方再写一遍。”
孟芝潜赶忙从药匣子里掏出纸笔,又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林花开。林花开拿着两张药方仔细对照,发现确实就差在一味马钱子上,伸手将两张药方递给莫钰良。“你看这字迹……”
“从字迹上来说,你看这个相同的字,书写顺序是一样的。可即便是笔顺相同的字,笔压也会因人而异,看着很像的两个字,其实出自不同之手。这张药方不是孟大夫开的,是有人模仿了他的笔迹,伪造了这张药方。”
孟芝潜激动地跑过来握住莫钰良的手,“莫兄真乃慧眼,高人啊!”
莫钰良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同林花开说道:“若是知府真的在此断案,一见药方定会相信是孟大夫的用药失误导致了闵中信暴毙,真凶便可趁机逍遥法外。就算孟大夫口口声声称这不是自己开的药方,但字迹模仿如此之像,轻易很难发觉,到时候孟大夫百口莫辩,一样会替凶手顶罪。”
林花开愁眉不展道:“凶手很狡猾,闵府人又这样多,阿丛和善善都帮不上忙,只凭我们二人之力,三日之内能否破案很难说啊。”
孟芝潜在旁边接口道:“怎么能说就你们二人?不是还有整个衙门的差役供你们差遣么~而且既然花开从善帮孟某洗脱了冤情,孟某愿意效犬马之劳,助你们一臂之力。在下是个大夫,有关毒药一事多少还是能帮上点忙的。”
林花开苦笑道:“孟大夫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能帮忙的差役……唉,你有所不知,大部分的差役都跟着官兵,和我爹出城去剿匪了,三日之内定是回不来。闵诚瑞所谓的‘全部听从花开从善的差遣’,和句空话差的也不远。”
孟芝潜愤然道:“我说他怎么那么好心!三日内我们定要破案不可,好叫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先从哪里查起?不如先问闵府中谁会模仿他人笔迹,那人一定有重大嫌疑。”
莫钰良对他说“我们”这个词心里感到不满,不漏痕迹地反驳道:“闵府人太多,若是有人故意隐瞒自己会写字这种事,我们也不一定会发现。依我看应该从时间上着手。”
“没错,时间是重点,和我想的不谋而合。”林花开说道,“昨日小厮拿着药方去抓的药,说明在这之前药方已经被换掉了。你具体是哪天开的药方?”
孟芝潜回忆了一下,说道:“三天前的未时左右,我记得是刚吃完午饭后闵中信觉得肚子不舒服,才差人来请我出诊,我便开了这张药方。”
林花开把门口的丫鬟喊进来,询问道:“昨日小厮几时从你这拿走的药方?”
“申时左右的时候小德子来拿的药方,我把药方给他时老爷也在旁边瞧着。”林花开心想这丫鬟倒是伶俐,见我们总是揪着药方的事儿问她,便知道是这药方出了问题,搬出了老爷来作证。“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馨儿,是老爷的贴身侍女,一直都是老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就连跟姨奶奶们行房的时候,我都是在里间侍候的,绝没有机会私下动什么手脚。”
孟芝潜上前问道:“那你可知这府里谁爱模仿别人的字迹?”
“几位少爷都会,我总听各位姨奶奶说起哪个少爷又模仿了前朝颜真卿的碑帖,写得如何如何的事。”
孟芝潜冲着莫钰良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你看,找到了擅长模仿笔迹之人吧,嫌疑人就是他们无疑了。”
馨儿摇摇头道:“大少爷今年也不过才十一岁,其他十四位少爷还都未满十岁,您就不要疑心我们家少爷了。”
孟芝潜一听她这么说,只好尴尬地笑笑。
林花开手指敲着桌子,一扣一扣咚咚有声。“家里有十五位年幼的少爷,不奇怪吗?”她着重强调了年幼二字,心里腹诽闵中信,五十来岁的人,孩子都还这么小,莫非一窝蜂全赶到四十岁的时候才开始要孩子。比起还不成气候的幼子们,传闻是私生子的侄子闵诚瑞好歹过了而立之年,果然更值得栽培提拔。
“我们家夫人和老爷恩爱非常,夫人一直没有所出,老爷也没在意。后来夫人年岁渐长,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生儿育女,实在过意不去,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才给老爷娶了几房姨太太。”
☆、第二十八章
趁着馨儿去叫小德子来的时候,林花开忍不住讥讽道:“你们见过哪个喊着传宗接代的夫人帮夫君娶了十八房姨太太回来的,馨儿说的一定不是实情。”
“闵中信早年是汴京的一个小官,后来娶了参知政事吕显的女儿,这才就此飞黄腾达,调任到杭州来做知州。”孟芝潜见林花开和莫钰良齐刷刷地看着他,忙解释道,“我就是汴梁人,自小在京城长大的,对那儿的事当然了若指掌。
莫钰良温和地笑道:“我们又没质疑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且接着说。”
孟芝潜继续道:“苏杭之地富得流油,做知州可是块肥差,闵中信全是借了他岳父的光。但是吕显因为恭孝太子之死受牵连,吕家由此败落。闵中信可能是一见岳父的权利不在,所以胆子大了起来,假借着吕夫人不能生育的名义,娶了多个小老婆回来。”
“有道理。”
说话间叫小德子的下人已经站到了门外:“小的就是小德子,您有何吩咐?”
“昨日你去抓药,拿的药方可是这张?”林花开拿着药方问他,却是后来孟芝潜所写的那张。
小德子拿过方子看了一下,“不是这张,少了一味马钱子。我怕抓错了药,所以提前将方子背了下来,肯定不会认错。”
林花开将他手里的方子拿回来,“昨日馨儿给你方子的时候,还有谁在场?”
“老爷当时也在,馨儿姐姐是当着老爷的面,从床边矮柜上的锦盒里拿出的方子。”
林花开让小德子离开后,莫钰良说道:“两人口径一致,极有可能昨天馨儿拿出方子之前,方子就已经被什么人给偷换了。但也不能证明他们二人说的就是实话,馨儿和小德子也许就是事前串通好的,等小德子拿着方子离开后再偷梁换柱。”
孟芝潜垂头丧气道:“他们还是有嫌疑,那跟询问之前有什么不同么……”
林花开摇头道:“你以为案子就那么好破,去把管家叫来。”
“平时这间屋子的守卫都有谁?”
管家回答道:“老爷一年到头也不在这件屋子就寝,只中午乏的时候过来小憩。闵府的护卫们都是随时跟着老爷的,老爷睡在哪个姨奶奶们那儿,护卫就在哪儿个院门外。这个院里晚上就有一个老妈子,人称刘婆的住在偏厢,晚上没人看守。”
“小德子和馨儿两个人来闵府多久了?”
“小德子的爹是闵府的账房,小德子打小就在服侍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