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见那人不说话,淼便往前走了,没想到此时那老人的声音竟响起:“小兄弟,不妨从这条路上走吧,那边还要好玩。”他仍然没有抬头。
淼朝着他手指的那条小路看去,倒也灯火通明,不过不如直走那条路宽且亮,笑道:“哎,不妨不妨,等我过会走完后,再去那条路上逛。”终于还是径直往前去了。
那修鞋的老者低低叹了口气,这里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叹息。
淼当时不知道,现在也没想到,那个人,就是过去和未来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当时如果听了他的话,现在一定是在蜀山上逍遥自在地活着。
第二十四章 冰雪摄魄(2)
淼终于还是无视那个相劝,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条路上月色铺满,和灯光交相辉映,满眼繁花,空气间弥漫不知是花草香气还是灯笼纸面的清香,使人很快就忘了那个衣衫褴褛、满眼凄惶的修鞋匠了。
带来灾难的是那个街边搭得不起眼的一个摊子,淼一步一步朝它接近,却从来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直到那个声音把他拉了进去:“喂,小伙子,你不来看看吗?”
淼朝那声音处一望,是个算命的老头,淼从来不信这种坑蒙拐骗的玩意儿,再说自己现在活得不要太自在,没有什么灾要他解。淼细看一眼,那人是一个青衣长者,一片端严肃穆,不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招牌和纸笔都看起来井然有序。
真正让淼上心的是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怎么说呢,真的有些邪乎,任谁看了他的眼睛,都觉得他不是一个混饭吃的江湖骗子。那双眼睛就像一股巨大的磁力,等淼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那人眼前了。
长者微笑道:“你可真是一块好料。小伙子,我实话和你说吧,你的命真是再好不过,你的头上带着五彩祥瑞之气,那可是神仙之气啊”,淼看他擎着一杆毛笔在他头顶上转了一个圈,淼的眼珠也朝顶上看,看那人好像在给他圈出神气所在的位置,淼心想那神气难道还悠悠冒着烟?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淼登时就后悔了,怎么就坐上这儿来了呢,这家伙一开口就是个骗子的开场白啊。可他为什么没有即刻离开呢?那是因为他心里装着一件事,死马当活马医,他也想试试。
“你算命能算出人的运数吗?”
长者正在纸上画些卦阵符咒一通糟的东西,只留下四分之一点眼神斜睨着淼:“不然能算什么?”
淼压低了声音:“不在你面前的人你能算准吗?”
长者把剩下的四分之三也都给了他,长者这回来了兴趣:“你把他的名字、你和他的关系和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长者朝淼推来一张薄纸,上面有细碎的金点,示意他写在上面。
淼抓起笔来,匆匆而就,塞给长者:“怎么样?他是不是有什么凶兆?要怎么化解?”
长者刚拿起纸来没看多久,淼就这样喋喋不休起来,长者正色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凶兆的?”
“就许你看到我的仙气,我就不能看到他头上的乌黑瘴气啦!”淼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上面那只脚微微颠了颠。
长者愣住,复又看起那张纸来。
“到底怎么样?算命要算这么久吗?你们不是只要掐掐手指就能算出天王老子来吗?”
青衣长者冷笑一声:“是有凶兆,你看的没错。”
淼心下一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师父的话果然不是没来由的,“那你说,要怎么解?”
淼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软绵绵的,脚像离了地一样,他的膝盖还没站直,耳朵里嗡嗡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话:“有了你,他的凶兆就解了”
现在想来,那个青衣长者在用笔画仙气时就已经下了药了,后面的攀谈只等药效发作。这里的人不是都因为算命进来的,但无一例外都中了毒,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带到了地牢。
他们是陆陆续续被抓进来的,三十五岁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期限,三十五岁后就会被带出地牢,至于带出地牢去哪里这个大家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大家也不晓得,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绝不会获得自由,这是大家推想出来的:如果哪一个逃了出去,这个地方就会被发现,他们这个神秘组织还不得被官府给端了?牢里每带出一个人,隔数日,就会再进来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是在十六岁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女,但这到底有什么特殊用意呢?有人问过,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青衣男子例行公事般缓慢行过每个人的身边,眼光落在各个人的脸上,从下巴到头顶,他能看的都看了一遍,于是,黑衣之人将金边之碗放在被看过的那人面前,取刀割腕,血从一条极细的如红线般的伤口里缓缓低落,在碗底晕染出一朵血色的花。淼有观察过那刀,一定是特制的,淼猜想,不然怎么割得这么精细,这家伙,东西倒是考究的很!
淼不知中了什么魔怔,忽然开口喊道:“喂,你这家伙是不是缺钱,这地牢里的蜡烛都跟鬼火一样,你就不能换几根亮点的?”淼喊完了,看见那个青衣长者朝自己望过来,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喊,他细思了思,大概他想看到那个叫“清羽”的姑娘的脸!他确实很想很想看见,也许看到了她的脸他就能回忆起在哪里听过她的名字。
然而那个青衣男子只是看了看他,一句话也不讲就又背对着他了。
先轮到的是清羽,淼在她后面一个。青衣男子一到,灯光就上来了,淼他,终于完完全全看清了这个女子,是个侧脸,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她的白衣上全是脏污,而且,可惜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他见过这个人,那究竟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好像扎根在心底很久了一样。
淼看到清羽没有什么大的反抗,她的手也被拽了过去,滴血。清羽和那青衣男子目光相对的时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上擦了过去,可是没有擦出个结果来,白光耀耀,清羽的头有些晕,身上也开始冷了起来,那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下一个是淼,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等待血满时,淼见他眼神一动,双眉紧锁起来,他忽然转身朝后疾步走去,连那蹲着收血的黑衣人都禁不住轻喊了一声:“药师!”没错,这个青衣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全都凝缩在这两个字中——药师,这给了牢中众人无尽的遐想。药师脚没跨动几步,就定住了,那里是清羽的牢房,可是刚刚她已经取过血了。
清羽见地上投下一个影子,猛地抬起头来,她的一双眼睛好像常年浸润在山水湖泊里一样,明亮而澄澈,淼觉得那比他想象地要美。
“你是不是桃花源里的人?”
清羽心上像被什么猛地一击,这三个字她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可是时时刻刻埋藏在心底,那三个字是多么亲切熟悉,柔软的像一团棉絮,时不时地熨帖着她的心,尤其是痛苦到来的时候,可现在这三个字吐露在一个桃花源外的人口中,一个困住她的恶魔的嘴里,她感到背脊上一寒,有汗涔涔冒出来。
清羽的眼睛紧盯着药师,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的眼神好像要把药师射透。
“我记得你,你是桃花源里的那个小女孩,你的长相依稀还有些像,不过,我清楚地记得你的眼睛,当年村里的师傅夸过你的眼睛那个师傅姓庄是不是?”
清羽端详着他,他说得一字不差,他说是“小女孩”,那么当年他也还年轻,当年有源外的人进来吗?——有的!清羽猛然惊悟,那时候她才刚拜庄御为师,桃花源里曾闯进一个壮年男子,一副道士的模样,清羽记得他进来时还擎着剑,那时候她一定站在师父身后望着他,可是这名男子没有两三日就出去了,清羽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
淼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不过大略明白他们也许认识,淼看见清羽的左手慢慢握成拳,拳里捏着几根稻秸,揉皱成一团,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有些过度紧张的样子。
清羽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那人已经认出了她,清羽缓缓垂下头道:“我不记得你。”手里的稻秸松了,大都已经断裂。
药师大笑了起来,淼觉得他若不笑,肃穆的样子瞧不出是坏人,可是他这一笑,嘴巴一张,眼睛朝两边化去,声音响彻在地牢底,一阵一阵像划船荡开的涟漪,阴森可怖,简直就是十恶不赦,再加上他身份、目的不可测,又觉得像个变态疯子。
药师朝几个黑衣人道:“把她给我带出来。”淼看清羽在他们手中反抗,她刚取过血,脸色煞白,但和他们过起招来,还是招招到位,只是招数里劲头不足,被黑衣人击中了右肩,药师手在她眼前一伸,清羽软软瘫倒下来。
淼急道:“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药师连头都没有回,淼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如俎上鱼肉,他撑在稻秸上的手背忽然有东西轻轻敲击着。
他怎么会哭了呢?他没想哭来着。
地牢里又暗了下来,有人问道:“她被带走了,你哭什么?”
淼在黑暗里强自争论道:“我没哭。”那个开口问他的人淼一听就知道,他是当时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那个问自己“怕不怕死”的人,大家叫他小高,今年恰好三十岁,他已经算是好说话的了,听他谈吐也像是经历过沧桑的人。
淼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呢,他把自己当小孩玩。淼不是小孩了,他今年十八了,可是地牢里的人都因为他的一句“我没哭”而笑了起来,谁都看见他两行眼泪比串珠的线还要长,两只肩膀微微抽动着,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她走了,就没人给我们吹箫了。”淼说了这句,地牢里的人一下子静了,这是一个大的打击,那姑娘的箫声是真好听,听得心里有喜滋滋的味道漫出来,这地牢里不是没有女子唱过歌,她为了鼓励大家,唱的是一些顶欢喜的歌谣,可是没有人高兴得起来的,反而越听越想流眼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