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听到他与许薇订婚这桩事,是在医院的走廊,两名等得穷极无聊的病患在讨论昨日新闻。而她一脸衰样地刚好路过,被一枪击中。
她的朗朗晴空一次次被遮蔽,在沙堆里埋得极深极牢的脖子被毫不留情地拔出安全地界之外,几乎扯断她性命。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她沮丧已极,她以为她可以好好生活的,她也是如此在做。亚历克斯为何不理解她有多努力地想好起来,想摆脱梦魇般缠绕的往昔?
亚历克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想到医生的嘱咐,她的厌食原也是由抑郁引起。他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些过分,在她身边愣愣站了两秒,快速说了声:“对不起……”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唐笙雨在哭泣中,只听见他怒气冲冲地对佣人喊道:“我出去一趟。”
哭着哭着,她又开始担心。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盛怒之下开车出去,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她将衣衫整理好,打电话给他,却被他挂断。
她有些担心,在屋里愣了半天,眼睛酸涩肿胀,身体疲惫不堪。却仍是披上外套,叫了辆车去找他。
她记得他常去的一家夜店,他许多朋友都在那里出没,每逢心情不好他便会去那里找他们饮酒谈天。
来到那家酒吧,她推门而入。
内里并不吵闹,幽暗的光线里,她悄悄四处搜寻着亚历克斯的踪影。
有侍者走过来,她询问他。侍者表示刚换了班,他并不清楚亚历克斯有否来过。
道了谢低着头往大门走,却被一双男人的脚堵住了视线。
抬头,不禁暗自叹自己不走运。眼前那张笑得趾高气昂的嘴脸,竟然是弗兰克。
两年前在“幻海”,他对她出言不逊,被她一顿疾言厉色驳得没脸。她以为那一别便再也不会见到他。谁知,竟在这里与他冤家路窄。
她又垂下头,压低嗓音道:“抱歉,借过。”
那时有康绎行在,他横竖不敢对她如何。这一刻她孤立无援,出了事不知找谁来救,心跳渐渐快起来。
只希望这弗兰克贵人事忙,已经将她忘记。
怎知弗兰克随口道:“想找亚历克斯吗?他跟我们一群人在包厢里饮酒……”
唐笙雨顿住了脚步,狐疑地望了他两眼,揣测着他这句言语的真实程度。
弗兰克因方才听见她与侍者的对话,便对着她随口瞎蒙,不想真引起她注意。
他带着些醉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长挑的身形,细致的肌肤,眉眼水灵灵望着便勾人心魄。两年了
,她除了瘦弱了点倒没怎么变,依旧是不施粉黛亦撩人心痒。
她的发型令她较之当时更显风情,他简直想不通康绎行为何会将这样的美人抛在一边去与那酒吧女侍应订什么婚。
他方才看她焦急地寻找亚历克斯的模样,记起在“幻海”那一阵,亚历克斯便时时接近她。想是,康绎行方一放手他便趁虚而入并且成功了?
心下竟有些懊悔自己晚了一步,若是他知道康绎行这么快便厌倦了面前的美人,便持续盯着她的动静好伺机进攻了。
如今,竟让个小明星得尽了便宜。
这夜他刚巧去洗手间途中见到她正欲离去的身影,这显然是天意,他并不打算放过她。他对康绎行有所忌惮,这亚历克斯他可不放在眼里。
“怎么?不相信我?”他往日在这里出没,也见过亚历克斯以及与他混在一起的一群人,便随口报出几个名字:“大家本来都认识,看心情决定要不要交集……”
唐笙雨听了他这一句,眼中疑惑变作犹豫,他……果然是与弗兰克混在一起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横竖他们两个没仇没怨……
弗兰克歪着嘴笑起来:“是与不是你看一眼便知道了,我骗你有什么意思?你的亚历克斯今天仿佛心情不好……”他注意到她眼眶有些红肿,便顺着瞎蒙。
说罢便作势要往自己的包厢走去,留意着身后人的动静。
唐笙雨不禁跟着他慢移着步子,心下想着,跟他去包厢外瞧一眼也没什么损失。若是亚历克斯不在,她立即便走人。
弗兰克见她跟着他走,不禁心头飘飘然。脑中肆无忌惮想象着与她厮缠的销魂情境,想象着这厚实衣衫下的胴体是如何曼妙动人。他要让她知道,他会比康绎行叫她更□。
只是想着,掺满了酒精的血液先已经烫热沸腾。
到了包厢门外,他抓着门把,回头看她一眼。
她尽管跟着他走到这里,却不肯靠他太近,面上也充满防备。
他略开了门:“亚历克斯,唐小姐来找你。”说罢将她一拉便拉到门边。
唐笙雨因一直防备着他,并没有让他一把拖入包厢内,脚步撑在门外。那视角刚好将房内一切尽收眼底,她倒抽一口冷气。
灯火昏昏的房内,简直是一幅活春宫。数名男女混迹其中,有两个显然磕过药,昏昏愕愕手舞足蹈顾着笑。令两名男子已经与身边数名看过去有些神志不清的女子衣不蔽体缠在一处。
抽手便要逃走,却被弗兰克一把紧拖住,他笑得极为有兴致:“只是进来喝杯酒,你犯得着这么一副凌
然不可侵犯的圣母模样吗?”
“我不喝酒,我不会喝酒,你放开——”说罢求救地向门边的侍者望去。
守在门边的侍者见这情境,望了弗兰克两眼。弗兰克狠狠向他一瞪眼:“这里不用人候着,再看你明天便不用来上班了。”
侍者落荒而逃。
唐笙雨只觉得雪上加霜,禁不住带着哭声求道:“弗兰克,求你让我走。你们的游戏我玩不来,我求你……”
她哀哀求他的模样竟令他愈觉得兴奋起来,又用力将她往里一扯:“玩不来我教你,进来——”
她强挣着,拖住门框边沿,指头因用力而泛白。她不能进这一道门,一步跨进去,这暗黑的小空间自此便会成为她命中最巨大的梦魇。尖声哭叫起来:“我不进去!我要回家!我求你——让我回家——”
隔邻包厢有人开门,悄悄望了一眼,便又将门关上。
唐笙雨绝望得生出了愤怒,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别人有难的时候她出手相助,结果连男人亦打包拱手送人。而她此刻落难,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上一句半句。
弗兰克见她誓死不从的模样,略松了松力气,由口袋内掏出一叠钱,哄道:“只是进去喝杯酒,只一杯,这些就是你的……”
她瞪大溢满惊恐的眼睛,这情形令她突然想到些什么,那日他也是这样缠着许薇喝酒,许薇也是如此惊恐拒绝。而后,她与康绎行一个转头,许薇便乖乖坐在他身边喝下了那杯酒……
、重遇(二)
望着眼前男人充满欲望的面容以及他手中的钱,她强抑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那日是否给了许薇钱让她喝酒?”
弗兰克愣了愣,随即笑道:“许小姐可是未来的康太太,这些陈年旧事,你提来做什么?”
所以,许薇当时的确收了弗兰克的钱,喝下那杯酒……
原来康绎行看人远比她通透,他的揣测是对的。而她却为了这件事与他大吵大闹,最后给了他与许薇一个天赐良机。
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尘埃落定,像亚历克斯说的,他不会再回头。而她也倦怠了情爱里的亡命浮沉,她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这一刻,她在危难之中,他又在哪里?
隔邻包厢里,康绎行与许薇正坐着聊天饮酒。他们一小时前才谈成一笔大生意,送走了合作对象,两人留下庆祝。
“薇琪,这些年,你越来越能干。”他揽着她肩膀笑。
许薇不满地嗔道:“比起越来越能干,女人其实更希望被男人夸赞越来越漂亮。”
他埋头吻在她红唇上:“我以为,这是桩心照不宣的事。”
她微微挪了挪身子,坐到他身上,勾着他脖子与他唇舌缠绕。
这时,康绎行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尖叫与呼喊。
皱眉结束亲吻,唤来侍应:“什么事那么吵?”
侍应诺诺道:“抱歉康先生,弗兰克先生与一位小姐有点拉扯,应该很快便好了。”
许薇听到弗兰克的名字,心头大为不快,尽管是他令她最终结识康绎行,但想起他曾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便厌恶,于是她吩咐侍者道:“去跟他说,康先生在谈生意,让他小声些。”
“薇琪,”康绎行有些反感地道:“这件事与我们没关系。我知道你在记恨从前的事,但不必在这些小事上与他过不去。”转头对侍者道:“没事了,结账吧。”
侍者应声离去。
结了帐,康绎行与许薇一同站起来预备出门。他见她面上有些不快,知道自己方才在侍者面前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笑着拍拍许薇脸颊在她耳边暧昧哄到:“去管那弗兰克的事做什么?我们有更要紧的事……回家继续……”
许薇于是抬头嫣然一笑:“那要看回家后我有没有那个心情……”她打开门。
康绎行却来了兴致,拉回她,将她抵在门板上密密吻着:“我以为,你对我随时有心情……”
许薇边笑边往外躲,康绎行一路将她追着,吻着,缠到了门外。
“放手——!”一阵剧痛袭来,唐笙雨退开一大步,紧紧扣着门框的一只指甲由中间撕裂一道口子,血立即渗透出来。
十指连心,她痛得紧紧捏住
那只食指。余光一撇,竟瞥见与许薇靠在墙上忘情热吻的康绎行。
于是,疼痛转移了,心跳停顿了,恐惧涣散了。身体僵硬得仿佛化身一座雕塑,一座望着他要痛到时间尽头的雕塑。
她在水深火热中,他在哪里?
他原来就在她身边,隔了一间房,一堵墙。
她在哭,而他在笑。
康绎行这时也被她的惊呼引去了注意,他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唐笙雨抓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指与弗兰克对峙。她的眼睛却望着他,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而绝望的表情,仿佛全世界将她抛弃。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向来不爱逛夜店。而弗兰克为何又会与她纠缠起来?
只是眼前这熟悉的身影满面泪迹,双手染血的模样已经令他莫名其妙地感知到疼痛与愤怒。
三步作两步靠近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挡在唐笙雨身前,冷淡的面容透出怒意:“弗兰克,料不到你如此长情。听说……你在‘幻海’的时候便对她动过心思…�