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英雄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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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旗英雄略-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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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啸伯一怔,这正是他几天来一直不敢想,也不愿想之事,现在猛地被人一提及,方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就像心中那处最柔软的地方一个不留神,被人一下子戳中了一样,痛苦不堪,久久无语。
  晨曦微露,一缕阳光正好照在那人的足踝边,马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脚上穿的靴子,忽然间想到一事,失声道:“你不是那个醉汉吗?”
  那人走前两步,单膝跪倒,抱拳道:“马大哥受惊了!我是来救你们的!”
  马啸伯定晴一看,果然便是在崔家集小酒馆中那个无钱付帐的醉汉,他惊疑不定,伸手搀起了那人,一瞥之间,看到他面色淡淡泛着金光,脑海中忽地想起一人,忍不住便问道:“你姓贺?你是西北大侠贺天举!”
  马啸伯并没有认错,这人正是贺天举,他本是敦煌城外一个网鹰人,自幼好武,天赋异秉,只因在十多年前,极偶然地得到一部叫做“柴刀刀法”的密笈,籍此修炼,竟然武功大进。这柴刀刀法共有一十二路,据说是北宋年间的一位樵夫所创,后由大侠金臂童和奇侠叶枫发扬光大(柴刀刀法和金臂童、叶枫等人的佚事,请参见在下拙作《木刀奇缘》)。
  贺天举练成刀法之后,在甘、陕、青、疆一带,四处与人比武,数年间,居然无人能撄其锋。心情好时,也做些诛奸除暴、锉恶扶良之事,那些受过他恩惠之人,有时便叫他一声“西北大侠”。
  当地那些武功比他好、地位比他高的江湖前辈,自重身份,听到这个称号,多半只是哈哈一笑,说一声由他去吧,也不与他计较。也有些初出茅庐的后生,说什么也不服气,带着兵刃寻上门去,却都闹了个灰头土脸,悻悻而归。
  从那以后,“西北大侠贺天举”这个名号便慢慢地在江湖上传扬开来,贺天举自己也颇为自得,到得后来,甚至到了只要有人不叫他一声“西北大侠”,他就必和那人过不去的地步。
  可就在半年前,正当贺天举风光无限之时,突然遭逢一件令他极伤心事,从那时起,他不是流连于烟花柳巷,就是整日喝得醉薰薰的,全无往日的神采。这世俗之人,又都是些惯会拜高踩低的,见他衣衫褴褛,身无分文,竟再没一个人给他好眼色看。贺天举见了无数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之后,便更加心灰意懒,索性自暴自弃起来,种种颠倒谬乱之状,几不能形诸楮墨。
  但今日傍晚,在崔家集与马啸伯夫妇的那次偶然相遇,却令贺天举一时间心绪潮涌,难以宁定。如果说赠予金银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马啸伯的解衣脱靴,对贺天举来说,却不啻是一场实实在在的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在那一刻,他终于幡然醒悟,霍然如梦醒,宛如作了一场大梦,此刻方才清醒过来一般。
  此时贺天举听马啸伯又称自己为“西北大侠”,脸上一红,连忙道:“马大哥再也休提‘大侠’二字,羞煞小弟了!”顿了一顿,又说道:“我赶了一夜的路,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们,就是要来救你们的!”
  马啸伯见他说得诚恳,心下感动,说道:“贺兄弟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和你大嫂现在是朝廷的钦犯,你和我们在一起,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如趁着天没亮,早早离去吧,免得被我们这不祥之人所连累。”
  贺天举道:“大哥莫疑,你与我实有活命之恩,现在时间紧迫,不及细说,咱们……咦!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碧海黄沙

  贺天举正在与马啸伯夫妇叙话,就见不远处一处长草中,忽地跃起两人,身如箭飞,不顾一切地向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在高声喊道:“钦犯在此!钦犯在此!”
  贺天举暗道一声:“不好!”紧追上两步,但那两人跑得好快,转眼间已在数丈开外。贺天举眼见已追赶不上,低头一看,只见脚下正好有几块锐利的石块,这时已来不及细想,飞起两脚,使了一招柴刀刀法中的“指东打西”,只不过用的是脚而不是手上的刀。尽管如此,威力也十分惊人,只听“扑”的一声,一枚石子正中其中一人后心,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扑倒在地,登即了帐。
  另外一人跑得快了些,但石块的飞行速度比他还要快,眼看就要触到他后心,那人似乎是脑后生了眼睛,脚下丝毫不停,手中的流星锤向外一甩,使一招“怪蟒翻身”,叮的一声,不管是力道还是位置全都恰到好处,将石块远远地弹开。但他手中的流星锤也被砸得翁翁直响,几乎把持不住,那人万没料到一颗石子竟有如此威力,心中栗栗,出了一身的冷汗,头也不敢回,加快脚步跑下山去了,看身形正是那个叫宁人虎的。
  贺天举叫了一声:“可惜!”转身回到马啸伯身前,说道:“可惜跑了一个,马大哥,你要信得过我,我就背着你,咱们一起冲杀下去!”
  马啸伯摇头道:“世人多是遇难先遁,又有几个真正能够雪中送炭的?你能在这个时候前来相救,足见真心,我岂会信不过你?只是兄弟我已深受重伤,你带着我,只会白白地连累了你。唉,我一条性命算得了什么?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娘儿俩了,你若是能将他们……”
  马啸伯话未说完,就只觉得妻子伸过手来,紧紧地握住了自己那只粗厚的手掌,说道:“大哥,我们做了十年夫妻,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马啸伯全身一震,望了望妻子柔荑似水的双眸,在暗夜之中,犹如明星在百花之中照耀,呆了半晌,方才点头道:“不错!”此外再无一言,转头对着贺天举说道:“贺兄弟,我想将犬子马沙托付于你,你可能应允么?”
  马沙一听,立即哭叫道:“不!我不要跟着这个怪人!我要和你们在一起!”马夫人把马沙搂在怀里,心如刀绞,在他的脸上、头上亲了又亲,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贺天举看着马啸伯脸上郑重的神色,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只听嚓的一声轻响,他的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黑黝黝的,两面都开了刃的单刀,竟将自己左手小指切了下来,鲜血一下子就从伤口处激射而出,是夕雾重天寒,越发显得可怖。
  马沙随着父母奔波了一夜,早已是疲惫不堪,这时乍一见贺天举自断其指,心中悸慑已极,啊的叫了一声,终于支持不住,昏厥了过去。
  马夫人也被贺天举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将马沙交给马啸伯,随手从怀中抽出一块自已日常所用的手帕,上前替他裹好了伤口。只是刚才那一幕还在脑海中,裹起来之时双手有些不听使唤,连打了好几次才将结打好。
  贺天举咬牙忍痛,待马夫人裹好伤口,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有劳嫂嫂。”礼毕正色道:“大哥,嫂嫂,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从今往后,我有吃的,马沙侄儿就有的吃,我有穿的,马沙侄儿就有的穿,如果贺天举说话有如放屁,就让我如同这根手指一样,让人一刀切成两断!”
  马啸伯点了点头,将马沙抱给贺天举,马夫人在他身后,几次都想扑上去把孩子抱回来,最后只得强自忍住,把头转过去偷偷哭泣,心碎不已。
  马啸伯凝望着马沙熟睡的脸,不停地用手轻抚着他的头发,说道:“他出生那天,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因此名字中有一个‘沙’字,从今天起,马沙这个名字不可再用,我就再给他起一个名字,嗯……”
  说着,马啸伯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自语道:“这天,什么时候才亮啊!”出了一会儿神,对贺天举说道:“就叫他马小天吧!”
  说完这一切,眼看着天将黎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山脚下有一大群人,影影绰绰,几乎连他们手中刀剑的反光都看得清了,正快速地向他们移动过来。他们来得好快,估计不要花太长的时间,就能赶到这里。贺天举这才与马啸伯夫妇洒泪而别,独自抱着马小天,钻进长草中,从山的另一边觅路下山去了。
  (下山之后,马小天迷迷糊糊地发起烧来,贺天举带着他,一路躲避“八骁骑”的追杀。在何玖行的酒馆,出其不意以柴刀刀法击杀其中一人,喷出酒水重伤聂干如,以长凳当足惊险逃走,以上种种事迹,在前文中均已提及,此处便不再赘述,惹读者生厌了。)
  马啸伯夫妇看着贺天举和马小天的身影消失在草木阴浓处,自是伤心欲绝,但想到孩子的性命或许因此得以保全,心中也是大感欣慰。两人心意相通,手握着手,翻身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向山峰的最高处驰去。
  这座山高耸半天,四面皆是悬岩峭壁,传说过去曾有情侣双双殉情于此,因此当地人都叫它舍身崖,马啸伯他们走的方向,正是舍身崖的最高处。
  山上没有路,到处都是乱石嶙峋,极为难行,很多时候骑马通不过,就只能下马牵行。两人此时都是一样的心思,自己向上多爬一分,小天逃生的可能就多一分,因此脚下丝毫不停,不断地向上攀去。一路上空山寂寂,偶尔能听到不知名的山鸟鸣叫,凄厉如注,更增悲情。
  尽管如此,仇越等一行人的速度仍是快得多,等两人终于攀上舍身崖的绝顶之时,身后追兵武器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都几乎能够清晰地听在耳里。
  这时他们站着的地方,四周石壁插天,远处朝暾初上,大地分明,再看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谷口白雾弥漫,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马啸伯到此时心情反而平静下来,终于放下了一直捂住右胸的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处氤氲的花香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转头望着妻子,问道:“小妹,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吗?”
  这句话和刚才仇越问的话几乎如出一辙,但一个冰冷倨傲,一个深情款款,自是大不相同。马夫人捋了捋额前的秀发,凝望着丈夫,说道:“大哥,你不后悔,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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