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央矗立着一座亭子。
亭上攀爬着浓茂的藤叶,遮盖住了阳光。
夏雨樱坐在亭内石凳上,环顾四周。一片宁静恬淡的环境。
可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想不起来了。
沈管家步入亭内,俯身将手中的茶杯递至她面前,边说:“夏小姐……”
夏雨樱仿佛受宠若惊,起身连忙摇摆双手:“伯伯,怎么您也这么称呼我……叫我雨樱就可以了!”
沈管家含笑坐下,“喝杯茶。”
接过青花瓷杯,杯中一朵嫩黄的菊花正在浓烈盛开。夏雨樱看着舒心微笑,轻吟:“真美……”
说着,将杯口移至晶莹粉嫩的唇边,啜下一口。
沈管家看着怔惊。心中一紧,手上险些一滑,不少茶水翻出杯内,溅湿了石桌。
夏雨樱闻声放下茶杯,急切地询问:“您没事吧?”
—— —— ——
高贵奢华的厅堂,华美的水晶吊灯,长长的餐桌上,琉璃花器里插满了美丽的玫瑰花,水晶般透明的高脚杯,银质的刀叉,镶着青花瓷花边的碗碟。
同样的青花瓷杯,同样的菊花茶。
秀美的女子轻盈地端起茶杯,看着杯中奇特的菊花,柔声惊叹:“真美……”
接着,缓缓将杯口掇至丰韵晶莹的唇边。
桌边俊美的男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微笑如雪。
身后直立的年轻沈管家也一同露出了笑容。
—— —— ——
“夏小姐……”沈管家放下青花瓷杯,疑惑地开口,“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十八……”沈管家暗自重复着,而后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略微迟疑了会,半饷,夏雨樱吐出两个字:“夏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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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宽阔的常青草地。翠绿的发亮。在这一片即将入冬的季节,显得十分突兀奇特。
一望无垠的草地中央,耸立着一株,仅一株,早已凋谢了花的树。枯枝傲立树干,与冷风为伴,仿佛在诉说着令人寒心的寂寞。
夜亦皓怜爱地抚摸着皱巴巴的树干,静谧的脸庞浮现隐隐的笑容,他淡然说:“你知道它是什么树吗?”
西瑞不明,看着只剩下枯枝的树干,摇摇头。
“曾经在这里,有个人送了我一条白色丝带,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样。”看着她惊讶地抬起手腕细看,夜亦皓继续说,“她也扎了这样一个蝴蝶形状。我想问你,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西瑞满脸疑糊地回想,“这是画展前,千伯伯送给我的。”
“能让我看一下吗?”
西瑞略怔,只一会点头便去解开丝带。却被他挡了下来。
“不用解开。”说着,他挽起她的手腕,在白色丝带末两端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原本那条上,分明绣着两个字——雨樱。
而这条,毫无印迹。
夜亦松送开她的手腕,沉声问:“这蝴蝶形状,是他亲手扎上去的?”
“嗯。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扎出这么一只美仑美奂的蝴蝶。我当时还不敢相信呢。”西瑞忽然注意到枯树,她倪眼试探着问,“送你白色丝带的人……对你很重要吗?”
“嗯。”夜亦皓凝重地应和。
简简单单一个字,犹如利刀一般,刺得西瑞微微颤颤。
夕阳余辉已经洒满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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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透过茂密的藤叶,斑斑驳驳,洒落在亭内空荡的石凳上。
一抹抹红晕奇异地发亮。
夏雨樱停下脚步。她缓缓回头。
夕阳下,亭子上的藤叶显得异常鲜绿。
她将目光移至亭边,是一块空空平坦的地面。再旁边,则是那一池湖水了。
沈管家好奇地看着她。
“亭子旁边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夏雨樱回想着,口中却不知不觉啖出几个字。
沈管家惊愕失色。
“那里……”夏雨樱努力回想着。
良久,她恍然大悟,“原本应该有棵樱花树,对吗?”回眸看着沈管家,她惊喜地说,“在我的印象里,我好像来过这里。就在那亭子边的空地上,原本是一株盛开的樱花树!”
亭子上的藤蔓悄然间凋零了几片叶子,洋洋洒洒,掉落在那片空地上。
沈管家诧异地凝视着她。
身后疾驰而来的宝蓝色跑车,戛然而止,扬起地面点点尘土。
沈管家同夏雨樱闻声望去。
车内走出一个戴着皮手套的人,俊美倨傲的下颚弧线,在夕阳余辉的映衬下显得王子般矜贵。
“少爷。”
“夜亦皓……”夏雨樱怔惊,“你怎么会来这里?”
夜亦皓径直走到老管家面前,神色一凛:“你怎么带她来这里?”
面对神情如此严肃的少爷,沈管家还是第一次直视,他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想问她一些事,顺便带她来这里……我不知道她来过……”
“够了!以后不准再接近她。”夜亦皓一把拉过夏雨樱,凌然说,“告诉那个人,我不会再帮他了。不管你们找什么借口跟理由。”
抛下一句句冰冷生硬的话语,夜亦皓携着夏雨樱离开。
跑车疾驰飞离。
余辉中,沈管家神情惊悸不安,他的手微微颤抖。
向来乖巧的少爷,今天却向自己大发雷霆。而他又怎么会认识那个叫夏雨樱的女孩子?这里是夜家大宅的后园湖畔,她怎么又会来过?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老管家险些喘不过气来。晃身低咳几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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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蓝色跑车内。
夏雨樱偷瞄他逐渐恢复平静的脸色,为方才目睹的事情替沈管家辩解:“其实他对我并没有恶意……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刚刚不该对老人发那么大脾气……”
她原以为他会张嘴辩解,或是责怪她多管闲事,却不料车内除了呼吸声,仍是一片安静。
良久,夜亦皓低语:“他是夜家的老管家,也是小宗的父亲。刚才看到你在那里,太惊讶,情急之下才……”
夏雨樱胸口略微松了口气,脑海中佛过一些片段,她回味着说:“那个地方我以前去过。”
夜亦皓微怔。
“好像在很小的时候,也是一个夕阳的傍晚。亭子旁边原本有棵樱花树的,那时候的樱花真的很美……”
—— —— ——
绯红的天际缭绕着红艳艳的夕阳。
湖心亭旁,漫天飘舞的樱花显得异常润泽美丽。
年仅五岁的夏雨樱正俯身蹲在樱花树下。
她细细拾起洒落在地面上的樱花花瓣,一瓣,二瓣,三瓣……
直到小小的手掌中躺满了樱花瓣,她才满心欢喜地站起身,连蹦带跑地来到亭中石桌边。
桌边石凳上坐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生,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的如同冬夜里冰凉的井水。
此刻,他正仔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雨樱将手中的樱花瓣一片一片地堆放在石桌上。
石桌上,有从亭上藤蔓细缝中照射进来的夕阳余辉,洋洋洒洒,照得樱花瓣更加鲜艳粉嫩。
不一会,大功告成!
夏雨樱咧嘴微笑着,回眸看着身边的小男孩,乌黑圆亮的眼眸中闪着欢乐的情绪:“送给你的……喜欢吗?”
石桌上,一个由樱花瓣组合而成的笑脸。
奇异的夕阳仿佛点缀了它面颊的红晕。
小男孩渐渐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轻轻点头,“喜欢……”
夏雨樱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她双手拖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注视着樱花笑脸。
忽然刮来一阵微风,将他手腕处的白色丝带吹扬起来……
—— —— ——
“唉……”记忆忽然涌至脑中,夏雨樱经受不住,她用手拖住脑袋,呼吸有些紧张,胸口泛起一阵阵晕眩。
夜亦皓发现她的异常,急切地询问:“怎么了?”
夏雨樱脑中仍然飘忽不定的场景。
记忆深处那些樱花愈来愈美丽……
那条白色蕾丝带愈来愈清晰……
那个冰冷少年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灿烂……
封尘已久的往事,忽然间像破闸涌出的洪水般,吞噬着她的心灵……
夏雨樱双手紧捂胸口,手中竟沁出不少汗水。
夜亦皓立马踩住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他扶着她的肩膀,神情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夏雨樱缓缓抬起头,黑亮的双眸透着白雾般,她努力挤出微笑说,“大概有点晕车……”
第六章 (1)
奢华的宫廷式别墅。
长长的餐桌,色彩晶润的各式菜样。几乎占尽了半面长桌。
桌边,仅有一位中年男人端坐着。
夹着一碟盘中的鱿鱼饭卷烧,夜廷看着出神,口中念念:“这些都是他们俩最爱吃的,而现在,我却一个人品尝。唉……”
说着,慢慢得将它送入口中,轻轻咀嚼着。
深锁的眉头一筹莫展。
身边的沈管家看在眼里,心头隐隐压制。
餐罢。
夜廷静卧椅中。闭目。
沈管家来到他身边,迟疑一阵。紧抿双唇。
“老沈,有什么话就说吧。”夜廷淡淡开口,双眼依旧紧闭着,“自从去了画展回来,你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如果是为了小皓的事,你不用自责。他的脾气我了解……”
“不,老爷。”老管家急促插嘴,“不是因为少爷……”
“那是?”
“老爷……这个世界上,至亲血缘间除了相貌,连喜好也会相似吗?”老管家怔怔地问。
“嗯。就像小皓和他母亲……”夜廷说着忽然疑惑起来,“老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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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会会议室。
正中间的红木圆桌边,围坐着一圈人。
个个低垂着脑袋,握着手中的笔,全神贯注。
半饷,千寒紧握笔的手微微松弛,迟疑地说:“要不举行一次‘双人自行车比赛’,不仅可以起到运动会的宗旨,还可以锻炼同伴间的默契,齐心协力嘛,怎么样?”
“嗯!这个提议不错!”
“那具体内容呢?”
“……”
夏雨樱咬着笔尖再次陷入沉思。
“马拉松吧。”夜亦皓淡然地说。
同学们诧异地望着他。
“马拉松结合自行车。”他又继续说着,“比赛中脚不能落地,脚落地或者中途停车算犯规,淘汰出局。坚持到终点并或第一的两名算优胜者。”
“不错不错!很新颖的活动啊!”
“嗯。那咱们来举手表决吧?来,同意的人举手……”
同学们个个举起手来,夏雨樱也欣然举手。
千寒低眉,嘴角悄然浮现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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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宅厅堂。
夜廷手中一怔,茶杯险些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