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一眼。
梅小娟看着他那种羞不可抑的模样,早猜中他的心思,微笑道:“小兄弟,刚才我传你的混元功,乃是我崆峒派自祖师爷飞虹子创派以来,历几代之功,好不容易才创制出来的一套神奇武功,可以含精养神,汇聚真气,就像是天上的霓彩,铺天盖地,无有止境。刚才为了救那两个死老头子,硬生生地教你记住了,现在趁着那些人还有一会儿才到,我再将各种御敌的法门传给你,时间不多,我说一句你记一句……”
梅小娟料想马小天定然喜不自胜,说不定立时就要跪下谢恩也说不定,谁知他仍是一脸漠然,摇了摇头,说道:“梅前辈,刚才我只想救人,并无意于贵派的绝学。你教我的什么混什么法,现下我是记住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忘掉就是。等会儿来的人若是要不利于三位前辈,小子拼尽全力,替你们打发了就是。”
说完,转身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山下,一动不动,就和座下的那块石头一模一样。山腰处,影影绰绰的果然有几个人影,正慢慢地向上寻来,看来他们也是听到争斗之声才找来的,只不知为何耽误到现在。
梅小娟大出意料之外,怔怔地望着马小天的背影,几乎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崆峒混元功”简直穷尽了崆峒派几代前辈耆宿的毕生心力,这些人中,有的因意见不和,一怒之下愤而下山自立门户的,有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最后郁郁而终的,数也数不尽。
明朝万历年间,崆峒派出了一位奇人,天赋异于常人,居然另辟蹊径,由外而内,凭空地练就一身浑厚内力,因此修炼起混元功来便格外地勇猛精进,乃是立派数百年来一位不世出的怪侠。
谁知就在他功行圆满的那一刻,却突然内息如沸,经脉逆转,一下子发了疯。就在那一天,狂笑下山而去,从此不知所踪,崆峒后代弟子皆称他为“疯师叔”的便是。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人练成过这一绝技,梅小娟和师兄老实翁亦不例外。
混元大法由浅至深,共分为“明夷于飞、龙骧豹变、日昃之离、震惊百里”四层神功,老实翁天性淳厚,极擅习武,也只练到第三层,便再难前进一步了。
不一会儿,山腰的那五个人慢慢地攀到了山顶,此时正是天将黎明之时,梅小娟借着晨光,一个个打量过去。只见上来的人高矮胖瘦俱全,有的空着双手,有的手里提着兵刃,一个个凛然有威,衣履皇然,紧统骁靴蹬着地面咚咚作响。
梅小娟的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在其他人身后躲躲闪闪另一人的身上,仔细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烧,冷笑一声,便要开口说话。
那人虽然藏在其他人身后,连个正脸都不敢露出来,但又怎么逃得去梅小娟的眼睛?只听她冷冷地道:“我道是何方高人到了,原来是咱们的好徒儿!好徒儿啊好徒儿,看来你师父一天不死,你是一天也不安心哪!”说完,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虽是在笑,但笑声中殊无半点温暖,冷得仿佛数九寒天河面上的坚冰。
这笑声就像是一把把冰刀,割得岳寒遍体是伤,又是难堪又是怨怼,掀起衣襟遮住了脸,也不和同来的人打声招呼,趔趔趄趄地就往山下跑去。
他这一跑,同来的人可就不干了,在他背后大声问道:“喂,岳掌门,到底是不是他呀!”
岳寒回头使了个眼色,说道:“当时冯秉真大人也在,你们一问他便知!”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再也不理会众人在后面大呼小叫。
那四人无法,只得相视摇头,其中一人背上缚着两枝大铁叉的老实不客气地哼了一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只用眼睛看了看身边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似乎是要听他示下。
那个小老头空着双手,形同枯木,双颊深陷,仿佛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几两肉,低头略思付了片刻,来到梅小娟身前,深打了一躬,说道:“这位想来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崆峒双英了,梅前辈风采依旧,老汉好生羡慕!”
他说的只怕不是虚言,梅小娟虽然年纪亦不小了,但面色丰润白皙,保养得极好,单从外表上看,仿佛比他小了二十岁还不至。
梅小娟听见有人夸她,高兴得脸蛋儿红扑扑的,笑道:“老太婆眼拙,倒是不认得阁下。”
那小老头说道:“小姓白,贱字谷王。”
他说得客气,语音低沉,但梅小娟一听“白谷王”这三个字,却禁不住张大了嘴巴,愕然道:“你,你是‘破空手’白谷王!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转了来,这,这怎么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单打独斗
那个叫白谷王的长叹了一声,满脸都是萧索之意,说道:“唉,九死余生,‘破空手’什么的,还提它作什么?老朽现在只是陕甘总督府中一员小小的家将。”
梅小娟点头道:“原来你还没有死,而是升官发财去了,恭喜恭喜,那其他几位,想来也是和你一样的了?”
白谷王点点头,将余人略介绍了一回,除了自己在“八骁骑”中排名第二以外,拿长枪的那个是老三蒋奇英,他是卫士钟辰的授业恩师。排名第六的宁人虎擅用一对流星锤,背上缚着双叉的是老四聂干如,当年他在小酒馆,被贺天举的酒水出其不意地喷在胸口,险些死去,伤好后从此便对贺天举恨之入骨。
这四位,加上老大仇越,排在第七位的冯秉真(就是出现在百药门的那位),以及死在贺天举刀下的老八,死在石峰堡起义中的老五,一共八人,是为总督府“八骁骑”。
梅小娟听着这些人的名字,有的陌生,有的也略有耳闻,不免唏嘘感慨了一回,又听白谷王继续说道:“梅前辈,不瞒你说,老朽和兄弟们从兰州奔波来到此地,是为一桩公干而来。您是前辈高人,自是不屑与我们动手的,是不是?”
他一来便看到梅小娟身后似乎还有两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估计也是“崆峒双英”一类的人物,他们若是插手,自己这边虽是以四敌三,但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此一开口便将话挑明了,希望他们自重身份,不要理会自己之事。
梅小娟见白谷王说话之时,眼光几次三番地扫向坐在一旁如雕像般的马小天,生怕他借机逃走似的,心中起疑,问道:“你们是为这个年轻人来的?他是谁?要总督府一下子出动四位‘八骁骑’?”
她料想以白谷王的武功和江湖地位,必定不会只是总督府一员小小的家将,因此猜想必是“八骁骑”其一,果然一猜就中。
白谷王仍是低着头道:“梅前辈,我们在大人手下当差,上峰有命,兄弟这也是身不由己。我看这个年轻人,不像是前辈子侄一辈的人物,不如就让我们带走了事,这样既让老朽完了差,保住了饭碗,崆峒派木灵子道长脸面上也不会太难堪,岂不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梅小娟见他话中柔中带刚,透出一股威胁之意,哼了一声,将腰杆挺了挺,傲然道:“木灵子师弟怎么了?他还要看我和师兄三分脸色呢!不过你说得不错,既是公干,我们就都不插手就是……”
白谷王一听这话,脸上登时露出喜色,心道:“这事成矣!”
梅小娟继续说道:“只是你‘破空手’当年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难不成今天要一拥而上,倚多为胜,强将这少年带走不成?”
话音刚落,白谷王身后那三人中便发出一阵哼哼、哈哈之声,聂干如大声说道:“就是单打独斗,我们便怕了这个臭小子不成?”说罢,刷地一声抽出背上的双叉,手法甚是潇洒,就要上前挑战。
走过白谷王身边时,白谷王伸手拦住了他,自己上前两步,拱手道:“好罢,那咱们便依着武林规距,我白某人空手,跟这位少侠玩玩,顺便请三位前辈指点指点,胜过我苦练十年!”
他将“武林规距”和“空手”这几个字说得格外重些,意思再明白不过,若要依武林规距,便要依个十足十,自己既然空着双手,马小天便不能再用兵刃。白谷王的心思,也是他拦住聂干如的原因,只要他不使出那鬼神莫测的“柴刀刀法”,自己要擒他,那简直就如同是探囊取物一般了。
马小天起初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正在想着怎么替梅小娟打发了他们,谁知越听越是吃惊,这些人竟是专门来拿自己的,料想没有旁人,定是仇越那厮派来的了。
等到白谷王上来挑战,马小天明知不敌,但哪里还能坐得住,从石上跳了下来,束了束腰带,连短刀都没拿,就要上前应战,急得梅小娟在他身后连声叫道:“且慢!”
梅小娟好容易才拉住马小天,转头对着白谷王说道:“喂,我说破空手,这个年轻人既然自己想去送命,我也不好拦着,只是他刚刚救了我师兄和夫君的性命,对我们有恩,老太婆想嘱咐他几句,叫他不要上了恶人的当,你看可以吗?”
白谷王听梅小娟说什么“救命”之类的话,再一看她身后斜坐的两人,双眼紧闭,气息奄奄,心中又是一喜,说道:“前辈既然说了,白某哪有不允之理?你看一个时辰够吗?”
梅小娟笑道:“哪里用得着这许多时间,略略说上几句即可。”
白谷王点了点头,和蒋奇英等三人远远地走开,不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梅小娟见他们走开,方才对着马小天小声地说道:“少侠,刚才我要把混元大法传给你,你不肯,现在就是要传,怕也是来不及的了。”说这话时,梅小娟两眼怔怔地望着马小天,眼神中禁不住流露出爱怜横溢的神情。
她与白隐君婚后感情甚笃,除了老实翁偶尔不老实地来骚扰一下,也算得上是琴瑟和鸣,但匆匆几年过去,却始终未能诞下一子半女,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因此今天一见马小天英气勃勃,便觉得十分喜欢,实在不忍心他被白谷王等人带走,心中焦急异常,想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