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方穗迭看了半晌,研究了半晌,一个清纯善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天知道,方穗迭是如何的调整自己那不稳的心率,是如何在这样探究的眼神下还故作自如的。
施敢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冷冷的说:“莫莫要求的,她死前要求,如果我们抓到了赵元任,让他在她的房间里面忏悔。”
是莫莫!赵元任没说错,是莫莫!
只是不是忏悔,是拯救!
方穗迭努力的强制着自己猛然间加速的心跳,再次故作平静的问。
“莫莫房间里那幅画,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画的。”
施敢依旧冷冷的回答:“她死前画的,你怎么会知道,你——”
施敢冷冷的怀着恨意的盯了方穗迭一眼,收住了嘴,强忍着咽下了下半段的话。
方穗迭只听见了前面的一句话,这一句话就够了,够了,足够让她整个人内心风起云涌的翻腾。
莫莫到死的那一刻都想着赵元任,费尽心思的想着怎么帮赵元任,她是知道的,她是聪明的,她能预料到她死之后莫伯伯一定不会放过赵元任,就算她求,就算莫伯伯知道莫莫不想他死,莫伯伯也是千方百计的要让赵元任死的,所以她瞒过了所有的人布下了这个局,这个可以救赵元任一条命的局。
那么她呢,她方穗迭得怎么办呢?
莫莫那般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之前那样做会将自己置于何地,如今这样做又会将自己置于何地。
她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外来妹吗?难道她就不怕自己被莫伯伯、被施敢碎尸万段吗?
她做这些之前,可曾有想过自己,可曾为自己考虑过丁点?
方穗迭紧紧的咬着被子的一角,在被子中颤抖着。
一头是施敢,一头是莫莫,她该选择谁?该选择谁???
不管前因如何,她欠了施敢的,她也欠了莫莫的。
这是莫莫生前的愿望,她能不办吗?
可她能办吗?施敢明摆着不相信她的话,可还是三番两次的纵容了她。她能见他的纵容肆意的丢弃吗?
她该怎么做,究竟该怎么做?
空气就像是一张张让人窒息的黑手一个个都在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呼吸不得,让她缺氧的思绪紊乱不能思考。
时间被无限的拉长拉长又拉长。
仿佛是一辈子的漫长,她依旧在黑暗中清醒不过来。
直到天边微微透出亮光,直到铃声大作,才将她整个人惊起,惊出了一身的汗。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了是桌上的闹钟“铃铃铃”的响个不停,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惊弓之鸟,一丁点的外来的动静都能将她给吓着,就好像有人能窥探她现在的秘密,会让施敢确定她跟赵元任之间有暧昧关系,会让赵元任的逃跑机会失败,会让莫莫生前的愿望得不到实现。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看着“铃铃铃”响着的闹钟,她慢慢的笑了,笑得就好像是在迎接世界末日一样。
她,还能怎样?
她,还有的选择吗?
闹钟是为了防止自己再次睡过头而定的。
方穗迭伸出手按下了闹铃,声音终于沉寂了下来。
方穗迭慢慢的下床,来到镜子前,缓慢的打理着自己,挑出最漂亮的衣服,拿出施敢送给她可她从未用过的化妆品,在脸上细细的涂抹。
打扮完毕,对着镜子,微微的一笑,除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外,一切都很好。化妆品将气色掩盖得很好,红红润润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干爽,连衣裙将身材勾画得玲珑有致。
这天,风轻云淡,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透露出了些许的光芒,天气预报说,这天会艳阳高照。
这天,其实是个好天气,年初二的白天,一年的伊始,其实挺适合一家人团聚外出游玩的。
可惜,她可能没机会了。
收拾安静后,方穗迭来到厨房,翻找了一下材料,便出门。
她没注意到当门关后,施敢的房间走出了一个人,依旧是昨天的衣服,他站在窗台静静的看着她在楼下走动,一言不发的看着,直到她消失,直到她提着手中的东西再次的出现,直到门锁响动,才动了动脚,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方穗迭整理了一下菜场买回来的菜和面粉,洗洗手,和面。
施敢很喜欢吃饺子,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惊为天人,大呼她是贤妻良母的首选,然后斜眼看看莫莫,一副恨烂泥扶不上墙的不屑模样,这招人打的表情自然引来了莫莫的小粉锤一通乱打。
这些日子,她换着花样的给施敢做早饭,饺子、包子、油条等等,可今天,她只想做饺子。
饺子,咱中国人都习惯在过年的时候吃,意味着团团圆圆,这一方面的意义效果跟汤圆是一样的,所以这一个可能是最后和睦的团圆的早餐,她想跟他吃饺子。
和面、做馅,□,她看看手表,是时间上班了。
她过去敲了敲施敢的房间,在几秒钟的等待后听到了施敢的声音,她在门外轻声的说:“施敢,可以起来吃饭了。”里面是施敢含糊的应承声。
她在外面对着门板笑笑,笑了半晌才恍惚的发觉自己面对的就是一门板,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生命里的也不能给任何反映来回馈的门板,她的笑容僵了僵,可还是坚持的让弯度翘上去,仿佛这门板后的人能够看清楚一般,然后她含笑回到厨房煮汤下饺子。
她的时间算得真好,水开了,饺子煮熟了,刚好,施敢也出来了,洗刷完了。
方穗迭将一盘盘的饺子放在桌上,施敢习惯吃的是干的饺子,她习惯吃的是汤的饺子,不过今天都是干的饺子。
“常常看?我做了好几种不同馅的,有白菜、有鲜肉、有香菇……”
“就一顿早饭,就我们两个人,何必做这么多呢?”施敢淡淡的将她的话劫了去。
“我喜欢……”方穗迭看着施敢笑笑:“做东西。”
她点了一下头,肯定自己的说法,她就是喜欢做东西,做东西给他吃,看他吃自己做的东西然后很满足的样子,她喜欢这样的,所以她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饺子的种类都做一遍,给他吃个够。
施敢没有说话,低下头吃饺子。
方穗迭微微笑笑,也夹了一个饺子,学着施敢的模样沾沾辣椒,一口咬下,慢慢的咀嚼。
老天其实真的挺爱玩人,人难过时他就让时间慢慢的挪步,似乎恨不得将一分钟给延长到一辈子,让你慢慢体会的受难的滋味;人开心时,他就让时间飞快的流逝,让你想要拼命的抓住那点快乐都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快乐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一顿饭在彼此沉寂中很快就吃完了,方穗迭将碗筷放到厨房开始清洗。
施敢坐在饭桌上看着方穗迭半晌才站起来,来到厨房门口,淡淡的问道:“你今天准备干嘛?”
方穗迭看着手中的碗,微微弯起嘴角,愉快的道:“我想去图书馆找几本复习资料。”
施敢皱起了眉头,问:“你不打算回H大。”
方穗迭摇头,看着碗上的泡沫出了神,宛如叹息般的声音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办法改变。我们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顺着莫莫给她安排的路走下去,这是她唯一的对得起莫莫的路吧。
哪怕明知这样做的后果,她想要对得起莫莫,就得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莫莫跟施敢,这对夫妻俩,她注定是得背叛一个了。
她停顿片刻,随即展开灿烂的笑容,说:“我可不想再回到以前的记忆中,H大——”她冲着施敢,皱皱鼻子,下了肯定语,“可不是好记忆。”
施敢失神的看着她的笑容。
她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洗碗。
他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说:“那你去吧,今天……我还有点事。”
方穗迭点头:“好。”
她知道他今天有事,逢年过节他们是最忙碌的,要忙着给领导拜年,忙着接受别人的拜年。特别是今年,莫伯伯不在H城,莫莫不在这个世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代表单翼去给那些个领导去沟通感情,所以他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很忙。
静静的图书馆,三三俩俩的人零星的坐着看着手中的书本。
方穗迭看了看周围,收拾一下书本,起身上厕所,然后从厕所的另一头小门出去,上了的士。
的士在城里转了几圈,确定没有任何尾巴之后直奔莫莫的别墅。
避暑门关着,是赵妈开的门,赵妈看见她的瞬间愣了一下。
自从莫莫死后,赵妈就没见过方穗迭。
方穗迭冲着赵妈甜甜的笑了笑,叫了声“赵妈。”
她知道赵妈的讶异,任谁见到自己很久未见的人突然上门都会有片刻的呆滞的。
昨天跟施敢来的时候,整个别墅没有任何人,她能猜到,是施敢故意这样做的,虽然她并不明白施敢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她想施敢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吧。所以,这等于是莫莫死后的第一次面了。
“方小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赵妈一直以来就叫她方小姐,叫莫莫小姐,虽然她反对过几次,可是耳根子异常坚定的赵妈会在应承之后的下一秒依旧坚持不懈的叫她方小姐,莫莫曾经笑着说,穗穗,算了吧,这就是一顽固的碉堡,我整整轰炸了二十年都攻不下她,你还想攻下,太不把我的能力放在眼里了吧。于是,她也只能无奈的听之任之了。
“施敢有点东西落在这儿了,可是他去某某家拜年抽不开身,所以让我来拿。”
那个某某是H市有名的人,你每天可以在电视上找到他的身影,赵妈是莫家的老人,自然知道他跟单翼之间的关系,也就信了方穗迭的话。
“好啊。”赵妈领着方穗迭上楼。
施敢原本在莫莫家就有个房间,他们结婚后,唯一的变化就是莫莫从她的房间搬到他的房间,不过莫莫的房间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照莫莫的说法是,咱结婚后也得有私人空间,万一吵架了、被欺负了,也能有个私人空间能够呆着肚子舔舔伤口什么的。明明很忧伤的事被莫莫那张嘴一说就变味了,莫伯伯哭笑不得的说,莫莫啊,不是爸不帮你,爸实在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你说你强悍得,施敢哪儿能跟你比啊,别被你欺负了就谢天谢地了。莫伯伯说归说,一向疼爱莫莫的莫伯伯还是将整个房间依原样保留着。
如今,赵元任就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