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清羽正有些舍不得阿爹,在最空虚寂寞的日子里和他度过了三四年的时间,顿时分开,心中自然悲凉,若是可以同住,那便是最好不过了。可她的笑容尚未绽开,阿爹却已断然回绝:“我不去,我有家,我养好病,就回自己家去。”
清羽急道:“你不是说你在南诏已经没有家了吗?”这个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头,从不让我打听他的身世,现在又自相矛盾了?算了,不管他,以后每日中午和晚上,我仍过来给他煎药汤喝。
重煜将她安置在重府,因为自己已不再居住,侍仆也减少很多,重煜都支会过,保证不会有人将他的身份说出来。
清羽还未来得及问他当年的事,重煜已经急着走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明日午间我再来看你。”清羽今天三次想要问起至云究竟是否活着,都未能开口。快四年了,他若死了,那也都算往事了,何必在乎这一夜时间呢?
重煜临走之时,忽然想到一事,转对仆人说:“右边厢房不要让她接近。”
(皇宫)
重煜回宫第一件是便是将高舒玄召来,高舒玄这个人重煜曾经想除掉他,先皇这么一个多疑的人,却能够完全信任他,他对先皇必然是无比忠心的,这个人要为自己卖命,恐怕不容易。而且,他是完全清楚当年太尉谋反细节的人,也不该留着。
公主说过将他的命交给我,现在想来她该是料定我不会杀他。高舒玄是南诏有实力的将才,要擢升人取代他的位置,倒不算难事,这个世上没有人是取代不了的。
可是,重煜去过一次军营后,就彻底断了这个念头。所有的将士对他不仅是命令式的遵从,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高舒玄已经产生了仰慕和钦佩,“凡有佳食,必与同分”,这种已经建立起来的人情是短期内上任者不可能做到的。战争之中,士气为先,高舒玄带领的军队所拥有的充沛士气正是和这种人情密不可分的。他从来不做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在可能的范围内,他已经做到至矣尽矣。
他位于南诏武官的最高位,得到了武官所能拥有的各种荣誉,如果他不在了,那么想要扭转文武官员不平衡的局面将难以展开,所以这个人不仅不能除,还要大大重用,他将是一盘棋中扭转乾坤的棋子。重煜越发明白,公主的话原来大有深意。
“皇上此时召臣前来,又何急事?”高舒玄冷静问道。
重煜却掩不住自己的怒气,手中拿着的奏折直朝他身上砸去:“高将军,先皇已经不在了,除了我,你还想忠诚于谁呢?”重煜一向惜才,高舒玄近年来也守着本分,是个敦厚之人,虽然一开始对自己存在嫌隙,但君臣相处一年,重煜以为他们两人应该算是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好好治理南诏。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
奏折正好打在高舒玄的头顶上,高舒玄咬牙忍痛,问道:“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顿了顿坦然道:“微臣对皇上绝无二心。”
“那你说说,太尉敖元当年是怎么死的?”
高舒玄默然,终于明白他指的原来是这件事情,当年太尉谋反之时,他尚在中原,正是自己奉命派兵秘密诛杀敖元的,有了重煜提供的信息,敖元府中训练的秘密杀手基地轻而易举找到,更重要的是部分勾结的文臣使皇上对他们起了戒心。敖元急于夺位,他的失败是必然之事。只是此人逃至山崖处跳下,未能找到尸首,但对外宣称敖元已经自尽。
“怎么,不说话了?”重煜站起身来,直走到高舒玄身前,“让朕来告诉你罢,他是落下山崖了,而且‘至今未死’。”
“什么难道皇上见过他了?”,“他现在哪里,臣立刻去结果了他,这种人死不足惜。”高舒玄握住配剑,眼中已酝杀意,这么说同时也是为表忠诚之心。公主嘱咐自己要好好辅佐此人,自己已经答应,那么就要做到,那也是对公主的相信和忠心,况且此人却有经世治国之才。
“不用了。高将军不用插手此事了。”
第二日早朝完后,宫女菡儿就见重煜急急忙忙换了便服:“皇上,是要去哪里?”菡儿是重煜身边最得圣宠的宫女,她见重煜脸上难得一见的笑意,不禁斗胆问道,皇上的笑意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哪。
“是啊,怎么忘了你呢,你与我同去,就你用着最舒服了。”于是,菡儿换了衣服,糊里糊涂和重煜到了许久未见的重府。菡儿一进府中,心中怀念的同时却也烦恼,那个疯女人住在这里,她当然有些可怜,可是更可怕。
但听重煜问府上仆人道:“那位姑娘在哪儿?”
“皇上,她说是出去了,说是去送药。”
“不是吩咐过叫我大人的嘛!”重煜此时心中大悦,骂起人来也和颜悦色的。
菡儿一时之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跟着重煜来到厨房。居然见重煜系上襜衣,让菡儿前去洗菜,把厨房众人全都摒退了。菡儿心窍玲珑,回忆刚才的对话猜到重煜可能便是做给那位姑娘吃的,可是既然属意于她,为何不直接纳入皇宫,却要来这久未居住的重府呢?
厨房烟气缭绕,菡儿隔着氤氲的烟气偷偷瞄他,见他一双手灵活的切着菜,虽说清楚皇上是个经天纬地的博学之人,但亲自做菜还是菡儿第一次看见,见他聚精在手上的菜时,俊才神驰的模样竟像是位诗人在挥毫笔墨,菡儿不由得脸颊飞红。
厅堂之上,菡儿怀着好奇的心思,从一旁望着那位归来的姑娘,美艳是看不出来的,她几乎一点妆都不施,穿的也和普通村妇一样粗糙的衣服,这算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但一眼瞥见却有一股清新之气,两根发带飘在发梢,使她看起来笑靥如花,说不出的吸引人,谈吐举止也倒大方端庄,见他们在谈论菜肴,那位姑娘尚不知道这是皇上亲手所做的。
府中什么山珍海味自然都能弄到,可皇上都选些什么做菜啊,菡儿满心疑惑:现在在尝的那道,用南诏生产最多的普通豆干与香菇粒浇上鸡汁同蒸,虽说比起一般百姓,算是他心思别致,但用这种菜招呼客人就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了吧。
再一道,色泽鲜亮,碧透之中夹杂金黄,菡儿站着看,食色方面倒是赏心悦目的,但你当是什么呢?——大蒜炒肉皮,怎么比一般人家还要低个档次呢?难道是他想独辟蹊径吗?普通百姓烧这道菜时大多配上切细的肉丝,重府厨房里现成的新鲜猪肉摆在那里,皇上却不用?
唯一还算说得过去的算是摆在正中的鹿茸山鸡汤,此种山鸡乃是进贡之物,非贵族皇戚无福享用。
菡儿听清羽夸赞这些食物美味至极,看她样子不像是刻意奉承,便完全改变了之前的看法:这么普通的材料,都能做的这么好吃,才可见制菜之人的功力,自己倘若也能尝一口皇上亲自做的菜,真是死了都甘心。
菡儿笑着道:“姑娘还不知道罢,这些菜都是我家大人亲自做的。”皇上的心情好,我们这些下人自然心情都跟着好,菡儿觉得自己也是开天辟地竟无端的这么开心,连空中飘着的几朵云也觉得这么可爱。
“真的?重大哥是你亲手烧的吗?你的厨艺竟这么好?”清羽觉得这个重煜简直是个全能型的人才,她只知道重煜的轻功和自己一样厉害。
重煜淡淡笑着说:“不算什么,都是家常菜,我也就是有时会翻翻食谱和药谱。”
“正是呢,这一桌子菜都是健康营养的,有些像药膳呢!”清羽这才意识道。
重煜望着清羽脸上的纯真笑容,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如果每天能为你烧这些家常小菜,不必是山珍海味,只要是普通的菜,哪怕是一碗酱油汤,我也想亲自为你煮。四年来每次翻看食谱时我想到的情景,便是看到你因我的菜而开怀,这正是我最大的幻想。可是我偏偏给不了你的就是这样简单平凡的生活。我是得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暖老温贫
(素琴无弦而常调,短笛无腔而自适。)
“重大哥的府邸这么豪华,想必现在的官做得很大吧。是什么官啊?”清羽昨天自重煜去后将整个府邸观看了一遍,其他房间都不感兴趣,唯有书房倒是想进去看看有无好书借以排遣寂寥时光。三四年间,笔墨未蘸,一颗读书之心早就蠢蠢欲动了。虽是他人府邸,但想必借几本书来看看应该说的过去吧,便推门进入。
书房木几上纤尘不染,看来虽然他不在此处居住,但时有仆人定期打扫,落日的余晖从纸窗子里透进来,正洒在面积不大的低矮木桌上。桌上除了有文房四宝外,另有个引人注目的小玩意儿,一块少许墨白之中透着淡粉色的石头浸在瓷盘净水里,粉色丝丝缕缕,淡浓相交合宜,像是一滴血融在清水里的情态。
一汪水凝成“竟日桃花逐流水”的幻境,流露着纯净的古意,夕阳光给它洒上了一层金粉。但使人欲醉的并不止于此,书本的纸张不外毛边连史之类,加上松烟油墨,天长地久自然生出似沉檀非沉檀的香气,不沁人心脾,却使人心情愉悦,精神富足,此时的屋子想必无人居住,这样的书香更为浓郁。
只是书架并未放满,缺了一半的书,清羽猜测是被人搬走挪入新居的,但是剩下来的书使她依然赞叹不已。兵法、医药、史学的书居多,竟然大多还是南诏的文字,想不到重煜这几年间已经学会南诏文了,这部分清羽不怎么有兴趣。在不多的中原书籍中,有老庄的集子,清羽看到自己师门的著作不禁欣喜,选了一本《南华经》准备重温,此书不读,实在对不起师父;还择了一本《诗经》,这本书富有盛名,但清羽未认真深读,借此机会今夜可以细品了。
“如今我任太尉。”重煜此刻答道。
清羽逛过书房之后便已觉得重煜此人格调高雅,腹有翰墨,却为何要为南诏效力,凭他这样的才气,大可在中原谋个不错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