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了把我的脉,又看了我的伤口,表示性命已无大碍,便放心了。“算了,让你们师兄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吧!”
他们走后,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惜失败了,伤口太深,一用力,就有撕裂感,我只得乖乖躺在床上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我的房间床的右边就有一扇大窗子,一米阳光射在我的脸上,让我又喜又痛:时间平静如水,我的房间是那么亲切和熟悉,我仿佛看到了我在这里生活的一个个片段。我发现曾经熟悉到厌恶的那段岁月过得是那么平静,严厉和古怪的师父,争强好胜的二师弟,傻到天真的小师弟,他们没有外面的生活那么复杂。如果下山的那一段记忆可以抹去,我真想拼命抹去,可是我知道我舍不得,我很痛苦,我想给自己放个假。
我的身上越来越暖,我这么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只任凭阳光精灵在我身边飞舞。我的眼泪晒干了,脸上一条条泪痕火辣辣的疼。时间已近正午,我忽然想起来刚才都忘了问我到底在床上躺了多久。我简直怀疑下山的那段记忆是不是一场梦呢,也许我只是睡了一觉刚醒过来,可是身上的伤无情的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好累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三天,小师弟每天都悉心的照顾我,在他口中得知,在我醒之前,已经昏迷五天了,师父刚救我回来的的时候,我上身满身是血。
“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师兄这么高的武功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剑口直插心脏,是从背后偷袭,若是一般人早就已经”我沉默不语,瞬间想起我受伤的那一幕,都是我自作自受吗?
他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多话,把师父救我的经过描述的声情并茂,前两天,我的伤重的时候,看的出来,他很克制自己多说话,今天是我醒了的第三天,我自己已经能坐起来了,他见我伤势好了不少,才打开话匣子和我多说了一会话。他热情很高,可是我实在没什么热情来回馈他。我说给自己放假,可是我的这三天假期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根本忘不了在南诏所发生的一切。
“师兄,你知道,你昏迷那几天嘴里都说了什么吗?”他带了一丝狡黠问我。
我这才鼓起兴趣急着问他。
“师兄,你真想知道吗?”
“你不说就算了。”我知道我这么一说,他一定会说出来的。
“师兄啊,我可以告诉你,只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看回来的这几天,像丢了魂一样,我们完全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心事,还有你的伤,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很担心你。你能不能答应我,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扛。”淼拍拍我的肩,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像师父一样语重心长,我感到不能这么自私,只顾一人在那里痛苦悲伤,却没想到我把我的情绪带给了身边关心我的人。
“你放心,我会没事的!”我安慰他说。
“你当然不能有事啦,你是我们的大师兄诶,武功最高,我想将来师父的掌门之位一定会传给你的。你不知道,你受伤师父有多担心。”
我沉默不语,掌门的这件事我几乎都快忘了,何况我现在对此完全没有兴趣,我的身体在蜀山,心却还停留在南诏,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你在昏迷时老是念叨着‘清羽’,他是谁啊?”他看着我的脸,希望我能告诉他答案。
“清羽一定是个女的,师兄,你喜欢,她?”
我听到这个名字,直勾勾的刺痛了我的神经,我盯着腿上被子的一端愣愣的发起了呆。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沉默起来,房间里忽然静的可怕。
“她死了!”
是我打破了这沉默,我看见他脸上一脸惊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是如何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也许是我自己要自己面对这一事实吧,面对那山崖上所发生的一切。说出了那几个字,我觉得我自己解脱了,我不要再这么一蹶不振了。
淼被我的话吓得不轻,“对对对不起,师兄,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淼在心里暗想: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他喊着名字喊得这样神伤,你就该知道没什么好事,还是忍不住问,这下完蛋了吧这一年来,师兄在外面看来真的是经历生死,荡气回肠。虽说淼对于故去的人心中应怀着一份敬畏之心,不过以淼这种神一样的观察推理能力,这个女的十有□□是师兄的女人,这里面的故事淼格外感兴趣,简直有些恨得牙痒痒。
“淼儿,是我对不起师父,欢乐有时,悲伤有时,我会振作起来,你相信我!”过去发生的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这三天虽然对你们来说很短,但对我来说却像一年一样漫长,我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让那些事在我脑海里不断回旋,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想通,只觉得越来越痛苦,像掉进了沼泽地里一样无法自拔,可是刚才你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师兄,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你要是早点说出来,心里会好受的多。”
淼坐在我的床边听我讲我下山以后的经历,从吴县结识几个兄弟,到坠露客栈偶遇清羽和紫凝一行人,到后来路上一系列的奇遇,说这些的时候,我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些自己不曾注意到的破绽,如果当初能重视而一探究竟的话,也许事情的结果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淼听得饶有兴味,这些对于他毕竟只是我这个师兄所说的故事,太遥远也不够真切。作为一个听众,他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师兄,没想到你的逍遥剑有这么大的威力啊!”这时候,他左顾右盼,想仔细看看我的逍遥剑:“咦,师兄,说到剑,你的剑呢,我怎么都没看到呢?”他的表情从欣喜激动中缓过来,我想他应该也猜到了事情的不妙。
如果没有那把剑,我也不会遇到清羽和紫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那完全会是另一番光景了,这把剑才是灾难的源头吧。我当时脑子一时错乱,竟怪起了那把剑来,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没有那把剑,我不会来到蜀山,我不会这么热爱武学。
没有那把剑,我不会遇到清羽,不会遇到紫凝,不会这么深刻的了解江湖、侠义。
当然,我也不会掉入陷阱,不会深受重伤,清羽也不会丢了性命。
可是难道没有那把剑,我就不会遇到重重困难吗,没有那把剑,我也许是以另一种生活方式活着,但也会遇到挫折,也会有悲欢离合,不是吗?
现在我处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这个点,我不应该后悔,我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逍遥剑的来是上天的一种考验,它的走也是上天的考验。我唐至云,应该感谢它,原本我的面前可能有无数条路,可是它却领我走到了这条路上,这是一种缘分,我不应推辞,我有我的信仰,我会替清羽好好活下去,我的过去不后悔,将来也要活得漂亮!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那个时候却无法领悟。
一直说到来到南诏魔兽的山洞口,我虽然口干舌燥,却能不停的说给小师弟听,我仅拣重要的和他说,可是时间却已在指缝间悄然滑走,此时已近黄昏。我觉得有些饿了,但说不清楚,也许是我对接下来的事终究难以启齿,所以生理给心理找了个借口罢了。
小师弟听得津津有味自然不想中断,可是听到我说要吃饭,他也很高兴,认为我终于振作起精神了,前几日他大概认为我会活不下去,但这点他着实多虑了。我虽然颓废,虽然心灰意冷,但绝对不会这么做,师父千辛万苦把我救回来,淼他这么照顾担心我,家中的父母牵挂着我,更何况我怎样也要再去南诏走一遭,给自己讨个公道,即使我更愿意从此和南诏的人事再无瓜葛,但为了清羽,我也要去一趟。
淼知道听故事来日方长,他得先把我喂饱了再说,于是便火急火燎地朝厨房跑去。这个点蜀山还未开晚饭,众师兄弟还在山间练功,小师弟和厨师阿生要了点今晚要吃的伙食,央阿生为我先做点垫垫饥,虽然蜀山门规森严,“食有时”,然而我是伤患,自然例外。
何况凭我和阿生的交情,阿生还特地挑了一条新鲜的活鲫鱼给我煲了鲜到眉毛掉的鱼汤,需知对于蜀山弟子,一条鱼要供数十位师兄弟瓜分,能吃到点肉就不错了,我却独占了这条新鲜大鲫鱼。转念一想,也许是师父特地叮嘱的阿生也未尝可知。师父对我平时虽然严厉,但我知道他在众师兄弟中是最看好我的,我来蜀山原比浩轩来的晚,他也比我长两岁,论资辈,轮不到我来当大师兄,但我的悟性比他高,武功很快超过了他,后来弟子越收越多,师父觉得有必要分个资辈来,竟提携了我来当这个大师兄。我也觉得,是时候,去见师父一面了。
淼因为要照顾我,近来连功都不用练,这很得他的心意。确切的说,除了我受伤这件事他略神伤以外,他简直过着梦想中天堂般的生活:不用听师父讲道,不用每天去小竹林练功,勤跑厨房,偷吃这种事情根本不用经过考虑,阿生又是个烂好人,不会向师父告密。兴许淼他也在矛盾,到底是希望我早些好呢,还是慢慢的恢复,慢慢的,不急
他巴巴的看着我把鱼汤喝个精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直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怪难受的,我问他要不要喝点鱼汤,他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留给我一句:“师父教导我们,‘食有时’。”这很不像他的作风,因为他是个贪吃鬼。
我寻思着一来他可能在厨房偷盗已毕,腹中已饱,二来他在等我吃完饭继续给他讲故事,我偏不遂了他的心愿,我得去见师父一面了。待我吃完饭跟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他没办法阻止我,“师父”他是没办法抵抗的。蜀山上的师兄师叔师伯,大抵都能被他勾引去,唯有两个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