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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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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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借住在破庙里的落魄书生,在朦胧的,幽静的月色下,与一个不知名的精魅一夜风流。
一切都是极美,极梦幻,也极是销魂。
醒来之后,才发现只是黄粱一梦。
不过是书生的一场意淫。
庄维墉醒来之后,赵文初已经不在了。
他不禁怀疑,昨晚究竟是真的,还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他穿好衣服下楼,就看到赵文初在大厅里正与清清在摇色子。
赵文初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越发显得眉目风流。
清清摇出了三个大点,她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摇色子自然不在话下。
赵文初摇的数字比清清小。
“我自罚三杯。”赵文初端起酒杯。
庄维墉轻轻巧巧地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早上喝酒对身体不好。”
赵文初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我也来摇一摇吧。”
庄维墉拿起色盅,随意摇了两下。
打开之后,是三个六。
清清兴奋地尖叫,
“庄先生真是高手,随便一摇就是个豹子。还好没有跟您赌钱,不然啊,肯定赔大发了!”
庄维墉笑了笑道,
“玩也玩完了,赵先生该回去跟我讨论生意上的事情了吧。”
“好。去我家说吧。”
赵文初掸了掸衣摆,便与庄维墉一道出门了。
“清清,我明天再来找你。”
两人并肩走着,
轻吟小馆离赵家很近,走过一个集市就到了。
恰逢是每月十五的大集,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乡下人挑来棉花,茶叶,玉米,在集市上叫卖。等换了钱,买上一斤劣酒,扯几尺好布带回家去。酒是给自己喝的,布是春节时给孩子做衣服的。
要是还有闲钱,就买上一个小玩意回去哄孩子玩。玩具是不能多买的,一则是没有钱,二则是小孩子不能惯着他,惯娇了就不好养了。
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在街上胡乱跑着,摔倒了刚想哇哇大哭,扭头一看爹娘都不在,也就不哭了。
小孩子都知道,要哭给心疼自己的人看。不然的话,还哭个什么劲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庄维墉恍惚想到,自己大概有十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了。
他年少的时候一味地追求自由民主,急于摆脱这个乡土的,落后的中国。
如今回过头来看,这片质朴的,养育着无数善良的人们的乡村,倒让他生出依恋之情。
侨居海外,每依北斗望京华。
嘴上说着不爱它,其实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怀恋着它。
恨它,是因为它的封建落后,不思进取。
恨它,其实也是因为对它爱的太深沉。
正当庄维墉晃神之际,一个小男孩撞进他的怀里。
他低头一看,是个穿着开裆裤,脸蛋油腻腻的小孩子。
想来应该是乡下人带进城里的孩子。
他的脸脏兮兮的,鼻涕眼泪抹了一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
可他哭的那么的难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做这一件事情。哭的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庄维墉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柔声问道,
“你为什么哭呢?”
他边哭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找不到阿爹了——”
他哭的那样的伤心,说是他爹爹死了也不为过。
庄维墉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叔叔带你去找阿爹。”
庄维墉牵起他小小的手,对一尺之外的赵文初说道,
“我先带他去找人——你先回去吧。”
赵文初眨了眨眼睛,走上前去,
“一起吧。”
庄维墉和孩子走在前面,赵文初跟在他们后面。
“你还记得你爹刚才在哪里么?”庄维墉问他。
孩子摇头。
走遍了整个集市仍是没有找到人。
庄维墉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赵文初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赵文初淡淡地说道,
“我见过这个孩子,他爹是我家的长工,曾经把他带来玩过。”
庄维墉猛地回过头,
“你怎么不早说?”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赵文初继续说,“把他直接送回去好了,这么久了,他爹应该也回家了。”
那个孩子突然开口说道,
“我爹一定不会丢掉我走的。”
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闪着光。
“你怎么知道?”赵文初反问他。
“我就是知道!”
“好,那你就跟他在这儿等着吧。我回去。”
赵文初转身就走。
庄维墉无奈,这么大个人了,跟小孩子较什么劲。
“二狗子!”
“爹爹!”
小男孩扑到一个庄稼汉怀里。
“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他在爹爹怀里蹭了几下,果然是挺像只小狗的。
“是这位先生帮我找人的!”二狗跟他爹讲。
“真是太谢谢您了!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他不停地作着揖。
“没事的,以后把孩子看好了就行了。”
庄维墉笑了笑说。
庄稼人千恩万谢了半天才领着孩子走了。
赵文初一直都没有离开。
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们,庄维墉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走到赵文初身旁,
“我们走吧。”
赵文初点头。
走着走着,庄维墉听到他说,
“你是怎么摇到三个六的?”
“我前几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就出去赌博,久而久之,也就练了出来。”
“你看着倒不像这样的人。”
庄维墉心想,你看着也不像是整天泡在大烟妓馆里的人。
可看人,终究不能只看表面。
他看上了赵文初,自然不只是喜欢这层皮相。
他有时候觉得,这个人就像个谜,等着他一点一点的发现。
这个过程,难道不是很有趣么。
下午的时候,两人在花厅里讨论生意上的事。
“上海那边的客户要最少一千件。”庄维墉说道。
赵文初皱了皱眉,他只有一周的时间。
“好。”
赵文初对图纸提出了很多问题,他看图样看的不是具体的精准度。
一个完美的器型,是和谐的。
他放眼望去,就知道哪里应该修改。
庄维墉心想,这人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上次领路的小丫头端来一盘西瓜。
“这么热的天,你们说了这么半天。吃点西瓜吧。”她一派天真烂漫地说。
赵文初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
“果然是很甜的,你也吃吧。”
一粒西瓜子沾到了嘴角,在白皙的脸上分外明显。
“你瞧,你都吃到嘴上了。”
庄维墉相帮他擦掉,却被赵文初躲开了。
庄维墉一愣,打着圆场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了。”
赵文初有些冷冰冰的,和昨夜的热情判若两人。
庄维墉不禁想到,这就是下了床就变了个人吧。
“我要去倒模了,庄先生请自便。”
赵文初要去工坊制作模具。
“我和你一同去。”
庄维墉追上他。
赵文初本想拒绝他,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主顾,于情于理也不应该不让他去。
他其实,只是不想与人走的太近罢了。
他忽的又有些后悔,昨夜自己大概是喝多了,才会——
算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何况这种事,自己一向也不在意的。
工坊离赵家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大中午的,却下起了太阳雨。
赵文初撑着一把黑油纸伞,倒不是他怕晒黑。现在日头正毒,遭了晒,恐怕又会过敏起疹,麻烦的要死。
这在庄维墉眼里就成了别致的风景了。
正午的太阳也不觉得晒了,
他看到了——
“佳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悠长悠长的雨巷中徘徊。
她的步履是那样的轻柔,不激起一点涟漪。他的眼眸是那样的忧愁,含着无尽的话语等待倾诉——
由此可见,庄先生的单相思已经登峰造极了,愣是能把好端端的康庄大道想成雨巷。
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一样的情怀,庄维墉不大能作诗,还是能背诗的。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 ,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赵文初好好地走着路,冷不丁地听庄维墉念起诗来。
心想这人可真奇怪。
但听着听着,又觉得滋味十分不同。
他只学过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极少听过这些新诗。
他以前觉得那些都是一堆垃圾,不屑一顾,但这首——
庄维墉念完后,赵文初问道,
“这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这是戴望舒在二八年写的《雨巷》。”
庄维墉还记得那时自己在《小说月报》上读了这首诗,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所要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迷惘中感伤,却又怀有期待。于朦胧又幽深的雨巷中缓缓走来。
既虚且实,似真非假。
他是古典美的,如一副墨迹未干的水墨画,稀疏清冷的图像后面潜伏着淡淡的忧伤与惆怅。
他为这种美而倾倒。
雨渐渐停了。
赵文初放下伞,
“这首诗写的好,有古典味道。以后有时间我要多读读他的作品。”
他似又有些感慨,
“现在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坚持传统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的眼,隔着氤氲的空气,笼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庄维墉想,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
就在眼前了罢。
梦中的,
丁香一样的人
就是他了罢。
赵文初进了工坊,嘱咐庄维墉不要乱动。
换了件工服就去跟师傅们商量制模的事。
工坊里自然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
石膏,大白的粉末满天飞,在阳光下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
人声,工具声不绝于耳。
外面本就热的不得了,工坊里更是热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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